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

  大澤

  三天後, 飛行器進入一片迷障之中，灰濛濛的霧靄籠罩天地，遮蔽日光。

  紅箬終於從逗貓棒的「醉酒」中醒來, 迷迷瞪瞪地問：「到了嗎？」

  「應該是。」胥清沒去過東荒大澤, 只在傳聞里聽過, 是個異獸極多, 盛產惡妖的「風水寶地」。

  東荒迄今為止, 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惡妖, 有一半出自此處。

  胥清握緊手中的劍，對紅箬說：「你待在飛行器上，別下去。」

  紅箬抱著鐵杵，興致勃勃：「那是不可能的。」

  胥清沒再勸說，因為在十分鐘後, 飛行器遭到了一群怪鳥的偷襲。這些鳥個個身長一米，力大無窮，翅膀每舞動一下就帶起小小的旋風，鳥喙尖而長，雙目赤紅，進攻兇猛。

  飛行器在它們的攻擊下墜了幾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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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箬繞著飛行器觀景台跑了一圈又一圈打鳥，總不能將它們打跑，氣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胥清翻開妖物圖鑑, 找到禽鳥篇, 「這是三足灰蚩鳥, 攻擊力強，纏人, 喜食其他生物的血肉，常年棲息在沼澤中, 等著天上獵物飛過。」

  紅箬飛身而上，咣咣幾棒子下去，打死幾隻怪鳥。緊接著，更多的怪鳥橫衝直闖而來，飛行器雖有屏障阻擋，紅箬一個人還是有點忙不過來。

  她扭頭一看，胥清與白石劫就跟老闆似的看著她辛勞，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倒是搭把手啊！」

  胥清：「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保存體力。」

  「……」

  「紅箬姐，這飛行器就交給你了，我們回去還能不能舒舒服服地乘坐飛行器，就看你了。」胥清大義凜然地說完，旋身一躍而下。

  紅箬心頭一驚，這可是幾千米高空！胥清就跟下台階似的輕鬆。

  白石劫對她說：「如果我們在十小時內沒有回來，你就先回去。」

  紅箬眼淚汪汪：「王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白石劫：「我要是死了，你肯定放鞭炮慶祝，然後登上王座。」

  「……」紅箬確實想像過這麼一天，白石劫怎麼知道的？？

  給人打工，哪有奴隸翻身把歌唱，自己當家做主來的痛快？紅箬的鬼生夢想，就是自己當老闆。

  「那你要是沒在八小時內回來，我可以默認你死了嗎？」紅箬期待地問。

  白石劫輕飄飄地打破她的幻想：「我十六歲時，就征服了青荒大澤。」

  紅箬呆滯。

  白石劫如履平地般一腳踩在空中，旋即如同雨入汪洋，垂落消失不見。

  紅箬化悲憤為力量，衝出屏障，與怪鳥直面戰鬥。

  霧靄重重，白石劫落地時踩在朽木上，植物糜爛的氣息，蟲鳥留下的屍骸，一望無際枯木林，組成大澤邊緣最常見的景象。

  白石劫含笑朝前方的青年走去，只見對方羞怒地瞪著杏核眼，擡手間譁然作響。

  是鎖鏈，也是心意鏈。

  這都幾個月了，胥清都已經忘了手上還有這玩意，而白石劫也從未提起。

  「別惱，有它我才能第一時間找到你。」白石劫一指挑起細細的鎖鏈，眼角眉梢俱是溫柔戲謔，「你就算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

