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

  三人

  藏書閣內, 掉針可聞。

  外面的蕭重離與長老等候片刻，也沒聽到裡面的回應，蕭重離舉步而上, 長老急忙跟在後面, 小聲道：「上神不喜被人打擾。」

  蕭重離一瞥長老肅然的表情, 淡聲道：「你進去是打擾, 我進去是拜訪。」

  「……」

  

  蕭重離穩步踏進藏書閣, 但見書架林立, 光線有些昏暗，只有四角煌珠用以照明，尋常人的眼睛至多看個路。

  蕭重離修道多年，自是耳聰目明，踱步靠近, 「神光國師？」

  只要白石劫一出聲，就能被認出。

  胥清躲在書架後面，與白石劫大眼瞪小眼，用口型問：「怎麼辦？」

  白石劫擡起一根食指，點在胥清唇上，用口型回：「你說。」

  胥清：「……」

  胥清想跑，但這藏書閣的窗戶大概是為了防盜，窄得很, 恐怕只有小孩才能爬出去……等等, 小孩？

  胥清靈光一閃, 雙手結印，用了縮骨幻形術, 倏然變作一個三四歲的小糰子，只到白石劫膝蓋高。

  白石劫眼睜睜看著胥清大變小孩, 愣了一秒，低頭看去，「……」

  胥清仰起肉乎乎的小臉，大大的眼睛透著狡黠，光明正大走了出去。

  蕭重離還在走，沒注意腳下，差點踩到胥清。

  胥清：「……」

  蕭重離撤回長腿，狐疑地看著小孩，過了會兒說：「……師兄？」

  胥清睜大眼睛，奶呼呼地回：「我不是你師兄！」

  蕭重離面無表情說：「師兄三歲時，在道宗大會上語驚四座，那時我也在。你說，我要拯救天下蒼生。」

  胥清：「……你那時才五六歲！怎麼會記得！」

  蕭重離：「主要是師兄你變小之後，就是縮小的師兄。」

  胥清變身失敗，灰溜溜地變回來，「你怎麼會來這裡？」

  「這句話應該我問師兄。」蕭重離目光冷冷胥清身後一瞥，「你們蜜月旅行到這裡了？」

  胥清往後一瞧，白石劫也出來了，姿態優雅，手上拿著兩本書，看上去挺斯文，「是蒼嵐告訴你的？」

  蕭重離不置可否，胥清卻明白，蒼嵐雖然人在退日城，但心還是向著東淵的，隨時向蕭重離匯報點情況也不奇怪。

  胥清說：「早知道把蒼嵐帶上，我們師兄弟三人聚聚。」

  白石劫表示：「我覺得我們的蜜月旅行不需要任何電燈泡，就算是你的師弟。」

  胥清沒接話，蜜月旅行這個詞讓他有點尷尬，對蕭重離說：「師弟，這件事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釋。」

  蕭重離冷冷道：「冒充神光是不可饒恕的大罪，有什麼可解釋的。」

  胥清：「那我就長話短說，其實白石劫就是神光。」

  蕭重離眉心微蹙，「師兄你把我當傻子？」

  「不行你去神光殿，揭開神光的黃金面具，就知道白石劫與神光一模一樣。」

  「世上有很多人長得相似。」

  「這麼巧的一定不是巧合。」

  「……」蕭重離僵持著，旋即轉身而去。

  他疾步掠出，長老都沒來得及喚一聲，就不見了蹤影。

  神光殿內熱鬧非凡，塔被圍了個圈，都是準備進來朝拜的凡人。平日裡神光殿就擠擠挨挨的，此時更是水泄不通。

  便是太子殿下駕到，也沒讓出個路的。

  蕭重離飛身上塔，另闢蹊徑從窗戶躍了進去，站在威風凜凜的神像手臂上，擡手摘下面具。

  底下信徒發出驚叫，工作人員更是憤怒，質問哪裡來的狂徒。蕭重離轉過臉去，工作人員就懵了：「太太太太子殿下？！」

  蕭重離深深一瞥神像面容，又將黃金面具戴了回去，道：「有人冒充神光國師，勿要輕信他人。」

  在眾人的疑惑中，蕭重離又從窗戶離開。

  殿內雅雀無聲，過了片刻，有人說：「他該不會是冒充的太子殿下吧？」

  人們信什麼，向來由心，蕭重離的話，一時間還真沒人相信。

  藏書閣內的胥清正打算偷偷溜走，蕭重離就回來了，夾在窗戶里的姿勢被抓個正著。

  胥清騎在窗戶上，說：「我就試試。」

  白石劫笑道：「你不如騎我。」

  「……」胥清狠狠地瞪他，在師弟面前胡說八道什麼？有辱斯文！

  胥清想要下來，但真的被夾住了，竟然紋絲不動，只能求助道：「拉我一把。」

  胥清伸出手，白石劫與蕭重離同時想要拽他，三隻手頓在半空。

  白石劫冷冷一瞥蕭重離。

  蕭重離亦冷冷回視。

  胥清：「……要不我還是自己扭一扭，就下來了。」

  白石劫一把抓住他手，蕭重離也抓住他手腕，兩個男人同時用力一拽！

  胥清啊的一聲，人就四仰八叉地飛起來，白石劫一掌推向蕭重離，蕭重離反手推了回去，短短的兩秒間，兩人已過了十幾招。

  胥清啪嘰一聲掉在地上。

  兩人同時住手，「……」

  胥清默默爬起來，然後在白石劫伸出手之前，將他拍飛。蕭重離一愣，也被拍飛。

  兩人同時飛出藏書閣，落在地上，地都砸了兩個坑。

  長老驚呆了。

  白石劫半跪，姿勢還算優雅，蕭重離毫無防備，躺在地上看天。他們終於體會到，猝不及防被創飛的滋味。

  長老看看他們，又看看藏書閣，戰戰兢兢問：「上神，太子殿下，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白石劫站起來，活動一下略微酸痛的肩，說：「無事。」

