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君留

  第6章 沈君留

  中年男人眼睜睜看著管理員從棉衣夾層拆出那張薄薄的紙，眼見事情敗露，氣得發了瘋：「你這個小兔崽子！養不熟的小畜生！老子養你不如養狗！老子買你是為了讓你給老子帶個兒子來的，沒想到你這個天煞孤星，直接剋死了你媽，你這個白眼狼，我呸！」

  中年男人氣紅了眼，嘴裡不乾不淨得沒個完：「老子真是瞎了眼把你買來，天煞孤星的小比崽子，狗娘養的，買你的錢不如餵條狗！餵狗還知道朝老子搖尾巴，你個小狗崽子還咬老子咬一口！」

  男人眼紅得要滴血，像個能吃人的魔鬼。

  「老娘看你才是個畜生！」

  沈老太太這會兒健步如飛地沖了上去，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左右開弓，給了中年男人幾巴掌：「我老太太倒要看看，今天打了你這個畜生東西，誰敢來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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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沈老太太厲色看向兩邊挾制住中年男人的異能者。

  兩個異能者不約而同地撇開眼，沒說話。

  「我老太太今天也是長見識了，什麼東西，什麼樣的封建腌臢家庭能養出你這麼個垃圾東西，沒屁.眼的東西，生不出兒子明明是男人不中用，你買一個孩子做引子就能改了你家這絕戶命了？那這孩子該是你的活菩薩啊，不過就你這虐待孩子的勁兒，哪個好孩子敢投胎到你家？投胎到你家是倒了八輩子霉！」

  沈老太太一口氣沒喘地妙語連珠，仿佛要把胸口那口因為災難而悶著的氣全部出了，看得周圍人鴉雀無聲，連管理員都放下了手裡的紙盯著老太太看。

  「好！」

  人群中不是誰稱讚了一聲，接著還有人端了杯水遞給沈老太太。

  「沈奶奶厲害！」

  沈奶奶對著來人豎起的大拇指，驕傲地像只鬥勝的大公雞：「我老太太還沒吵架輸過！」

  「厲害！沈奶奶厲害！」

  「突然不討厭吵架的老太太了，哈哈，好解氣。」

  「是啊是啊。」

  ……

  人群里都是稱讚沈奶奶的，看得被打得臉燒紅的中年男人怒火中燒：「一群人都沒長眼睛嗎？一個流氓老太太打人都沒人管？你們是真的沒有法律了！一群流氓敗類！縱人行兇！」

  「你可別瞎說啊，沈奶奶這麼柔弱的老太太，怎麼會打人。」

  「是啊是啊，沒看到沒看到。」

  「這個人好無賴，拐子還碰瓷。」

  「說的就是，這人是個拐子，還想碰瓷老太太，不會還想拐賣老太太吧。」

  「好可怕，我得回頭讓我奶奶在房間別出來，別被欺負了。」

  「不會的，這樣的垃圾，管理員肯定會把他看管起來的，我們要相信管理員。」

  「也是，是我沒想到。」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陰陽怪氣，把中年人氣得更是臉色青一陣紫一陣想要衝上去打人，無奈兩個異能者把他控制得死死地，他只能拼命地死死瞪著那幾個說話的人。

  「噢喲，好可怕的喲，管理員你可要把這個人鎖好哦，看起來要咬人了呀，不會拐孩子糟了天譴得了什麼不得了的病吧。」

  人群中有人嫌棄地捂住鼻子，周圍人好像馬上給男人確診了似的，一下子離男人遠遠地，生怕傳染上了。

  「好了好了，鄰居們，讓這位小朋友先去我房間休息一下，我會把這個人販子關起來的，後面怎麼處理我要問問領導。」

  管理員揮揮手，那兩個異能者就將還要叫囂的男人拖走了。

  他確認過男孩藏著的買賣協議的真偽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阻止周圍人泄憤。

  災難實在太折磨人了，有這麼個虐待還買賣兒童的罪犯讓居民們發泄一下也好，而且居民們只是說了幾句話，也沒有做什麼過激行為。

  還有一點就是他也看不過眼這個買孩子的黑心肝。

  「你這個小年輕你哪裡能照顧好孩子，」

  沈奶奶聞言不太滿意，她推開身邊的人，蹲在地上張開手臂朝著男孩，溫柔慈祥地喊著：「奶奶的乖孫，以後跟著奶奶住好不好。」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取下了頭上綰髮的髮簪，那竟然是一枚小巧精緻的撥浪鼓。

