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晝

  極晝

  臨行之前, 胥清抽空去見了一面蒼嵐。

  蒼嵐這些日子，差不多把退日城混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平時幫沈疏打完下手, 就東遊西逛, 沒個正經事。

  城中的妖族倒是很喜歡這東淵來的人族青年, 一聽蒼嵐只有不到二十歲, 看蒼嵐的表情更像看寵物了……

  蒼嵐樂呵呵地接受他們慈愛的撫摸與餵食, 不到半個月就圓了一圈。本就是人高馬大的體形, 一胖起來更像大狗過市。

  

  胥清往他面前一站，被襯得風姿纖弱，玉骨錚錚，對比十分明顯。

  「師兄！」蒼嵐很驚喜，就差沒搖尾, 「你回來啦！」

  胥清將人領到僻靜處，這才耳提面命：「我不在的時候，你別惹事。」

  「我哪裡惹事了？」蒼嵐委屈，「我這些天鋤強扶弱，可受歡迎了。」

  「鋤強扶弱？你說的鋤強，莫不是白石劫？」

  蒼嵐大驚：「我怎麼敢！」

  「你怎麼不敢，你都向太子通風報信了。」

  「是太子師兄先給我來信，我才給他說了你的情況, 他是關心你。」

  「……」胥清扶額, 「以後你寫信的時候避開旁人, 不要被發現了。」

  蕭重離給蒼嵐遞過信，這消息倒是嚴密, 就連白石劫都不知道。相較之下，蒼嵐的行為就太過莽撞, 也是心性單純，白石劫才沒有計較。

  蒼嵐答應下來，以後通風報信一定謹慎，忽然問：「師兄你又要去哪裡？」

  胥清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哪裡？難道有人告訴你？」

  「沒有啊，我聞著你身上的香味，好像濃了些。每次你要出遠門，香味就會濃幾分。」

  胥清不可置信，這都能聞出來？？「你屬狗鼻子吧。」

  怪不得胥清跑到哪裡，蒼嵐聞著味就能追來。

  蒼嵐撓撓頭，心寬地說：「說不定我祖上真有狗血統。」

  胥清覺得自己傻師弟就挺狗血，「好了，我走了。」

  蒼嵐依依不捨：「師兄你不能帶上我嗎？」

  胥清：「此行兇險，我是要去抓一個能把人爆成一灘血水的惡魔。」

  「……」蒼嵐哆嗦了下，「師兄你要小心，我相信妖王會保護好你的。」至於他，就不去湊熱鬧了，又沒人保護他。

  胥清揮揮衣袖，踏風而起，直接躍上幾千米高空的飛行器。

  青荒的天空霧蒙蒙的，風也涼，胥清一身薄薄的輕裝，倒不覺得冷。他走進艙內，白石劫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面前一張小桌，放著一杯還在冒熱氣的茶水。

