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德

2024-09-14 23:22:01 作者: 雪廊

  夫德

  大地之神在不在青荒, 白石劫不知道,畢竟從未見過。但神的旨意還是要聽一聽的。

  「我還以為你們信仰月亮神呢。」胥清坐在飛行器露台上,仰臉看著天上圓圓的月亮。

  「月亮神?」白石劫失笑, 喝口茶說, 「沒聽過。」

  「那你們為什麼信仰月亮?」胥清不解。

  白石劫把玩手中的冰裂盞, 盛了一小汪月光, 硬朗英俊的臉部線條也在微醺的夜色中變得柔和許多, 輕笑一聲:「青荒沒什麼文化, 但從古時候開始,妖族就崇拜月亮,大概是因為在月圓之夜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很多妖族會不由自主地露出原型,讓他們恐懼。他們覺得這是月亮帶來的, 於是十分敬畏。」

  胥清覺得可信,在幻境的時候,江家就專挑月圓之夜來圍殺柏樅,「那你為什麼沒有露出原型?」

  白石劫說:「我沒有原型。」

  「你的原型不是一團光嗎?」

  

  「我可變不回一團光,除非哪天死了。」

  「……不許胡說。」

  白石劫眉梢微挑,看著對面氣鼓鼓的青年,故意逗弄:「胥清大除妖師不是專門來殺我的嗎?這會兒捨不得了?」

  胥清想打人,「你敢說, 在沒有進入幻境之前, 你沒有想殺我?」

  白石劫坦蕩道:「沒有, 只是在接到你戰帖的時候想,哪裡來的人族小崽子, 膽兒挺肥,我倒要會會。」

  「那你怎麼不等決戰那天, 我都想好了,我要踩著七彩祥雲出場。」胥清頗為遺憾。

  白石劫被逗樂:「為什麼踩著七彩祥雲?」

  「圖個好意頭嘛。」胥清說,「那為什麼提前去懷憂門找我?不講武德!」

  白石劫嘆道:「妖生寂寞,我實在等不及了。也是冥冥之中的註定,我們有緣,會成為夫夫。」

  胥清想呸一聲,又不好意思,扭過頭看天上的星星,「反正你就是不講武德。」

  白石劫:「我有夫德就行。」

  胥清:「……」

  烏乞族在青荒的最東邊,飛行器也要飛上一天一夜。

  胥清陪白石劫嘮嗑一陣,就打了一個哈欠。倒不是身體睏倦,純粹犯懶,便趴在桌上,說要眯會兒。

  白石劫也不勸說,只是在人睡著後,抱去了機艙里睡著。

  胥清睡覺向來沉,也喜歡睡懶覺,如果不是還算有點信念,他能睡幾天幾夜。

  醒來時窗外的天黑著,胥清在床上伸懶腰,打算睡個回籠覺。一抹紅影飄進來,披頭撒發的,嚇了胥清一跳:「紅箬!」

  紅箬眨巴媚眼,「帶我玩。」

  此行並未帶紅箬,她自己違背命令跑來,自然要找個人做擔保,而最合適最能讓白石劫聽進話的,只有胥清。

  胥清理智地說:「我不是去玩的。」

  「那你是去幹嘛的?陪聊陪游陪睡覺?」

  「……」

  紅箬雙手合十,「求求你了,你就說是你把我綁來的。」為了證明事情的真實性,憑空變出一條捆仙繩綁住自己。

  胥清說:「你這樣,白石劫把你丟下去我可不管。」鬼應該不會摔死吧。

  紅箬視死如歸,「王上出門,十次有八次帶我,我不信他對我這麼無情!」

  胥清:「他不是無情,你是無情。」

  曾叫墨無情的紅箬:「那都是他取的,我才不無情,我可多情了。」

  「誰多情?」說話的不是一人一鬼中的一個。

  兩人扭臉看去,原來是大妖。

  紅箬變得那叫一個快,諂笑著搔首弄姿:「王上,你也不吱一聲,嚇死人家了。」

  白石劫扶著門框,淡淡道:「你早就死了,再死一次,就魂飛魄散了。還敢去烏乞族,不要命了?」

  「要嘛~」

  「立正,好好說話。」

  紅箬不扭了,哀傷嘆息:「為了變美,命算什麼呢?」

  胥清:「??」

  白石劫向他解釋:「烏乞族神樹千年結一次果,每次只有一顆。傳說吃了這仙果,延年益壽,脫胎換骨,有點覺悟的能立馬飛升。」

  「還有這樣的好東西?」胥清聽了都有點心動。

  「紅箬已經去偷了三十九次,次次都被打出來。」

  「……」

  紅箬受寵若驚:「哇,王上你記得那麼清楚?那我這次去正好湊個整數。」

  白石劫:「湊個整準備升天?」

  胥清佩服紅箬的毅力,「你幹嘛去偷?你用東西交換,就算與世隔絕的烏乞族,也會有想要的東西吧。」

  紅箬憤憤:「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威逼利誘,我都用上了,萬不得已才用偷的。烏乞族那幫老傢伙,別的本事沒有,藏東西本事倒是一流。給我吃個仙果怎麼了?說不定哪天我往戰場上一站,不用動手,就美死他們了。」

