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

  和親

  白石劫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並不多, 通報是一天，路程是一天，在明日落日之前, 要給出準確的答覆, 全人族的生死就在他們的思量間。

  道宗十二門用通訊器召開視頻會議。

  這視頻會議不似其他小世界只能通過鏡像看人, 而是類似全息, 只要進入通訊小法陣內, 就能全須全尾地展示自己此刻的形象, 就是一個虛影。

  胥清沒有進去，只讓自己師父向眾人傳話，他願意顧全大局，為了人族獻身大妖——最大程度地保住自己的臉面。

  蕭重離仍是反對胥清這森*晚*整*理麼做，徐向鶴也很鬱悶, 嘆道：「白石劫只給了兩天時間，除了讓胥清先去穩住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蕭重離說：「有。」

  李老捋著鬍子說：「確實有，只要將白石劫引到戈壁，也許還有勝算。」

  但如何將白石劫引到戈壁，還是只有胥清作餌。

  本書首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忙忙碌碌一個白天，也不知在忙著什麼，胥清心累得很, 還要去應付皇后與國師。

  懷憂門距離都城最近, 所以蕭重離才會就近拜入懷憂門, 回皇宮坐飛行器也只需要半個小時。

  好幾年沒出山的徐向鶴與李老不得不為了門下弟子，來參見皇后。他們不需要跪, 自有一番尊榮。

  皇后滿面肅然，看向胥清的目光也不似往日隨和, 厲聲道：「胥清還不跪？」

  胥清心想，我要是跪了你一介凡人，怕你折壽啊。

  天道都不要他跪。

  胥清就這麼杵著，徐向鶴急忙為愛徒解釋：「他膝蓋受了點傷，不能彎曲，還請皇后恕罪。」

  皇后：「膝蓋受傷？怎麼受傷的？」

  「不知道，從東宮回來就這樣了。」

  「……」皇后看向蕭重離，「你對胥清做了什麼？」

  蕭重離：「……我沒有。」

  「算了。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胡來。」皇后看向胥清又變得溫和了些，「你這孩子，真是藍顏禍水哪。」

  胥清：「……」

  「國師，你怎麼看？」皇后問宋懷塵。

  宋懷塵站在皇后身邊，昳麗俊雅的下半張臉微微側首，便有一侍女捧著托盤走來。托盤裡放了三樣東西：匕首、毒酒、白綾。

  胥清：「……」這是要賜死我嗎？

  徐向鶴大吃一驚：「國師恕罪啊！」

  宋懷塵淡淡道：「這是為大妖準備的。」

  「……啊？」

  胥清眼皮一跳，在瞬間明白了宋懷塵的意思。果不其然，宋懷塵說：「東淵的命數，就交給你了，胥清法師。」

  說著，宋懷塵拿起匕首，「這是當年將星劍鍛造的余鐵所制，鋒銳無比，是除妖的利器。」

  「這壺酒是上好的桂花酒，無毒，卻能醉妖。」

  「這白綾是我親手煉製的鎖妖鏈。」

  三樣除妖寶物送到胥清面前，胥清說：「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宋懷塵道：「這些是聊表心意——你對東淵的心意。」

  「……」這要是不拿，就有叛國嫌疑？

  胥清只能收下，反正不一定用得到。

  「那就靜候佳音了。」宋懷塵說。

  「……」

  上次宋懷塵靜候佳音，等來大妖即將攻打東淵的消息，這次還能更壞嗎？

  當晚，東淵給出妖族官方回應，要胥清可以，退到東荒戈壁。

  白石劫以城池百姓威脅東淵，東淵則用胥清威脅白石劫。

  胥清佛了，反正他現在就是一枚棋子，也是他自願的。

  白石劫果然領著妖族連夜退到東荒戈壁，與城鎮留著進可攻、退可守的距離。

  胥清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坐在道宗十二門專用的飛行器上，靠著窗戶百無聊賴地看雲。