  長老：「……」這叫無事？？

  蕭重離也站了起來，「師兄的力氣還是那麼大。」

  白石劫：「我不覺得，他這點力氣就跟小貓似的，很可愛。」

  「……」蕭重離擡眼看去，胥清走了出來，肯定聽到他們說話了。

  胥清叉腰說：「不給你們點教訓，都忘了我是誰。」

  蕭重離：「師兄。」

  白石劫：「老婆。」

  胥清：「重說。」

  蕭重離想了想：「大師兄。」

  白石劫：「我的寶貝。」

  「……」蕭重離不想說話了。

  長老驚異道：「這位靈澤上神，竟然是太子殿下的師兄？」

  剛說完，胥清身上亮了一下。

  蕭重離以為自己眼花，「靈澤上神？」

  胥清又亮了一下。

  蕭重離：「……師兄你怎麼在發光？」

  胥清：「……這是我新修的法術，出了點岔子。」

  「什麼法術？」蕭重離對於修煉一道，比胥清精通。

  「呃，我自創的。」

  「師兄你又亂自創，召喚隕石也是你自創的，這回難道是要召喚月亮？」

  胥清想，月亮撞到星球就完蛋了，他可不敢玩。

  白石劫道：「既然發光，更該召喚太陽。」

  胥清：「你是要整個太陽系陪葬嗎？」

  「在此之前，我一定會帶你去新世界。」

  胥清一愣，白石劫的想法簡直與他不謀而合……不過這更像開玩笑。

  而在旁人聽來，他們就是胡說八道。

  蕭重離沒再多問，既然白石劫能過騙過遺衣族眾人，胥清化個假名不是問題。他道：「師兄你隨我來。」

  胥清乖乖跟上。

  白石劫雖然不爽，到底還是隨胥清去了。

  長老巴巴地問：「上神您去何處？」

  白石劫：「我自有要事。」

  蕭重離冷聲道：「你還要騙他們到什麼時候？」

  白石劫道：「我也想這是一場騙局，但很可惜，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什麼意思？」

  「蕭重離，不如你來證明，我不是神光？」

  「這還用證明？明擺著的事實，你是青荒妖王，白石劫。」

  話音落下，長老就僵住，「青荒妖王？這、這位是神光上神，是國師啊。他沒有易容，這是老夫檢驗過的。」

  蕭重離道：「長得像罷了。」

  長老默了，狐疑地看著白石劫與胥清，「那這位是？」

  「我師兄，胥清。」

  「……」

  妖王白石劫強娶道宗第一人胥清的事跡，早就傳遍了東淵。長老自然有所耳聞，不可置信：「當真？！」

  胥清慚愧道：「長老，這其中緣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但我們絕無惡意。而且你看，白石劫與神光那麼像，說不定是神光的轉世。」

  長老驚訝得合不攏嘴，「這、這可能嗎？神光轉世成了妖王？？」

  好像是不太可能。

  但一切都指向這個可能性。胥清也沒真憑實據，說：「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三人走了，長老還愣在原地，無語凝噎。

  蕭重離將二人帶到遺衣族村外，正式質問：「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胥清從中品出心酸的滋味，現在蕭重離稱呼他與白石劫為「你們」，這就表示師弟將他與白石劫看作一體了。

  白石劫做的事，就是他做的。

  胥清竭力辯解：「我們只是想找地脈源，結果就從瑪慶村，穿到了遺衣族。你不信跟我去瑪慶村瞧瞧，那裡也有神光殿，是神光唯一的徒弟旦奴為他造的。」

  知道神光的人，就會知道旦奴。但凡了解一點旦奴，就會知道她不是東淵人，而是蛟族與人族的混血，故鄉叫瑪慶。

  如今的東淵，對蛟族已完全接受，是以旦奴的地位在東淵可以與歷代王侯持平。

  蕭重離對東淵的歷史比胥清清楚，「瑪慶村在陶越國，我身為東淵太子，未經允許跨國，視為入侵。」

  胥清：「東淵那麼多人去陶越旅遊，你辦個簽證不就好了。」

  蕭重離沒有糾正簽證這個詞，畢竟他也在幻境待過，有部分現代人的知識，「我若辦了跨國通行證，陶越王必定要接待，其他小國也會惶恐。」

  東淵大國風采，絕不入侵小國，也不與任何一國進行聯合，以蕭重離的身份，還真不能輕易跨國。

  胥清：「那你非要是太子嗎？不如這樣，你扮成我與白石劫的兒子，一家三口去旅遊。」

  蕭重離：「…………」

  白石劫一笑：「這個辦法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