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 想不通 ◇
2024-09-14 23:24:17
作者: 林海潮聲
24 想不通 ◇
張淑華被女兒這麼一說, 不知是羞是怒,面部表情扭曲,久久說不出話來。
陳茉見狀就說:「哦, 我還以為是你想問我要錢呢, 現在看來不是,是喬叔叔吧?他也知道羞恥, 知道自己對著我這個繼女開不了口啊。怎麼著,是廠子倒閉了,你們破產了,還是給袁先生做的訂單都是假冒偽劣產品被人查出來,要我出面求情?」
張淑華聽的直皺眉:「小茉,你怎麼能這麼詛咒你喬叔叔呢?」
還擺著長輩的譜。
「呵呵, 」陳茉冷笑一聲,「那你說我應該怎麼樣?別人求我,我還要朝他三跪九叩, 彎著腰詢問他『我這麼問您,您如不如意?』要是不如意,我還要根據客戶需求改動一下嗎?」她橫眉罵道:「多大的臉!」
陳茉很少生氣, 一個是她的性格,天生不喜歡跟人起衝突,能避則避。另一個就是她認為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有生氣的時間都能跟對方談兩輪了。除了剛來別墅被陳父前同事欺壓, 或者是像鄧詩玉那種拿著死人舞到她面前,她才發怒, 其他時間, 她自認還是屬於情緒穩定的那一掛。
但張淑華, 唯獨張淑華。
即使做了再多再好的內心建設, 她每次看見張淑華這副軟的好像誰都能來撥弄一下的模樣,真是忍不住從喉嚨噴出毒汁。
別人都說為母則強,為母則剛。
張淑華卻是有夫萬事足。
陳茉真的想不明白,喬海榮是她丈夫,自己就不是她女兒了嗎?
喬海榮的意願是意願,自己一個寄人籬下、承著袁先生的恩才能讀書的孤女,她就沒有想過自己在這裡有沒有不如意?
陳茉不想再跟張淑華糾纏,擡手看了眼時間,對她說:「你只有十分鐘,十分鐘後我要下去吃飯,說的完,我聽,說不完,就算了。」
張淑華張張嘴還想說什麼,手機突然倒下黑屏,陳茉一驚,稍微回過神來就聽見那頭男女模糊的交談聲,她明白這是喬海榮在組織措辭教張淑華說話,原本騰離靠背向前的身體又重新坐回去,捏著手指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見張淑華拿起手機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就是雲珊,她今年正好要中考,你知道的吧?媽媽之前跟你講過,省內沒有什麼好學校,要是有媽媽也不會把你接到B市念書了,最近她們不是聯考出成績了,我看著跟你那一年考的差不多,就想能不能……」
「能不能讓她也來B市?」陳茉說,「現在離中考不到兩個月,就是借讀手續也辦不下來,把她送過來,你們在B市又沒有房產,也不可能異地中考,要想讓她來,等明年吧,我可以幫忙聯繫以前的老師看看她的成績,成績好肯定能擇優錄取。」
「陳茉!」張淑華惱怒地打斷她:「你能不能好好聽媽媽講話?我什麼時候說要送雲珊去B市中考了,我明明說的是……」
「是什麼?」
陳茉這時又收斂身上的攻擊性,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即使沒在視頻視野看到那對父女,但想也知道,這事關喬雲珊命運,他們兩個不可能放心當甩手掌柜,肯定在她看不見的某個角落聽著、計算著,也許現在正在張淑華面前拿著提詞卡,鼓勵這個女人繼續講下去。
她根本不用動什麼腦筋,只要稍稍聯繫喬雲珊前幾次聊天時多次提及的十六中,就知道他們盤算著什麼。——讓她去求袁先生,幫喬雲珊進入十六中。
既可笑,又噁心。
喬海榮以為拿捏著張淑華,自己就能成為他的阿拉丁神燈了?
他們想的那麼好,準備的那麼好,但她偏偏就是不想他們如意。為什麼只有自己一個人因為母親虛假的關懷痛苦呢?他們利用一個女兒對母親的孺慕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難道就沒想過後果?
還是說惡人當多了,知道命運不會立刻給什麼懲罰,所以底線一再拉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命運不給他們,她來給。
陳茉惡意上涌的那一瞬間真的想過傳個假消息,等那一家子高高興興、說不定連中考也不好好準備、等待著聽從袁先生調動那一天,再跟他們說:「哦,不好意思,我最近太忙了,忘了跟袁先生說,等明年吧。」然後瞬間把所有聯絡方式拉黑,她甚至還可以換一張卡,保准他們再也不能從她這裡聽到一個音節。
那樣不僅是喬海榮、喬雲珊,估計連張淑華都會崩潰,說不準喬海榮激怒之下還會像社會新聞報導的那樣,拿著一把刀,千里奔襲來B市,為女報仇。
可惜這麼痛快的事也只是想想罷了。
陳茉不可能放棄大好前途,為了那點微不足道的東西懲罰自己。不能這樣,她總要找個渠道出氣,摔東西一定會被袁太太跟下人知道,弄壞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小動物什麼的就更不可能了,她喜歡它們還來不及,怎麼捨得用它們出氣?
