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2024-09-14 23:40:46
作者: 種瓜
Chapter 18
幾乎整個拍賣廳的人視線都集中在這三人身上。
更準確地說, 是在看鐘晚,而後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有許多不知情的人在問,那位年輕漂亮的女人是什麼來路, 之前好像沒在別的宴會或是局上見過,難道是哪家送出國念書的千金回來了?
知道點內情的人就會回答, 是個小演員,今年那什麼選美比賽的冠軍,其他沒什麼作品,內地來的。
得到答案的人變露出懂的都懂的眼神——原來是梁先生養的小情人。
與此同時, 這邊,鍾晚故作鎮定地淡笑著回答:「在聊電影。」
梁虹姍笑著接下去, 「對。剛說到幾個老片子, 有一部是十幾年前我認識的人演的,算是港島那段時間最火的文藝片。」
「還別說, 那個演員跟鍾小姐感覺上有點相像。」
梁序之掃了鍾晚一眼,眼神中帶著涼意,薄唇微啟, 溢出一個字,「誰?」
鍾晚的手也莫名變得冰涼, 頓了下才笑著回答:「盧文茵, 她演的茶園。」
梁序之這才抽回手, 唇邊的笑意沒有分毫溫度,淡道:「沒聽過。回頭給我講講。」
鍾晚呼吸也凝滯了一瞬,「好啊。」
梁序之看了眼她纖細的手腕上空空蕩蕩, 似是隨口一提, 「確實缺樣首飾。待會兒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不過, 還是姑媽對珠寶什麼的更有研究,我是外行。」
梁家也有珠寶生意,但公司規模不大,只在港島內的購物中心有幾家店,接待高端消費者。
公司也掛在萬泰集團旗下,目前是梁虹姍和紀為南夫妻在負責管理。
梁虹姍笑:「哪提的上研究,我這的東西序之估計都看不上眼。一會兒鍾小姐t如果有喜歡的,單我來買就行,今天的拍品都只能說是些小玩意兒。」
這賣的也是梁序之的人情,鍾晚不想替他欠,找了個理由婉拒了。
又周旋幾句話的功夫,有侍者過來提醒,拍賣即將開始。
鍾晚心不在焉地坐在位置上,聽拍賣師介紹什麼首飾、什麼珠寶、什麼產地,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梁序之還是給她拍了套粉鑽的首飾,加價是眉毛都沒動一下,最後的成交價過八位數。
結束時,梁虹姍又看似不經意地經過她身邊,說話措辭滴水不漏,笑著跟她交換了聯繫方式。
梁序之在旁平靜地看著,一言未發。
.
散場後,梁序之帶她去車裡,把首飾盒遞過去。
別的男人送包送車,他一出手就是價值千萬的珠寶。
鍾晚接過來,只覺得格外燙手。
不止盒中的粉鑽,還有剛剛存到手機里的號碼。
林叔發動車子,鍾晚偏頭看著窗外,直覺一切順利地過於突然,反而讓她更不知所措,思索著之後的計劃。
片刻,梁序之看她一眼,「不高興?」
鍾晚收回思緒,扯出一絲很勉強的笑,「沒有啊。」
她頓了下,又說:「挺高興的。」
安靜幾秒,鍾晚開口,試探著問:「梁虹姍阿姨她…人好像還不錯。」
梁序之輕笑了聲,語氣中情緒不明,「對她感興趣?」
「沒有…」鍾晚斟酌過後,泄氣般地:「我就隨口一提。」
察覺到氣氛不對,她猶豫著,往他那邊斜倚過去。
林叔還在前面開車,鍾晚也不會做太逾矩的事,就這麼靠著他。
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幽的檀木香。
梁序之手掌換過她垂落在肩上的髮絲,有一下沒一下的。
回酒店還有很長一段路,梁序之也慣常寡言,安靜坐在那。
許久,鍾晚忽然擡了下頭,很輕聲地開口,喚他名字:「梁序之。」
聞聲,他偏頭看她。
鍾晚抿了下唇,沒頭沒尾道:「這個世界上每個人,是不是都會去做一些不得已的事…」
不知安靜多久,梁序之微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也許是。」
「但『不得已』從來都是最拙劣的藉口,只能用來說服自己。」
鍾晚想了想,倏地也笑了,「是啊。」