  沈奶奶拿著撥浪鼓，輕聲安撫男孩：「你來跟奶奶一起，以後就跟奶奶住，奶奶姓沈，你要是願意可以跟奶奶姓，做奶奶的寶貝孫子，就叫君留，這名字既是奶奶喜歡你，想你留下，也是奶奶希望你以後能像『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這句詩一樣灑脫，不要被過去的事情牽絆住，你可以以後都做奶奶的寶貝孫孫，好不好？」

  沈奶奶儘量控制著自己眼裡的期盼渴求，不想讓對面的男孩子被她的眼神困擾。

  生活太苦了，沈老太太實在太想有個寄託了。

  「我，我不會寫，不會寫字，也，也不認識。」

  男孩能感覺到沈奶奶的善意，垂著頭看了眼自己破爛的褲子和上身格格不入的柔軟棉襖，怯生生地擡眼望向奶奶，有些羞赧自卑地開口。

  「沒事的，奶奶也不會寫，這些詩啊詞啊還是你爺爺年輕時候教奶奶念的，回頭奶奶豁出這張老臉找找避難所的人教，咱娘孫倆一起學，活到老學到老不是？」

  奶奶似乎困擾地皺了下眉頭，又耍寶地眨了眨眼。

  周圍圍觀的人也馬上有人接話表示這次出來帶了孩子的書本，小男孩可以和沈奶奶一起來看。

  聞言那位女士身邊同樣年紀不大的男孩子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唰—」的一下甩開了媽媽牽住他的手，大聲指責：「可惡！我以為住到這裡就可以不用學習了！失算了！媽媽你怎麼這樣，還帶我的作業，家裡的零食你都沒有帶！還有我的奧特曼！」

  周圍的居民們發出善意的鬨笑。

  接著有人說自己就是老師，可以給孩子們義務補課的，讓那個剛剛得知自己還要寫作業的男孩子更是如同晴天霹靂。

  「嗚哇~奶奶！」

  男孩子感受著周圍人純粹的善意，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於繃不住了，他哭著撲入了沈奶奶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哦哦哦~好了好了乖孩子，以後就是奶奶的寶貝孫孫了，奶奶豁出這條老命也會保護好你的，不哭不哭。」

  沈老太太一下子激動得熱淚盈眶。

  沈奶奶年輕時候跟另一半情誼甚篤，可惜奶奶身體有些問題，生不了孩子。

  婆家不是沒催過，但是沈奶奶的丈夫一力扛下，最後還乾脆跟父母說是自己身體不能生，老人家也就沒再提過這事兒。

  沈奶奶的丈夫年輕時候是個軍官，為國家衝鋒陷陣永遠在第一線，連倒也倒在保家衛國的第一線。

  丈夫去世後，婆家覺得對不起沈奶奶，沈奶奶丈夫的撫恤金婆家都給了沈奶奶，不是沒人勸過神奶奶再嫁，甚至沈奶奶的婆家也同意沈奶奶再嫁，還要給沈奶奶陪嫁妝，但是奶奶一輩子沒跟過世的丈夫離婚。

  沈奶奶的丈夫每次出危險的任務都會給沈奶奶寄信，每次隨信附上的都有一份離婚協議書。

  沈奶奶的丈夫在每份離婚協議書都簽了字，財產全部給沈奶奶，只要沈奶奶簽字就生效。

  沈奶奶跟丈夫青梅竹馬，十八歲相戀，一直到丈夫三十五歲去世，十七年光景，沈奶奶共收到了198封離婚協議書。

  沈奶奶每次都妥帖的收好信件和協議，心想著等丈夫退役一併算帳才好，沒想到最後等來的是一副屍骨不全的棺槨和又一份離婚協議書。

  沈奶奶接著信兒的時候愣住了，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想法竟然是離婚協議書只到198了，不會再來了。