  紅箬一臉苦大仇恨地坐在類似沙發的榻上，翹著二郎腿，抱著自己心愛的鐵杵，看白石劫的眼神像要造反。

  胥清開解她：「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之後就給你升職加薪。」

  紅箬聽到升職加薪，臉色這才好了些許，「那妖魔當真那麼難對付？」

  胥清：「這麼跟你說吧，那妖魔起碼在五萬年前就存在了。」

  「這麼古老？！」紅箬興致勃勃，」那我倒是要見識見識。」

  「你見識歸見識，千萬別衝動。」胥清很了解紅箬的性子，比蒼嵐好不到哪裡去，「找到那妖魔後，別單打獨鬥，通知我與白石劫。」

  紅箬笑道：「真有那麼厲害，又怎麼會被你們打得落荒而逃？」

  胥清想了想說：「他很狡猾，並且很有目的性，況且當時……」瞥一眼白石劫，「白石劫沒出手。」

  紅箬驚訝地看著白石劫，「為什麼？」

  白石劫喝口茶，慢悠悠說：「當時胥清與蕭重離一起出手，我以為不需要我。」

  胥清：「……」

  紅箬：「噢~」

  胥清慚愧道：「是我出手太輕了，想抓活的。」

  紅箬笑道：「你們這夫夫不同心啊，得再磨合。」

  胥清繼續復盤：「那妖物以為神光沒死，說明這些年裡，他沒有了解過青荒，對東淵也是一知半解。有兩個可能，一，他出於什麼原因這些年一直在閉關狀態；二，他剛復活不久。」

  白石劫道：「我更傾向於他復活沒多久，亟需他人的精氣作為養料，滋養身體。他到現在，法力大概也沒恢復一半。」

  沒有恢復一半，已經能與蕭重離與胥清勉強打成平手，可想而知當年有多可怖。

  胥清分析道：「這麼厲害的人物不可能不在歷史上留名，出身青荒，一身魔氣，還與神光為敵的……」

  「魔君。」白石劫與胥清同時說。

  「魔君？」紅箬聽了半晌雲裡霧裡，神光她不了解，魔君她是知道的，「那不是我偶像嗎？！」

  胥清還是第一次聽說，驚異道：「你偶像是魔君？？」

  「當然了，他那麼厲害。」

  「最後還是死於神光之手。」

  「……真的？」紅箬這個歷史文盲，就算看了關於魔君的書，也從來挑喜歡的地方看，況且妖族似乎也覺得羞恥，很少把魔君最終敗給神光的事寫出來。

  以至於紅箬看到的歷史書籍，大多是對魔君的讚美。

  「他不是統治青荒幾千年之久，被稱為千古魔君嗎？」紅箬不願相信，他們在外打的那個妖魔是魔君，魔君還遁地逃了。

  「哈！」胥清嘲笑，「千古這個詞，在東淵只用在開國皇帝身上，到了青荒，大魔血菩提都要讓位於魔君了。」

  紅箬：「大魔血菩提敗給神武帝了啊。」

  胥清：「魔君敗給神光了。」

  紅箬默了三秒，說：「那我換個偶像，就神光吧。」

  胥清笑得不行，「你知道神光是誰嗎？」

  「誰呀？不是死了。」

  胥清指著白石劫，「你的前偶像魔君，叫他神光。」

  紅箬表情裂了，「不是吧？」

  胥清從果盤隨手拿了一隻蘋果咔嚓咬一口，「是不是，我也想知道。」

  紅箬又默了好一陣，「看來，只有神武帝能夠成為我的偶像。」

  白石劫鼓勵道：「神武帝殺了血菩提，成為千古一帝，你要是殺了我，說不準能成為千古女帝。」

  紅箬心動兩秒，膽寒道：「那可不敢。王上你別坑我。」

  白石劫搖頭，「就你這魄力，還不如蕭重離。」

  「？」

  胥清也很看好蕭重離的前景，「我師弟從小就穩重端方，聰慧過人，如果沒有我，他肯定是道宗第一人。」

  白石劫：「然後就如預言中看到的那樣，我與蕭重離同歸於盡。」

  「……」胥清覺得，還是自己當這個道宗第一人穩妥些。

  兩小時後，三人到了烏乞族，管家已經在那裡等著，並打點好族長與大祭司。胥清也是佩服，白石劫真把管家當成普通管家來用了。

  族長迎上來，開口就說：「我與你們一道去捉拿那妖魔。」

  白石劫直接道：「您老還是頤養天年吧，大祭司可願同往？」

  大祭司道：「自然，分內職責。」

  族長嘆道：「烏乞族世代守護神樹與地脈，萬萬沒想到，地脈已被妖魔入侵，而我等還未察覺。」

  白石劫沒有空口安慰，道：「總還有挽回的機會。」

  幾人這就前往神樹所在的小山坡，大祭司作個小型法陣，便一同進入地脈水所在，直通秘境。

  從秘境的河中出來，到了岸邊，大祭司沒有表現出驚訝，像是早已知曉此處的存在。胥清問：「你來過這裡？」

  大祭司道：「小時候無意中來過一次。」

  「這裡是……」

  「真正的烏乞族。」大祭司不帶什麼感情色彩地說，「但我也沒見過真正的烏乞族是什麼樣子，從我出生開始，就在上面的那個烏乞族，我是烏乞族人。」

  胥清贊同道：「沒錯，你是烏乞族人。」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烏乞族的延續，那就是烏乞族，他們就是烏乞族人。

  四人沒有離開河岸，紅箬環顧四周，問：「我們去哪裡？」

  白石劫道：「找找地脈源。」

  大祭司面色嚴肅：「地脈都是相連的，一處地脈源受損，整個地脈都會受損。」

  遺衣族那邊有蕭重離，這裡有他們，雖說通過判斷猜測那魔君最有可能來這裡，但難保不會去其他兩個地脈源。

  胥清將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白石劫道：「其他兩個地脈源，應該在大陸的背面，與東淵青荒的地脈源形成四角，理論上來說，只要會做平行四邊形，很容易找到。不過在大陸的背面，是未經探索之地，不知藏著什麼。」

  無論人還是妖魔，對未知之物總有著一份忌憚。胥清明白了，那魔君不會捨近求遠，冒險去大陸背面破壞地脈源。

  「他到底想幹嘛？」紅箬就不明白了，「破壞了地脈源，對他有什麼好處？」

  胥清：「沒什麼好處，也許是想引起神光的注意？」

  紅箬瞅一眼白石劫，「王上，你真是……」

  白石劫冷冷一瞥，紅箬立即閉嘴。

  胥清：「我開個玩笑，你們別當真啊。魔君顯然早有圖謀，不是為了神光。」

  白石劫道：「地脈源說到底是一種能量，維持大陸萬物的正常運轉，自然損耗沒關係，可以自我修復。若是人為強行破壞，恐怕到時候就不是極晝三日，而是三年甚至更久。」

  胥清愕然，「怎麼提到了極晝？」

  白石劫道：「我出生時，整片大陸極晝三日，應該是地脈源的能量給了我，所以才會天有異象。」

  大祭司沉吟道：「其實族中也是這麼猜測的。」

  「為什麼給你？」胥清不解。

  白石劫默然，他也想知道。

  大祭司忽然說：「有兩種可能，一是妖王掠奪了地脈源，二是大地之神贈予了你。」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怎麼可能有力量掠奪地脈源？

  除非……

  「大地之神希望你降生在這個世界。」胥清心驚地說出這句話，「祂在幫你，白石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