番外八
2024-09-14 23:42:08
作者: 種瓜
番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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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鍾晚一向不喜歡『特種兵』式的旅遊, 好好的假期,就應該隨性一點,慢悠悠晃著玩。
此次度假的主要計劃也只有兩個, 一是去梁序之曾經念書的學院看看, 二是拍婚紗照。
英國的冬天天氣多變,而且經常颳風。
出門參觀的這天, 路上風颳得很大,鍾晚脖子上的圍巾被吹到迎風飄揚,只好把原本垂下來的兩段都繞成圈圈,換了個造型。
學校內部的建築古老又莊嚴,淺褐色的磚牆, 尖尖角的屋頂,像走進了電影裡的場景。
作為在這裡念過六年書的過期『土著』, 梁序之很自然成為了導遊,負責回答遊客鍾晚的所有問題。
鍾晚也如願去了基督堂學院和博德利圖書館, 看到了哈利波特的拍攝場景。
她還拉著梁序之登上聖母瑪利亞大學教堂的塔頂, 在嗖嗖的寒風中,俯瞰整個牛津鎮的風景。
兩人在The Covered Market集市里停留的時間最久,鍾晚本就喜歡那些造型可愛、色彩豐富的擺件和玩偶, 結果這裡整個店賣得這些小玩意。
很多款式的玩偶她在代購那裡都沒見過, 往梁序之拎著的購物籃里塞了一隻又一隻,後來一個籃子都裝不下,她又重新拿了一個, 給莊伊禾和吳邈邈也各挑了好多禮物。
這天的參觀之旅到這也差不多就結束了,因為從集市出來, 連隨行的保鏢手裡都拎著購物袋。
回程的路上,鍾晚由衷感嘆:「有錢真好。」
梁序之垂眼, 看著手中購物袋裡快要溢出的毛絨玩偶們,淡笑著說:「這些都不貴。」
鍾晚剛才堅持自己刷卡付帳,理由之一是這樣可以增加她購物消費的滿足感,理由之二是她買的東西里有好些都是送給朋友的禮物,應該自己付帳才有誠意。
於是剛才在櫃檯前,梁序之就把自己的卡收了回去,沒跟她計較這些。
反正現在不管誰刷卡,花得都是夫妻共同財產。
她開心就好。
鍾晚瞥他一眼,想到剛才帳單上的四位數英鎊金額,理直氣壯地說:「這麼幾大袋呢,加起來也不便宜了。」
梁序之笑說,既然她這麼喜歡這些,可以在家附近給她開一家精品玩偶店,看成連鎖都行,就從英國進貨,她什麼時候想要,就可以去自己的店裡隨便拿。
鍾晚抿抿嘴,很不贊同這種暴發戶做法。
「你知道嗎,人就是享受這種來之不易的感覺,『物以稀為貴』。」她試圖舉例論證自己的觀點:「就比如你現在覺得跟我在一起很開心,但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變成我的克隆體,那你就不會喜歡了。」
梁序之:「那也許,我就會喜歡上全世界。」
「……」
鍾晚忍不住笑出聲,用胳膊肘懟他一下:「梁先生,你現在怎麼這麼肉麻,而且肉麻得毫無心理負擔。」
梁序之眉梢微擡,「哪裡肉麻,事實而已。」
「…等回公寓你再說一遍好嗎。」鍾晚笑道:「現在騰不出手跟你抱抱。」
**
拍婚紗照的地方都是攝影師挑的,她跟他們同一天到牛津鎮,提前踩了好幾天的點,選了六個適合拍照的場景。
等到天氣還不錯的日子,攝影師給鍾晚打電話,通知他們拍照的具體時間和匯合地點。
攝影師叫蔣頌,給許多國際時尚刊物拍過火到出圈的封面,這次應邀來英國,帶著自己的化妝和造型團隊。
天不亮,司機就送鍾晚和梁序之去了查維爾河畔的莫德林學院。
古老的建築風格、石板路面,一切都和鍾晚那套婚紗非常適配。
根據梁序之的介紹,這是公認牛津最美的學院,也是最富有的學院,很多電影都在這裡取景。
環形的建築中央有很大一片草坪,在春夏會開滿各色的繡球花。
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景色還是很美,遠看像是一張巨型的油畫。
蔣頌的團隊大概提前有安排,租用了學院一樓的兩間屋子作為化妝間和更衣室。
鍾晚那身婚紗裙擺實在太大,化好妝出去時,兩個助理替她拎著裙擺。
梁序之就在外面等她換衣服。