  胥清:「……你想的倒挺美。」

  飛行器緩緩降落,胥清從窗戶看到一片岑寂而古樸的村落,周遭綠樹成蔭,溪水淙淙。幾星燈火點綴,綿延至一座山丘。

  而在那山丘上,一株參天巨樹開散如傘,葉片隱約發出溫潤的光澤,在夜色中看去無比神聖。

  胥清在心中將它與神界的眾生樹相比,似乎小了一點,葉片卻更茂盛。

  氣運之神說,神明化出的樹,若是枝繁葉茂,並不代表一定好,因為每一片葉子,都是神的心事。

  看到神樹的瞬間,胥清就產生了憐憫,東荒的大地之神,肯定很操心。

  飛行器落在山丘下的小停機坪,下機前胥清囑咐紅箬:「你千萬別偷仙果了,如果有可能,我想辦法讓你嘗嘗。」

  紅箬嘴上答應:「知道了。」

  胥清懷疑她還想湊個整,算了,大不了再被打一次。

  一下飛行器,就有兩個齊耳短髮、身穿白色布衣的少女迎上來,向白石劫彎腰行禮:「恭候妖王。」

  白石劫本就比尋常人高出一截,少女一彎腰,就跟兩個小孩似的,白石劫差點沒看到她們,及時頓住腳,頷首道:「嗯。」

  少女後方十多米立著一道清麗的身影,長發,戴白色口罩,一雙眼睛冷冷淡淡,「恭候妖王。」

  白石劫:「打擾了,聖女。」

  聖女一瞥胥清與紅箬,轉過身說:「請隨我來。」

  胥清瞄了眼聖女手腕上的三圈細銀鐲,又看看紅箬。

  紅箬不明所以:「幹嘛?」

  「你愛戴鐲子嗎?」

  「怎麼,你要送我?」

  「嗯……不貴的話。」

  紅箬笑一聲:「那你可來對地方了,烏乞族的銀飾,是全青荒最精緻實惠的,因為他們平時的衣食住行,都喜歡用銀器。」

  胥清回想,幻境裡的烏乞族原先也是喜歡用銀器的,後來隨著時代變遷,大家不愛戴繁重的銀飾,銀質器具也沒陶瓷好用,就漸漸淘汰了。

  這裡的烏乞族,卻還保留著傳統的習俗。

  村中還是石板路,偶有青苔滑膩,胥清穿的鞋子又輕,腳底往前一呲啦,人就往後倒,「啊?!」

  紅箬愣是沒接他。

  還是白石劫身形一動,攔腰撈起胥清,好笑道:「路都不會走了?」

  胥清也覺丟臉,他堂堂道門第一除妖師,居然會被青苔滑倒。

  白石劫旁若無人:「要不我抱著你走?」

  胥清:「不要,我自己走。」

  聖女回過頭來,眼神透著鄙夷。

  「……」

  紅箬叉腰大搖大擺走上前,護犢子說:「你們村的路也該整整了,我一隻鬼走上面都打飄呢。」

  聖女也不裝了,翻個白眼:「有本事你別來呀。」

  紅箬氣成河豚,「王上你看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尊敬作為你左膀右臂的我。」

  白石劫:「我左膀右臂好好的,不需要你。」

  「……」

  「你要真是我左膀右臂,剛才就該拉住胥清。」

  紅箬悟了,原來是生她氣呢,「男孩子摔一下怎麼了?而且我這不是把英雄救美的機會給你嘛。」

  聖女:「你們有完沒完?我還要回去睡美容覺呢。」

  一人一妖一鬼都沒了話,齊耳短髮少女干著急,小聲提醒:「聖女你別這麼說。」

  聖女冷漠地帶路,將人送到休息的地方,招呼不打就走了。

  紅箬冷哼:「就她這素質,還當聖女。」

  胥清說:「誰也沒有規定,聖女必須脾氣溫和、不諳世事呀。」

  紅箬抱臂,不屑道:「照你這麼說,這聖女給我當都成。」

  胥清笑道:「也許在另一個世界,你還真當過聖女。」

  「呸呸,你別咒我。」

  等了片刻,齊耳短髮的少女送上茶來,族長與大祭司也走了進來。大祭司寡言,都是族長在說:「幸會幸會,妖王陛下。」

  這稱呼逗得胥清森*晚*整*理一笑,族長也笑:「這位就是胥清法師吧?」

  「是。族長您好。」胥清靦腆地笑笑,他這張臉相當具有欺騙性,乖巧無害。

  族長點點頭道:「確實一表人才,神清骨秀。」

  「謬讚。」

  客套話說了一軲轆,族長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說:「等到子時,我們再去神樹底下參拜。」

  正如正午之時是太陽最熾烈的時候,子時則是月亮最明亮的時候。

  胥清有些緊張,問:「大地之神會顯靈嗎?」

  族長笑道:「大地之神一直在我們身邊。」

  這就是形而上的問題了,胥清也知道大地之神就在青荒,也在東淵,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他想看到的,是一個完整的神明,而非祂的表象、意念、啟示。

  胥清說:「我想與大地之神對話。」

  族長一愣,沉吟道:「這個從古至今,倒是沒有幾個人試過。」

  轉而滿面慈祥,化身知心爺爺笑問:「乖崽兒,你為什麼想和大地之神對話,你是有什麼苦惱嗎?不妨說給爺爺聽。」

  胥清:「……」恍惚間看到了師父,這麼像真的可以嗎?

  見胥清欲言又止,白石劫猜測:「大地之神管男男生子嗎?我們想要一個寶寶。」

  胥清:「?!!」

  眾人:「?!!」竟然是來求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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