  胥清說：「但它現在很礙事。」

  白石劫將鎖鏈手一握，便消失了，「好了，別生氣，我現在將它隱形，不會妨礙你。」

  胥清動了動手腕，沒感到什麼累贅，這才滿意。白石劫捉住他手說：「以後與我一起行動，不要獨自一人。」

  胥清臉蛋紅紅，「我知道你能找到我，所以我一點也不怕。」

  兩人簡直就像約會，漫步在東荒大澤中。

  「其實這裡也沒傳聞那麼可怕嘛。」胥清左右張望，「都沒什麼鳥獸。」

  白石劫一笑，攬住胥清的腰，乘風駕霧，飛躍大澤邊地，進入中心區域。天空肉眼可見的暗沉下來，大地隱隱傳來不知何種異獸的悶吼，忽遠忽近。

  胥清一手提劍，目若星辰，勘察下方的動靜，「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有龍。」

  白石劫道：「龍是萬獸之神，若有，一定在最危險也最富饒的地方。」

  正如沙漠中有綠洲，大澤中也有。急速行進幾百里後，胥清眼前一亮，但見枯朽的大地上，一片蓊鬱的綠，就像一顆翡翠墜入這蠻荒之中。

  「那是什麼地方？」胥清問。

  「大澤之心。」白石劫帶他飛入這綠意中，「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裡的地下，也有地脈源。」

  胥清驚異之餘深以為然，若非地脈源，這荒蕪的大澤中又怎會有這樣一處人間仙境？

  只是大澤外圍異獸遍野，尋常人就算有飛行器，也難以橫渡於此。能像白石劫不藉助任何法器飛這麼久，路上還能隨手擊殺近百頭兇殘異獸的人可不多。

  上一個這麼做的，還是記錄此處有龍出沒的人。具體是誰已經無從考證。

  「你以前來過這裡嗎？」胥清問。

  白石劫頷首，「自然。不知為何，只有此處沒有異獸妖物靠近。」

  胥清也很疑惑，這大澤之心並未設置什麼結界，也沒有屏障，為什麼沒有異獸闖入？他落在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空氣中是草木辛香，耳畔流水淙淙，四顧風景宜人，就連樹上的果子都帶著沁人心脾的芬芳。

  實在看不出這裡有什麼危險。

  「你之前來，看到過龍嗎？」胥清只能這麼猜測，龍在這裡，所以百獸不敢侵犯。

  「沒有。」白石劫說。

  「那你感覺到什麼危險嗎？」

  「沒有。」

  「那我們找找吧。」胥清朝湖邊走去。

  這裡的湖水實在清澈，幾乎能看到湖底的水草、青苔、以及魚。

  鯉魚，一群普通的鯉魚，在這裡自由自在地游著。

  胥清驚訝了，東荒大澤是著名的孕育妖獸之地，這鯉魚在這裡居然沒有「變異」。倏然間，他想通了，「我知道了，如果妖獸進入此處，就會停止進化！永遠只能保持進來之前的狀態，甚至可能退化。」

  白石劫點頭，「原來如此。」

  胥清就像破解了一個世界難題那麼高興，「那龍在這裡，有沒有可能也會退化？」

  「有可能。」

  「那退化的龍是什麼樣子的？」

  「龍崽，龍蛋，龍珠？」

  「……龍珠。」胥清不由得想起書中記載的，傷魂培育的那顆龍珠，「難道……在這裡？」

  傷魂將龍珠放在大澤之心，而記載此處有龍的人，很有可能也是他。

  胥清合理推測道：「上古龍滅絕，最後一條龍逃到了這裡，死後留下龍珠。傷魂偶然來到此處，撿到龍珠，帶回去培育，又給送了回來，預言萬年之後，龍將重現東淵。」

  這裡的東淵，指的並非只是東淵，而是代指這個世界。

  白石劫一手扶著肘部，一手抵著下頜，沉思道：「如果是這樣，他就太厲害了，萬年前留下龍珠的記載，萬年後指引我們到了這裡。」

  胥清：「難道他是預測到，天魔淚現世？」

  白石劫嘆道：「如此看來，傷魂更勝神光一籌。」

  胥清不這麼認為，「神光治理東淵時間更久，而且他在的時候，妖族根本不敢侵犯。傷魂還要去跟妖族談判呢。」

  白石劫被安慰到了，又覺得怪怪的，可能是因為，他現在是妖族的王。

  「找龍珠吧。」白石劫說。

  龍喜水，龍珠自然也是如此，兩人沿著水岸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白石劫順手摘了幾個果子給胥清填填肚子。胥清吃完說：「我去水裡晃悠一圈。」