雖然之前試穿的時候就看見過她穿這套婚紗的樣子,但配合全套的妝造,在門被推開,鍾晚出來的那一刻,他還是有片刻的失神。
金黃色的陽光從迴廊的窗子裡透進來,照在她潔白的頭紗和裙子上,裙擺上的碎鑽閃著耀眼的光芒。
頭紗在她臉頰留下薄薄一層陰影,半明半暗間,生出幾分朦朧的意境。
他想起大學時讀過的那首詩。
「Then, in the blazon of sweet beauty's best/f hand, of foot, of lip, of eye, of brow/I see their antique pen would have express'd/Even such a beauty as you master now.」*
(美貌造就古雅的詩篇/那些對絕世美麗的彰宣/手足,嘴唇,或眉眼/古人筆下的絕代風華/皆為你所擁有)
另一邊,鍾晚腦袋都不敢亂動,昂首挺胸的,頭擺得正正的,生怕弄亂髮飾和髮型。
要知道,剛才有三個造型師圍著她腦袋『操作』了一個多小時,才有現在的『成品』。
見梁序之靜靜看著她,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鍾晚先出聲:「你穿灰色的西裝比黑色的好看誒,可能是黑色的我見太多了。」
蔣頌看見兩人的造型,已經默默在想,今天的成片一定會成為她最滿意的代表作之一。
出去之後,旁邊的助理先給鍾晚披上一層羽絨服外套,帶著兩人去草坪中央先試光。
這時,梁序之微蹙了下眉,「在室內拍可以嗎?」
鍾晚這裙子是露背的,然而今天外面的氣溫只有八攝氏度。
「先拍室外,再拍室內,再過一會兒光就太強了,容易過曝。」
入行這幾年,她也拍過不少室外的寫真照,對這些基本的道理很清楚。
梁序之伸手,輕撫過她的脖子,吐出兩個字,「你冷。」
鍾晚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我在劇組拍戲也是經常冬天拍夏天的戲,夏天拍冬天的,這就拍一天,而且都是靜態的,不要太容易。」
梁序之看她幾秒,終是沒堅持去室內。
鍾晚倒真沒覺得有多冷,蔣頌很有經驗,基本都不用浪漫時間去試角度,按下快門就定格在最完美的畫面。
要更換場景了,助理就會迅速過來給她披上外套,這裙擺很大,她腿上還穿著很厚一層保暖褲。
梁序之雖然沒有像她這麼豐富的拍照經驗,但勝在那張臉長得好,下頜線清晰,鼻樑高挺,無論五官還是輪廓,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拍完了莫德林學院的場景,乘車轉戰基督堂學院禮堂。
牛津鎮有不少學生和遊客,他們拍照的時候,很多人頻頻朝他們這裡看,只是鍾晚目前在國際上還並沒有什麼知名度,聽到許多人走遠後小聲討論,猜測他們是過來拍婚紗的模特。
-
最後一個場景拍完已經是傍晚。
既然是婚紗照,縱是拍得再有創意、再有藝術感,有些姿勢動作還是不能免俗。
比如,最後一張照片裡,他們在尖頂建築門前的台階上擁吻,梁序之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
所有的拍攝任務結束,蔣頌收了相機,跟鍾晚說,今晚就把原圖傳給她,讓他們選出喜歡的圖返給她精修。
回到公寓,鍾晚在梁序之的幫助下脫掉了那身沉重的婚紗裙,摘掉了頭紗和髮飾,去浴室卸了妝洗過澡,才感覺自己的本體終於復活。
鍾晚從浴室出來,穿著舒適的棉質睡衣,裹著絨毯躺在壁爐旁邊的沙發上,偏頭坐在沙發另一側剛打完電話的男人:「你累嗎?」
「有點。」
梁序之放下手機,默了須臾,評價道:「你們這行業挺辛苦的。」
鍾晚挑了下眉毛:「那當然。賺錢再多也多不過你們資本家,就是平平無奇的打工仔。」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
蔣頌把今天拍的原圖打包發來了。
鍾晚從網盤裡解壓,一邊去包里拿梁序之的平板,一邊指揮道:「客廳是不是有個投影儀?我們把照片投出來看吧,能看得更清楚點。」
蔣頌並不是那種喜歡對著快門狂按的攝影師,原片也是少而精。