  沈奶奶的丈夫在第197次寄來協議書的時候，曾以開玩笑的口吻跟奶奶說，到第199封離婚協議書可以跟他提一個要求。

  沈奶奶都想好了，就提要求把下一次隨信附上的離婚協議書換成情書。

  沈奶奶沒哭鬧，只是畫好精緻的妝容，穿了兩人結婚時穿的衣服，形容妥帖地給丈夫辦了葬禮，送別來弔唁的所有賓客，然後一把火把所有的離婚協議書少了個乾淨。

  都沒生離，談何死別。

  -

  男孩跟著沈奶奶回到沈老太太住的小房間，房間不大，放了一張床和一張小桌子就擺滿了。

  沈奶奶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一層層打開，取出了裡面的東西。

  是一沓物資券。

  沈奶奶打算用券跟鄰居換些男孩能穿的衣服。

  男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小自尊心，穿她一個女人家的衣服肯定會自卑，沈奶奶想儘量給這個孩子一個好的未來。

  將券放在桌子上，沈奶奶取出抽屜里的小藥箱，拿了棉簽沾著碘伏給男孩子輕輕擦拭著手臂上的傷口。

  「孩子你多大了？」沈奶奶心疼地詢問。

  男孩被碘酒接觸到傷口的痛意燙得一縮，輕嘶一聲：「奶奶，我十五了。」

  沈奶奶輕輕給塗了碘酒的傷口吹氣，想要緩解男孩的疼痛。

  她聽到男孩的回答，一愣，她看著這孩子的身量這麼瘦小還以為只有七八歲，沒想到都十五了？

  這麼想著，沈奶奶心裡忍不住又把那個買孩子的中年男人罵了一遍。

  真是天殺的，這是硬生生折磨的沒發育啊。

  沈奶奶心疼地眼眶都紅了，她強忍著淚水，給男孩清理好所有傷口，又小心翼翼地詢問：「奶奶給你取的名字，你還喜歡嗎，你要是喜歡你之前……的名字，我們就叫你之前的名字也行的。」

  沈奶奶想要儘量尊重孩子的想法，想給他改名也是想讓這孩子能重新開始。

  「喜歡，喜歡的！」

  沈君留急聲回答，生怕沈奶奶誤會了他的意思會傷心，「我沒有不喜歡奶奶取的名字，shen…jun…liu，很好聽，我就叫這個。」

  沈君留有限的文化知識並不能告訴自己這三個字到底怎麼寫，是什麼意思，但是奶奶說是希望自己做她的『寶貝』孫孫，是奶奶的寶貝，他很開心。

  沈君留想了想，還是跟奶奶開口：「奶奶，我有個裝東西的地方，可以裝很多東西的。」

  「什麼？你帶了小包包嗎？在哪裡？需要奶奶幫你裝什麼東西嗎？」沈奶奶不解地詢問。

  「不是，是他們說的那種，奇怪的能力，我，我可以把東西儲存起來，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沈君留捏著自己的衣角，斷斷續續地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就垂著頭等著奶奶說話。

  他知道這種能力很奇怪，也做好了被奶奶討厭的準備，如果奶奶討厭他了，他就再也不出現在奶奶面前。

  他可以去找那個很好的叔叔，讓那個叔叔把自己帶走，能放很多東西，這能力應該會對那個叔叔有用把。

  「孩子，你還跟誰說過這個嗎？」

  沈奶奶面色嚴肅地看著沈君留，「那個買你的男人說過嗎？」

  得到男孩堅定的搖頭，沈奶奶鬆了口氣：「那就好。奶奶跟你說啊，乖孫，你這能力千萬別跟不熟悉的人說，現在壞人太多了，他們知道你的能力就會利用你。」

  「奶奶，奶奶，」男孩殷切地叫了一聲，「奶奶您不怕我嗎，我有超出常人的能力。」

  「這很好啊，說明我們乖孫真的可以幫助管理員叔叔忙，沒有說謊，奶奶為你驕傲。你想幹什麼就去干，只要乖孫保證好自己的安全，每次都平平安安的回來，奶奶不會阻止你。」

  沈奶奶慈祥地撫摸著男孩的頭髮，眼神里滿是慈愛。

  沈奶奶想起她年輕的時候，丈夫每次出任務都禍福難料，但是她從來不會說想讓丈夫退役，這是丈夫選擇的道路，她既飽受煎熬又覺得光榮。

  如今孫兒也選擇了自己的路，她依舊不會選擇干涉，只要孫兒健健康康的，她同樣什麼也不會說。

  「嗯！」

  沈君留堅定地點頭，「我一定會安安全全的。」

  祖孫倆帶著物資券去了官方管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