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

  天機

  紅箬盯著一塊純金懷表, 這玩意是她在舊貨集市上淘來的，妖族沒有使用鐘錶的習慣，或者說沒必要精確到分秒, 因此鐘錶在青荒很是難銷。

  也就需要辦公的妖族「公務員」, 會配備鐘錶一類的計時之物, 生怕上班遲到扣錢。

  懷表的秒針在轉動時, 會發現極其細微的噠噠聲, 紅箬聽了大半天, 甚至有點犯困。怪鳥已經被她打死一半，嚇跑一半，等待便顯得無聊起來。

  天已經黑透，距離十小時還剩十一分鐘，紅箬說不清是期待還是擔心, 心裡慌慌的，在觀景台上走來走去，不時抱臂遠眺。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不會真回不來了吧？」紅箬雖然想做老闆，但還不至於希望自己老闆出事。

  她收起懷表，握緊鐵杵，正打算飛去大澤深處探探，忽見胥清騎著紙鶴飛來，後面是白石劫。紅箬止住腳步, 作出無所謂的樣子：「時間掐得還挺准, 你們要是再不回來, 我就回去報喪了。」

  紙鶴落在觀景台上，胥清下來說：「你要是報喪, 青荒立馬內亂給你看。」

  紅箬笑著打哈哈，白石劫卻是若有所思：「青荒內亂？」

  這也是當初在神樹下得到的預言之一。

  白石劫若是死了, 青荒東南西北皆有不安分妖族，個個不是善茬，不可能不為了王位爭一爭。妖族向來強者為尊。

  「難道這就是預言所指？」胥清猛地反應過來。

  「或許。」

  「青荒內亂，天魔淚現世，攻打東淵。」胥清逐一分析，「這三個預言指的該不會不是你，而是魔君吧？？」

  假設白石劫死了，青荒就會陷入內亂，而這時擁有天魔淚的魔君就會再次稱霸青荒。稱霸青荒後魔君幹什麼？當然是攻打東淵，畢竟他曾死在東淵國師神光的手上，不可能沒有恨。

  但現在白石劫沒有死。

  「你們在說什麼？」紅箬摸不著頭腦地問。

  「先回去再說。」白石劫走進艙內。

  胥清一時沒法向紅箬說明，他自己都還在這裡迷局裡。

  來時用了三天，回去當然也要三天，胥清有點著急，覺得太浪費時間了。白石劫朝胥清伸手，「大祭司給你的符籙呢？」

  胥清掏出一大疊，他都沒怎麼用上。

  白石劫抽出一張，考官似的：「這是什麼符？」

  胥清細瞧片刻，「轉移符？」

  「不錯。」白石劫微微一笑，一道靈力注入符紙，旋即打在飛行器外身上。

  艙外觀景台，紅箬正控制飛行器沿著原線返還烏乞族，忽見強光拂過，轉瞬間她就看到了烏乞族。

  紅箬揉揉眼睛，不是幻覺。

  飛行器穩穩降落，停在神樹前的寬闊空地上。

  神樹柔和的光芒中，站著一戴著口罩的少女，神色不耐地看著飛行器上走下的三人。

  紅箬打招呼：「聖女，你青春痘還沒好啊？」

  聖女聞言更是不悅，翻個白眼說：「今晚我值班，我可不是在等你們。」

  紅箬：「你敢對著大地之神發誓，你不是在等我們？」

  聖女哼笑：「看來你是忘了，被我烏乞族法陣困住的滋味。」

  紅箬向自己老闆告狀，「王上你看，她就是這麼猖狂。」

  白石劫不予理睬，帶著胥清走到神樹前，將要進入秘境，忽聽大祭司的聲音傳來：「他們已經不在秘境內。」

  白石劫回身，鳳目透著一絲危險。

  胥清也很驚訝：「他們不在秘境在哪裡？」

  大祭司嘆道：「東淵國師已經強行將魔君轉移到東淵境內。」

  「東淵境內哪裡？」

  「道宗十二門議事總壇。」

  胥清眉心微蹙，道宗十二門的議事總壇在天機門，這天機門是當初十二門建立之初第一門，位於東淵腹地，雖不似懷憂門離都城近，卻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易守難攻，山勢險峻。

  即便如此，將魔君安排在那裡，還是有些冒險。

  「這是宋懷塵的主意？」胥清問，「我師弟怎麼說？」

  大祭司：「東淵太子阻止了，但國師對他說了一句話，就同意了。」

  「什麼話？」

  大祭司搖搖頭，他不知道。

  紅箬：「該不會是情話吧？肯定是美男計。」

  胥清竟然有一秒的相信，緊接著說：「不可能，蕭重離不是那樣的人。肯定是與大局有關，他才會同意宋懷塵將魔君轉移。」

  「那沈疏呢？」紅箬問。

  大祭司：「自然是回退日城了。」

  「那就好，我還以為他也被帶走當人質了呢。」

  胥清說：「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天機門。」

  大祭司想了想說：「既然魔君已被轉移，是不是不關我們的事了。」

  胥清一愣，烏乞族確實與世無爭的，牽扯太深也不好，便說：「那你們關好門窗，設好結界，這段時間就別出去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這是為了烏乞族。」胥清說，「放心，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