她停頓片刻,說出今天也許唯一完全真誠的一句話,「所以,我不會因為任何『不得已』去做對不起您的事。」
當然,這個對象也僅限於梁序之本人,而不包括其他梁家的人,比如梁虹姍。
梁序之似是聽出了她這句保證中的真誠,凝視著她,靜了兩秒,擡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擡起來。
「盧文茵是什麼人。」
鍾晚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也許如她之前一閃而過的猜測,他已經查到了這一層。
雖然要費些功夫,但對他來說也並不算難。
她下意識想迴避他的目光,但被他鉗住下巴,用了些力,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好一會兒後,鍾晚被迫揚著下巴,終於出聲,「是…我媽媽。」
「港島人,盧家的,但是跟他們斷絕了關係,和我爸離婚前,她回港島演過話劇,為了賺錢填補當時我爸工廠的虧損的資金,後來去拍了電影。」
她能聽出,自己聲音都有些啞。
梁序之:「為什麼之前沒說過。」
鍾晚:「…您沒問。」
梁序之沒鬆手,依然看著她,眼神中透著陰厲氣,顯然不滿意這個敷衍的回答。
鍾晚沉默兩秒,又開口:「我…不是很想說。她的事,一直讓我挺難過的,所以…我很少會跟人提她。」
梁序之幾乎是一針見血地找出破綻,「在梁虹姍面前呢,又為什麼會提。」
梁虹姍跟她是第一次見面,主動提起一個去世十多年的電影演員,概率低到幾乎為零。
男人氣場太強,尤其這樣強迫她看著他,像是審訊式的逼問,讓她心理上難以承受,控制不住地眼眶有些紅。
鍾晚緊抿住唇,盡全力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失態,避開她不能說的疑慮,很小聲的:「就是…聽說過,她們以前關係好…忍不住想問問。」
不知梁序之最後有沒有相信她的說辭,但他鬆開了手。
鍾晚立刻別過頭,紅著眼看向窗外,匆忙避開他的目光。
那眼神幾乎是能將她整個人都看穿。
他明明早就知道她想做什麼,還主動給她創造接近梁虹姍的機會,藉此試探她,看她會不會自投羅網。
認識他近兩個月,鍾晚第一次如此切實地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危險和可怕。
但下一秒,她又忽然被拉進一個冷清的懷抱。
梁序之擡手摸她的頭,比剛才和緩些的聲線從頭頂傳來,「好了。」
鍾晚深吸一口氣,臉頰貼在他胸口,感受到這本不應該貪戀的溫度,聽到他難得的哄人般的語氣,幾乎要發瘋。
像是將她丟進冰窟里萃了一番的人,又將她放在火爐上炙烤。
鍾晚闔上眼,感覺到眼眶外的濕意濡濕了他西裝的衣料,貼上一小片更加冰涼的水痕。
.
到酒店時,鍾晚下車前說了聲「對不起」,而後拉開車門,踩著高跟鞋,幾乎是小跑著進了大廳。
梁序之點了支煙,隔著車窗,看見她消失在門內的背影。
「去集團,下午還有會。」
駕駛位上的林叔發動車子,片刻後,淡笑了下說:「您剛才好像嚇著鍾小姐了。」
「還是個小姑娘,膽子又小。盧文茵是她親生母親,早年又自殺去世了,這種事她不願意提也是人之常情。」
林叔先前也看過鍾晚的詳細資料,這話也只有他敢勸。
梁序之很平靜地說:「你知道,我問她的不是盧文茵這個人本身。」
林叔笑:「嗯,我明白,是因為跟梁虹姍有牽扯。看過那份資料之後,我也又找人打聽過,盧文茵最早跟紀為南訂了娃娃親,兩個人小時候關係就不錯。盧文茵回港島之後,紀為南還跟她走得很近。但當時紀家勢頭也盛,梁虹姍她父親一直想讓她跟紀家搭上關係。」
「梁虹姍認識盧文茵,也就是剛好在這個時間節點。
而且,如果盧文茵沒出事,她跟內地的丈夫離婚之後,紀為南很可能不顧家裡的反對,把她娶回去。當時認識盧文茵的人也都在說,她不像有抑鬱症…更不像是會自殺的人。從結果上看,梁虹姍就很可能有問題。」
梁序之嗤笑道:「林叔,你倒是有當偵探的潛質。」
都比他還清楚這件事的端倪和來龍去脈了。
林叔開著車,笑了下:「鍾小姐是您身邊的人,我打聽清楚點,也好確保您的安全。」
畢竟以前就發生過意外。