於是幾次打斷,用言語激怒張淑華,讓他們體味跟自己同等的煎熬和煩躁,直到喬海榮再也忍不住出現在手機屏幕里,推開張淑華,湊近那張大臉:「小茉啊,叔叔今天腆著臉求你一件事。」他估計不習慣如此低聲下氣求人的姿態,坐在椅子上僵著臉,唇角抽搐幾回,才講:「你能不能跟袁先生打個招呼,把雲珊也送進十六中呢?」
陳茉停頓片刻,頂著喬海榮三人焦急、渴盼的視線說:「不能。」她甚至連個「不好意思」都不想講,就這麼靜靜跟他們對視。
看著喬雲珊不可置信,張淑華驚愕,喬海榮則額冒青筋,捏著拳頭,用那種極力壓抑怒氣的聲音說:「小茉,怎麼就不能了?你是不是還在怨恨叔叔上次沒攔你?那是我的不對,大過年的,因為你跟雲珊鬧意氣,就心煩,等我回過神來,你們母女倆早就走了,我也後悔到現在。」
「但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雲珊……你妹妹這件事很著急,六月份就開始中考了,這樣吧,叔叔也不為難你,你就跟袁先生傳個話,無論答不答應,你跟我說一聲就行。」
陳茉就奇了怪了:「既然是傳話,為什麼你不自己去?袁叔叔都扒拉著你辦廠養家了,你總不至於連他的聯繫方式也沒有吧?」
喬海榮聽到這裡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張淑華已經吼道:「小茉!你喬叔叔都這麼求你了,讓你傳句話都不行嗎?難為他惦記著你,又是寄吃的又是寄穿的,你真是太讓我寒心了。」
喬海榮、喬雲珊默契給張淑華騰出發揮空間,任女人帶著哽咽翻來覆去的敘說陳茉的沒良心,講到最後,喬海榮一副為陳茉考慮的模樣,說張淑華:「小茉應該也有自己的苦衷。」
喬雲珊則大叫道:「讓你傳句話,又不是要了你的命,拿什麼喬呢?真以為住在袁家,你就是千金小姐了?!」
陳茉心平氣和,挑揀著說:「吃的穿的確實有收到,不過說是心意也太離譜了吧,禮盒和衣服我都登記過,雖然不是我要你們送的,但你們要是覺得虧了,稍後跟我聯繫,我折價打過去。」
然後她看向喬雲珊,這位大小姐還驕橫的皺著眉,一臉不耐煩,跟正在表演為女隱忍負重的喬海榮一比真是別樣喜感,她嘲諷的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千金大小姐不要緊,但跟喬大小姐比起來,我至少能自己中考,實在令我驕傲。」
喬雲珊哪裡能容忍自己最討厭的繼姐如此譏諷,幾乎是陳茉話音剛落的一剎那,她就尖叫道:「你在這兒跟我嘴硬什麼?你媽都說了,要不是袁先生,你有那個進十六中的命?!」
張淑華的哭聲戛然而止。
空氣霎時安靜下來。
視頻那頭,一個看著都能讓人感知到精緻的房間,擺滿圖書的整齊的書桌旁,少女撥弄著垂到臉前的頭髮,輕輕問:「她真這麼說嗎?」
「媽,」陳茉喊張淑華,「你覺得我是靠著你老公的命,才上的十六中?所以現在,又想借著你老公的命,把喬雲珊也送進十六中?」
張淑華不知為何心都在發抖,她哆嗦著嘴唇,瘋狂搖頭,「不是,我沒這麼說過,小茉,你相信我……」
陳茉不等她繼續說下去,聲音輕的像一片羽毛:「原來一條命還能賣兩回啊,真划算。」她想起不知何時在武俠小說中看到的「趙三隻覺得氣血上涌,猛地吐出一口血來」,現在真覺得不是誇張手法,人被氣到極致,腦子甚至會出現一片空白,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不知道了,再回過神,就好像從陰曹地府走了一回,有一種成功留住一條命的慶幸。
但她額上青筋還是突突直跳,想站起來又有點頭暈,甚至連大聲呵斥他們的力氣都沒有。
張淑華可真行啊,每一次以為她也就做到這個地步了,人家偏偏還能用事實告訴你:哈哈哈,你想的太美了吧?這才哪兒跟哪兒啊。
這才哪兒跟哪兒啊。
陳茉:「不好意思,十六中還真是我自己考的哦,你們這件事,恕我無能為力。」
講完,不再管電話那頭的咒罵、哭叫和祈求,她關掉手機,看向窗外,保護富人隱私的景觀樹林立,風一吹,嘩啦作響,今日無星也無月,一如簽下陳父病危通知書的那一夜。
張淑華那時候說:「求求你們,醫生,醫生!無論如何也要救他!」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陳茉想不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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