可是他們拍了整整一天,三套衣服,六個場景,在廢片都被刪除的情況下,鍾晚從她發的文件夾里導出的照片數量還是多達613張。
梁序之把投影儀調試好,電腦畫面投上去,兩人就一起坐在沙發上。
鍾晚坐姿歪七扭八,靠在他胳膊上,扯了條毛毯蓋在兩人腿上,拿著滑鼠一張張往後劃。
「你看到合適的就說叫我,我把編號複製下來。」
「嗯。」
隨後,鍾晚不斷聽到他的『指示』。
「這張可以。」
「這張。」
「這個也可以。」
「這張不錯。」
鍾晚一一記下,在第五次聽到他說『這個可以』的時候,暫時停下按滑鼠後劃的動作,偏頭看他:「我們現在是選照片,從這六百多張里選好看的。」
她重申了一遍自擬的『選圖要領』:「主要是看我的表情和動作,你從頭到尾基本都是那一個表情,不會有什麼差錯。」
梁序之平靜地說:「我是在選,這五張確實都挺好。」
鍾晚再次轉回頭,凝視投影中的照片,不滿道:「這張我表情明顯有點僵硬啊!」
梁序之也再次看過去,兩秒後說:「我沒看出哪裡僵硬。」
「……」
鍾晚不再相信他這個非專業人士,把選片的權利都收回了自己手裡。
等所有照片看完,把選好的編號發給蔣頌,已經是深夜。
梁序之中途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這會兒已經喝了兩三杯。
這套公寓裡沒有傭人伺候,他從沙發上起身,去廚房放回酒瓶,把杯子洗乾淨收好,轉過身,就看見鍾晚打著哈欠進廚房。
鍾晚像考拉一樣往他身上靠,聲音睏倦地催促道:「去睡覺吧,我好睏啊,好累啊。」
梁序之笑著回擁住她,「其實可以明天再選,也不急這一晚上。」
鍾晚被他攬著往臥室走,困呼呼地說:「我這不是想早點選好,早點發給蔣老師,早點讓她修圖,好早點收到成片。」
梁序之問:「她大概多久修好圖?」
鍾晚想了想,「最快也得一個多月吧。」
梁序之淡笑著說,等她收到修好的圖,也全部發他一份,做成相冊收起來,再列印一些,擺在港島和杭市的家裡,還有他辦公室。
「遵命,保證第一時間發給你!」
鍾晚洗漱完,像沒骨頭一樣倒在床上,留了一盞夜燈,靠在靠枕上一邊看手機,一邊揉自己酸痛的腰和腿。
梁序之過來時,躺在她身邊,探向她的腰,「我幫你?」
鍾晚收回手,不覺得資本家會按摩,只姑且讓他一試。
一分鐘後,她扯著嗓子直呼:「啊啊啊痛!」
「誒——」
「輕點輕點——」
梁序之停下動作,無奈地看向她,「昨晚跟你說過的,這公寓隔音不怎麼好。」
「我們又沒幹什麼…我聲音也沒那麼大。」
鍾晚嘟囔完,反應過來,深更半夜的,這種聲音傳出一點,好像是會引起誤會。
早上出門時,她遇到隔壁的鄰居,是對六十多歲的夫婦。
鍾晚瞅他一眼,推開他的手,「…算了算了,睡覺!」
她撐著胳膊過去關燈,一片漆黑中,回床上的同時,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鍾晚闔上眼,不由在想,拍婚紗照其實比工作拍寫真幸福多了,不僅能跟喜歡的人各種親密,還有這一系列『勞動保障待遇』。
**
跟許多女孩一樣,鍾晚也曾在小時候幻想過自己的婚禮。
想像素材幾乎全部來源於盧文茵陪她看的那些芭比系列電影。
公主在披荊斬棘打敗所有壞人之後,和王子結婚,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所有的電影結局都是如此,最後的劇情也基本都是公主和王子的婚禮。
城堡里,所有臣民都會受到邀請,公主穿著白色的紗裙,和英俊善良的王子結婚,所有人在城堡的空地上手拉著手,載歌載舞。
長大懂事之後,鍾晚就不會再想關於結婚,或是婚禮的事,當然,也沒有想過她未來的婚禮真的會跟動畫片裡的場景相似。
領證第二年的年初,她和梁序之就開始商量婚禮的事。
應鐘晚的要求,婚禮場地選在了一處風景秀麗的海島;應梁序之的要求,聘請了港島最專業、口碑最好,收費也最高的策劃團隊。
除此之外,莊伊禾也自告奮勇加入了策劃團隊,跟專業的設計師一起,負責婚禮現場的布景設計。
鍾晚把這個消息同時傳遞給了吳邈邈,吳邈邈在電話里激動地申請:「我也舉手,毛遂自薦參加策劃!豪門婚禮誒,能不能內幕我,給我個機會。」
「可是你要給我當伴娘的。」鍾晚提醒她。