「而且,我這麼一把年紀了,想打聽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更容易點。」
梁序之:「你既然打聽清楚了,還要說我嚇著她。她很可能是想查梁虹姍。」
「但不會威脅到您。」
不然,他剛才也不會那樣輕易放過她,林叔看了眼車內後視鏡,問:「需要幫鍾小姐再往深里查嗎?」
梁序之淡道:「不用。」
她都沒有跟他開這個口,他又何必去主動做好人。
片刻後,林叔在心裡嘆了聲氣,「其實鍾小姐也是個可憐人。」
梁序之低頭,看到胸前濕了一小片的西裝衣料。
濕意似乎已經浸透了西裝,滲進襯衫里,貼在他那處皮膚上。
他未再出聲,目視前方,腦中閃過她剛才看著他時,驚慌失措紅了眼的模樣,心口莫名像是被揪了一下。
很陌生的感覺。
**
隔天,靳峰鳴的腿傷有所恢復,導演通知鍾晚回去拍戲。
自從拍賣會的那天,鍾晚又連續好幾天沒見到梁序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完全看穿了她的目的,所以單方面終止了和她的關係。
這樣一來,一切都好像回歸原點。
除了她得到的出演朱粉壁畫女主角的機會,以及放在包里現在都沒拿出來過的那套粉鑽首飾。
最近拍攝的都是類似生離死別的戲碼,戲裡的男女主終於知道了互相的身份,但大戰在即,敵方也在嚴加排查臥底之人,他們的每一次見面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鍾晚也不知道為什麼,演這些戲時情緒都十分到位,基本都能在三條之內過。
連靳峰鳴都說:「你是真的進步神速,還是有過類似經歷,所以很能產生共鳴。」
「有時候看著你的眼神,直接就把我帶入戲了。」
鍾晚不太好t意思地撓撓頭,「可能,是進步神速?」
進來跟靳峰鳴更熟了些,偶爾說話時也能開幾句玩笑。
她真誠地說:「但靳老師您的狀態也也都很到位啊。」
靳峰鳴:「因為我離過婚,離婚的時候,我跟我太太都認識快二十年了,那滋味,比生離死別也差不了多少。」
鍾晚:「抱歉…我確實不知道。」
從網上公開的資料來看,靳峰鳴並沒有過離婚史,傳言跟太太感情一直很好,二十年如一日。
原來都是假的嗎。
靳峰鳴笑了:「沒事,因為我們離了沒兩年就又復婚了。」
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往外說。」
「……」
「好的。」
為了照顧靳峰鳴的腿傷,最近收工都比較早。
大概又過了一周,梁序之還是沒有聯繫她。
果然,之前原定兩年期限的關係,這才兩個多月就被她完全搞砸。
鍾晚開始整理東西,打算等電影殺青就搬離。
她收拾衣櫃時,看見包里的首飾盒,糾結許久,還是主動給林叔發了消息。
[林叔,您什麼時候有空?我有東西想還給梁先生。]
到下午,林叔打了電話過來,鍾晚接起來,聽到的確實梁序之的聲音。
「還什麼。」
鍾晚承認她還是有些忐忑,靜了下才說:「您上次留在我這裡的大衣,還有…拍回來的那套粉鑽首飾。」
梁序之語氣淡淡的,「不喜歡?」
「送都送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留著。」
既然上千萬的粉鑽都讓她收著,鍾晚似乎沒必要再問那件大衣,問了反而矯情。
而且,聽他跟以往一樣的語氣,似乎並不像是已經結束關係的意思。
鍾晚永遠捉摸不透他,試探著問:「您在忙嗎?」
在電話對面,梁序之平聲說:「在回國的飛機上。」
鍾晚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您上周出國了。」
「嗯。」
「那您是今天回來?」
鍾晚連續幾天腦袋都一團亂,問完才意識到,他剛剛說過的事,她居然又問了一遍。
「大概晚上十點落地。」
梁序之沒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只吩咐道:「今晚你如果有其他安排就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