  蒼嵐溜過來，從懷裡掏出兩個鮮紅的蘋果，全都遞到胥清面前，「師兄，你吃。」

  自從坐上飛行器，蕭重離就滿面凝重，杵在胥清對面跟個瘟神似的，別人都不敢靠近他們。好不容易蕭重離被徐向鶴叫走，蒼嵐總算有機會獻殷勤。

  胥清只拿一個蘋果，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小口。

  蒼嵐便也自在地吃起蘋果，說：「師兄，你真要去青荒和親？」

  胥清嗆了一下，「什麼和親，別胡說。」其實說和親也差不離。

  蒼嵐自顧陶醉：「我也想去青荒，我在那裡可有地位了。」

  「……」胥清憐憫地看著傻師弟，「你喜歡那裡？」

  「喜歡啊。」蒼嵐大咧咧說，「以前以為妖族皆是面目可憎，但接觸才知道，他們其實和人族差不多，有血有肉，吃喝拉撒，還會跟我說謝謝。」

  胥清說：「他們跟你說謝謝，不是因為尊敬你，而是像喜歡寵物一樣憐愛你。」像沈疏那樣的，才會被尊敬。

  就算是胥清自己，在煙巒宮的時候，妖族也多是調侃。此次再見妖族眾人，知道他就是傳聞中的妖見愁，不知會不會打他……

  胥清想像了一下自己被眾妖追著跑，白石劫將他一抱，霸道宣布：「他是我的人！」然後眾妖齊呼王后。

  胥清打了一個激靈，太有畫面感了，更可怕的是這畫面極其有可能實現。

  「我該不會覺醒預言能力了吧？」胥清掐指一算，「大吉大利，百邪不侵。」

  蒼嵐問：「師兄你算到什麼了？」

  胥清感受了會兒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天意，「嗯……嗡嗡嗡？」

  「？」

  蒼嵐忽然指著窗外，「師兄你看！」

  胥清扭頭一看，正是十幾架飛行器浩浩蕩蕩如雁群排列整齊飛來。這飛行器與胥清所乘的樣式相同，只是機身上的圖標略有差異。

  懷憂門的圖標是個金色的圓圈，若是在其中畫上一橫，就是東淵的旗幟。其他道門的圖標也是簡單而富有深意。

  比如無極門的是八卦圖，黑白兩色圓融通達，代表世間一切皆是陰陽相生。

  天山門的圖標則是一扇門，代表入了天山，不入塵世，除非大災降臨。

  ……

  胥清睜著明亮的杏核眼，趴在窗邊看得分明，道宗十二門齊了，簡直像約好了在此會和。

  飛行器形同遊輪，只是其上是重樓高閣，外面一圈類似甲板的露台，若是閒暇時，坐著飛行器看風景是何等愜意。

  而此時，只有不如意。

  徐向鶴正吹風呢，就見道宗十二門的飛行器浩浩蕩蕩地飛來，並用喇叭大喊：「懷憂門在那裡！沖啊！」

  徐向鶴：「？？？」

  道宗十二門的飛行器上，成群結隊飛出弟子來，直趕懷憂門的飛行器。顯然，飛行器的速度並不如單獨御劍飛行的速度，烏壓壓的一群人，很快就追上了，鴿子似的成片降落。

  不僅露台，屋檐、房頂、欄杆，都站滿了人，七嘴八舌問著：「打擾了，胥清在哪裡？」

  徐向鶴差點被一名弟子給撞到，揮著手趕人，「超載了！」

  那群弟子哪裡肯聽，一窩蜂地擠進艙內，跑上跑下，「胥清在那裡！」

  胥清被這景象驚呆，蒼嵐拔劍：「你們幹嘛？別過來！」

  眾弟子又是拿本子，又是撕衣服，又是擼起袖子，「給我簽個名吧！等你去了青荒，我就再也要不到你簽名了！」

  胥清：「……啊？」

  眾弟子擠擠挨挨，胥清被堵到窗邊，別說簽名，一條胳膊都擡不起來，「你們別擠了。」

  吵吵嚷嚷，蒼嵐萬萬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都是師兄的粉絲，很快就被淹沒，「師兄救命！」

  胥清自顧不暇，爬上窗戶，下面十幾雙手拉他：「大神別走，給我簽名！」

  「別拽我褲子！」胥清提著褲子欲哭無淚。

  徐向鶴怒吼：「真的超載了！」

  話音剛落，飛行器就往下狠狠一墜，眾弟子被晃蕩著，水似的甩出去一波。胥清手臂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抓住，用力一拽，拔蘿蔔似的將胥清從人堆里拔出來。

  蕭重離帶著胥清御劍升空，「師兄你沒事吧？」

  胥清迎風凌亂，心有餘悸，「他們怎麼這樣？」

  蕭重離：「師兄為國捐軀，他們自是崇拜。」

  「……」胥清說，「你還調侃我。」

  道宗十二門第一人的名頭不是虛的，斬妖除魔的事跡也不是假的，胥清以前也愛出個風頭，比如誰家弟子被妖物襲擊，他就出手一救；哪座城市有妖亂，他就蕩平妖物；哪座山頭被惡妖占據，他就削了惡妖的頭放在最高的石頭上，並在石頭上刻：斬妖除魔，吾輩職責。

  胥清的字很好認，潦草又質樸，有一段時間全國以習練他的字帖為榮。

  高調又騷包地打出名聲後，胥清躺平了，目標只剩下一個，就是除去大妖。別的事不在他思考範圍內。

  以至於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堆瘋狂的粉絲。

  「懷憂門山下的信箱，每天都是爆滿的，十封信有八封是寫給師兄你的。」蕭重離說。

  胥清驚愕：「我怎麼不知道？？」

  蕭重離：「怕你飄，就沒告訴你。」

  「……」胥清想像了一下，要是每天都有人吹彩虹屁，大概真的會飄。

  飛了十幾分鐘，後面還是跟著一群不死心的弟子，掌門命令他們都沒用，簡直亂成一團——小小的追星而已，不會受太大懲罰，他們便可勁地造。

  直到四五小時後，他們才漸漸消停，而此時，也已經抵達邊境。

  正是黃昏日落，時間剛好。

  胥清騎在紙鶴上，往下一瞥，百里戈壁，妖族烏泱泱一片。為首的王座上，大妖仿若正在閒情逸緻地欣賞風景，倏然擡眸看去。

  他們離得還很遠，但胥清就是覺得，白石劫在對自己笑。

  道宗十二門的飛行器並未急著落下，十二位掌門齊聚，說：「都準備好了？」

  胥清回首看去，只見十二位掌門一齊雙手結印，落下通天法力，開啟藏在東荒戈壁上的法陣。頃刻間烏雲密布，雷霆萬鈞！

  胥清瞳孔一顫，仿若回到幻境訣別那日，也是這麼看著雷打在柏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