吳邈邈:「伴娘要當!婚禮策劃我也想參與,這多有意思啊!」
她講述了自己未完成的夢想,自小時候跟鄰居家小朋友玩過家家起,她就有個策劃夢,每次過家家進行到小男孩小女孩結婚的環節,她從來都是扮演那個cue流程的角色。
鍾晚再次糾正:「…你扮演的那是司儀。」
「好吧好吧,那你跟伊禾聯繫。我上半年還有部戲要拍,梁序之也抽不出太多時間,多一個自己人幫忙,我當然是舉雙手歡迎。」
鍾晚這邊的伴娘也就算是定了,除了吳邈邈,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在演藝圈這幾年,她也有關係處得不錯的同行女演員,但畢竟見面機會不多,交情也沒達到能請人當伴娘的程度。
到梁序之那邊,在伴郎的人選問題上,確實挺讓人發愁。
唯一跟梁序之交情不錯的梁家逸已婚,不適合給他當伴郎。
澳城那些公子哥朋友太不著調,這麼多年下來雖然偶有聯繫,但基本也是利益關係。
鍾晚也仔細盤點了一遍他身邊那些人,他們商量之後,最終,把這個光榮又艱巨的任務交到了秦助理的頭上。
秦助理算是跟梁序之接觸最頻繁、關係也最近的未婚男青年。
樣貌不錯,長得斯斯文文的,瘦高個,年薪過百萬,港大管理專業本科,耶魯的法律碩士,跟備選方案中的那些澳城公子哥一比,完全就是優秀精英男青年。
聽到這個消息的秦助理先是震驚,失語半分鐘之後,惶恐道:「我給梁先生當伴郎…不太夠格吧,您還請了哪些人當伴郎。」
梁序之看他一眼,平聲說:「只有你一個。」
秦助理眼神更加惶恐了,深吸一口氣,保持鎮靜的神情和語氣:「我好榮幸,您居然這麼看重我,您放心,到時候我保證不給您丟人!」
「嗯。」梁序之難得多安撫一句:「別有太重的心理負擔。」
畢竟是他和鍾晚的婚禮,伴郎表現再差,只要不在現場把桌子掀了,就不會有多大影響。
秦助理小心翼翼地問:「到時候能帶我女朋友一起去嗎?」
梁序之:「發請柬的時候你提醒策劃團隊的負責人給她也發一份,往返路費和住宿也都報銷,婚禮結束之後給你放一周假,你們可以留在那裡度假,或者去別的地方,旅遊費也都報銷。」
秦助理感激涕零,就差當場哭出來:「謝謝梁先生!」
-
晚上,鍾晚拍完戲,例行給梁序之打視頻電話時,問到秦助理的意向:「他同意了嗎?」
梁序之:「當然。」
鍾晚搖著頭,嘖聲感嘆:「他這員工當得可太艱難了,老闆結婚都不能放假。」
梁序之眉梢微擡,取出一支煙點燃,語氣無波無瀾道:「公費旅遊,還讓他帶上家屬,公費談戀愛,有什麼艱難的。」
鍾晚反駁說,他這種旅遊,性質就跟她接旅遊綜藝一樣,也就是外人看著輕鬆罷了。
她想了想,又道:「伊禾在設計請柬了,她說要做紙質版,比較有紀念意義。我們大概邀請多少人,大概的賓客人數也要報給策劃團隊那邊了,他們也好開始準備。」
梁序之緩聲說,按他的意思,既然辦了,就『應請盡請』。
「我這邊要請的人大概就是梁家的那些親戚、合作夥伴、集團董事、高管、梁穆遠和梁承安的朋友。」
鍾晚點點頭,認可道:「我也這麼想,這兩年都答應過好多人婚禮的時候給他們請柬了,有過合作的藝人、導演、編劇、製片、主持人、綜藝編導、電視台的、星雲的人…總之會有挺多。稍微關係好點的都發吧,免得別人心裡有什麼想法。」
梁序之笑了下:「抽空讓你經紀人把名單列出來,交給林叔去匯總。」
「好,我最近」
鍾晚椅子上伸了個懶腰:「辦婚禮真的好麻煩啊,這才一個步驟我就覺得費勁了,這還是在請了專業團隊的情況下。還好,這輩子應該也就結這一次婚。」
梁序之:「『應該』?」
鍾晚笑道:「哦,跟你再辦一次婚禮也沒問題,只要新郎是你,我也不嫌麻煩。」
現在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越來越稀奇,梁序之看著鏡頭裡笑眼彎彎的女孩,眼神和語氣都柔和下來。
「今天吃了什麼?說話這麼好聽。」
「那你是沒聽完我下半句——」
鍾晚故弄玄虛地停頓兩秒,唇邊笑意未減,「跟你再結一次婚,前提是把我們現在這個先離了。」
「……」
梁序之默了須臾,頭痛地揉揉太陽穴,「以後再有這樣的下半句,不用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