  作為從小在水裡長大的小蓮花，胥清的水性很好，就是不怎麼愛游泳，畢竟他在蓮花池的時候，能飄著就飄著。

  他在水裡來回摸索，氣不夠用才會出來換氣，白石劫就看著游來游去，不時給他人工呼吸。

  別說，有了大妖的氣息在體內，胥清還真能憋氣更長，用衣服兜了一堆湖底的石頭上來，「有龍珠嗎？」

  白石劫笑道：「照你這個找法，十年都找不到龍珠。」

  「……你行你上。」胥清氣鼓鼓。

  白石劫在他鼓鼓的臉蛋上親一口，「看你老公浪里淘珠。」

  白石劫一點也沒誇張，說是浪里淘珠，就是浪里。大妖之力磅礴如颶風，掀起千頃水，濤浪滾滾，直衝雲霄。

  整個湖，就像一面巨長巨大的水簾掛在胥清眼前，湖底的鯉魚還在其中遊動，沙石更是粒粒分明。

  最明亮的那顆「石頭」，第一時間映入胥清眼帘。

  什麼叫效辦事率，這就是。胥清飛身前去拿到龍珠，儘管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龍珠，但他知道，這就是龍珠。

  微微發熱，光澤溫潤，就像一顆玉球，只是它很輕，讓胥清懷疑裡面是空的，貼近耳朵聽了聽，「裡面有生命嗎？」

  白石劫道：「龍珠相當於龍的內丹，沒有生命，只有巨大的法力。」

  胥清傻眼，「那龍怎麼生出來？」

  「你孵一下試試？」

  「……」

  白石劫笑道：「逗你玩的，龍死的時候留下龍珠，龍珠一般過一段時間就會自行消解於天地。龍珠不滅，就代表有復生的可能，龍魂依然存於世間。」

  胥清沉吟道：「旦奴就是龍命，龍氣入體。」

  僅僅是龍氣，就有呼風喚雨的效果。若是龍魂，又是何等風光。

  「找到龍魂，吸納這龍珠才能復活。」白石劫說。

  胥清頭都要大了，「龍魂去哪裡找？」

  「這就要看道宗十二門了。他們不是遍及世界各個角落。」

  「……倒也沒那麼誇張。」

  拿到了龍珠，時間緊迫本該立時就走的，胥清卻忽見水光瀲灩的對岸，隱約瑞氣繚繞，定睛看去是個石林。

  胥清飛過湖面，落在石林前，「這石頭不是自然形成的吧？」

  白石劫道：「應當不是。」

  胥清走入石林，果然別有洞天，十步一景，布局精妙非常。這絕對人為布置，誰會在這麼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造這樣的景。

  「不會是你弄的吧？」胥清問白石劫。

  「我沒那麼閒。」白石劫說。

  「這裡真好看。哎你看，石頭上還能開花呢。」

  白石劫看著花，「這是青荒特有的花，叫愛情花。」

  「？？」

  往前數十步，胥清有看到了一個非常奇特的景觀。那是一個愛心花壇，五顏六色的花點綴其中，熱烈又純情。

  胥清；「……不會真有人到這裡約會吧？」

  「這品味，有點像一個人。」白石劫說。

  「誰？」

  「雲荒。」

  「……」

  這麼一說，胥清想到雲樹台下的密室與地宮，也是雲荒專門建了用來與傷魂約會的。

  「他到底是建了多少與傷魂約會的秘密基地？」胥清居然有點欽佩。

  胥清有理由懷疑，這龍珠是不是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道具，其實傷魂就是想跟雲荒幽會，才會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