  大祭司看向白石劫，一米九的白石劫確實是最高的。

  白石劫倒是坦然，「我頂著。」

  於是三人又火急火燎地往東淵趕，胥清計算出最佳距離，從秘境直接穿到東淵皇宮，再乘坐飛行器前往天機門。

  紅箬很有經驗，「我們會不會一過去就被抓住？」

  胥清：「要抓也是抓你，我在東淵可是很受歡迎的。」

  紅箬決定忍辱負重，挨著胥清說：「好弟弟，我跟你混。」

  「叫哥哥。」

  「呸！」紅箬一秒變臉，非常有骨氣地躍入寒潭。

  胥清：「……她怎麼這樣啊。」

  白石劫攬住他纖瘦的腰，嗓音低低含笑：「走吧，好哥哥。」

  胥清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兜頭就是寒潭之水，只得在心裡默默開心了幾秒。

  剛從水裡出來，就被皇宮侍衛隆重迎接，個個手持兵器，神色凝重，又不像要殺人。為首的端著一顆碩大的煌珠走來，細細照亮胥清的臉，「胥清法師？」

  「是我。」

  「太子殿下已經為你備好飛行器，請。」

  胥清點點頭，「你們這麼晚還要值班，辛苦了。」

  紅箬與白石劫就在一片詭異的目光中，一同被送上了飛行器。起飛後，胥清感慨道：「還是師弟想的周到。」

  紅箬抱著鐵杵，「我差點以為要打起來。」

  「收斂一下你那惡狠狠的架勢，侍衛看見你自然以為是敵襲。」

  「真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作為客人踏上東淵的土地。」紅箬也是頗為唏噓，「我還以為此生與東淵無緣了。」

  胥清奇怪道：「你扮成墨無情的時候，在東淵流竄得可帶勁了。」

  「……你也知道那是流竄。」

  但凡碰到厲害點除妖師，都會被對方發現身上的鬼氣，到時也只能流竄了。

  白石劫靠著窗邊的小茶几，俯瞰東淵夜色，萬里山河，燈火綿延，繁華盛景濃縮在他黑色瞳中。胥清看不出他的情緒，問：「怎麼了？」

  沉默良久，白石劫說：「也許在很久之前，我看過這樣的景色，我希望，青荒將來有一日也會如東淵般繁華似錦，萬家祥寧。」

  胥清微怔，道：「會有那麼一日的。」

  「會嗎？」

  「會。」胥清肯定道，「只要這個世界一直存在，一定會迎來那一日。」

  白石劫彎起唇角，「好，我們一起期待那一日。」

  胥清發現，白石劫真的與其他君王不一樣，他強勢，但不專橫；他冷靜，但不冷漠；他享樂，但不放縱。

  如果有人比白石劫統治更好，他會退位讓賢。在他的眼裡，青荒與東淵是同等的存在，他汲取東淵的文化知識，努力馴化妖族的野蠻。

  人之所以是人，是會克制自己的欲望，在白石劫的鐵血手腕治理下，妖族似乎也在慢慢學會這樣的美德。

  在胥清看來，白石劫是獨一無二的，青荒有史以來最賢能的統治者。

  大地之神期待他的降臨，是不是也是因為如此？

  ……

  天機門作為傷魂「老家」，這些年來勢頭雖然逐漸被其他道門替代，但底子還在，入山的第一道門檻，就是護山大陣。

  不同於其他門的護山大陣用的是靈石，天機門的護山大陣，是機關術。

  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機關，若是找不到最優解，別想進山。乘著飛行器也不能進，無數冷箭從機關射出，擋住飛行器去路。

  那些冷箭倒不是真的冷兵器，而是法術鑄就，只要靈力不衰，就能一直發射。

  白石劫雙目燦然，妖瞳灼灼，擡手間妖力磅礴，頃刻將那機關毀盡。

  胥清：「……不要強攻，會被認成敵襲的。」

  已經晚了，數十道機關大陣同時開啟，整座山都隱隱動盪起來。

  紅箬揮舞鐵杵，旋轉擋住星星點點的飛鏢，「也不過如此……」

  話音未落，一架機械巨人沖天而起，竟比飛行器還要大上兩倍！紅箬瞠目結舌。

  知道天機門的機械在東淵是數一數二的，但沒想到這麼牛，巨人都能在天上飛，噴射的火力可以媲美異世界的機器人戰士了。

  胥清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先進的機械，就算拿出機關.槍，恐怕也不是對手。

  紅箬頓時矮了一截，「王上，你上！」

  白石劫張開防護屏障，抵擋那巨人機械的火力，飛行器卻遭不住這樣劇烈的攻擊，猛地熄火墜落。

  而地上的機關自動將飛行器識別成敵人，咣咣就射成了一隻巨大的刺蝟鐵球。

  胥清森*晚*整*理騎著紙鶴，狼狽地在硝煙中逃竄，「別打了！」

  他算是知道當年為什麼連雲荒都困在機關術中，需要傷魂親自拎走。這天機門的機關，才堪稱絕境。

  可惜的是，機關聽不懂人話，仍是全力發射火力。

  正打得不可開交，胥清忽見前方一道玄青身影，正是趕來的蕭重離，不由得叫道：「師弟救我！」

  此話說完，轟隆一聲巨響，大妖擊毀半數機關，長發飛舞，眉眼陰沉，好一個狂霸拽的形象落在胥清身邊。

  「寶貝，你應該喊你老公救你。」白石劫近乎溫柔地說。

  胥清羞惱瞪他，「蠻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這樣我很難辦。」

  白石劫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機關不停，我總不能站著挨打。」

  蕭重離黑著臉踏劍而來，幾道靈力打下去，下面的機關便都停了，「天機門幾千年沒有過這麼大的陣仗，掌門都嚇暈了。」

  胥清：「？？真的？」

  蕭重離凝重點頭，「師父在掐他人中，不知道能不能醒，本來就有中風的先兆。」

  胥清萬萬沒料到會這樣，心虛地問：「師父也來了？」

  「道宗十二門的掌門都來了。」蕭重離說著一瞥白石劫，「你會易容嗎？我怕天機門掌門看到你，直接就仙逝了。」

  胥清連忙對白石劫說：「你快變小。」

  白石劫：「很大，變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