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禮

2024-09-14 22:59:14 作者: 擊雲腰

  合卺禮

  第九十一章:

  她狠下心,在他碰到她前,將問題反拋給他,淡淡道:「男人於我如浮雲,阿兄於我比金堅。我身為郡主,金枝玉葉,日後可以有很多男人,但阿兄就只有一個。鄭淙,你自己說呢?」

  鄭淙低頭的動作一頓,望著她的雙目中滿是不懂,以及探究的意味。

  他不想再做她的阿兄,只想當她的男人,可她在說的什麼叫男人會有很多,但阿兄是唯一?

  沉吟良久,他猛然懂了。

  她還是不接受他除了阿兄之外的其他身份轉變,於她而言,他只是阿兄。

  只是能是阿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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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惆悵自心底湧起,他不甘地望著她:「可我不想當你的阿兄。」

  李泠冷靜開口:「那就做陌路。」

  他歇斯底里質問她:「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選擇我?」

  「因為不愛。」她擡手覆蓋在他遮住她眼睛的手背,將之拉下,「我自幼視你為兄長,一日是兄長,一輩子都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鄭淙,我不可能愛上你的。」

  再一次聽到這樣明確的拒絕,鄭淙仍是難以接受,心如刀割。

  他以為來日方長,只要他努力,終有一日她可以慢慢接受他,愛上他。

  兩人無聲對峙,片刻之後,喜帳外傳來腳步聲,是一身喜服的秦修走了進來。

  他上前微笑著招呼,不動聲色站到兩人中間:「早就聽聞郡主有位兄長,今日得見,確實儀表堂堂,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鄭淙沒動,也沒看他,依舊直直望著李泠。

  李泠拉上秦修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夫郎,該行合卺禮了。」

  「好。」秦修眼含柔情,配合著牽起她至桌案前,在紅線牽連著的兩半葫蘆中斟好酒,隨後兩人各執一半,當著鄭淙的面對飲。

  新人合卺,交杯對飲,刺痛了鄭淙的眼。

  合卺酒喝完,李泠執起秦修的手坐於床沿,她望著依舊佇立在此的鄭淙大大方方開口:「阿兄是想留下看我與夫郎洞房嗎?」

  鄭淙絕望地望著她,只覺得身心俱沉,雙腿無比沉重。

  他不想走,也走不動了。

  他可笑的想著,若他一直在此,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洞房花燭了。

  可是李泠比他還大膽,話音剛落,她就在他的注視下徑直拉著秦修擁吻。

  *

  少女的紅唇忽然復上他的唇,秦修眼睫一顫,呼吸之間都是她口脂香甜的氣息,驟然亂了他的心湖。

  但他明白,這不過是人前作戲。她需要他的配合,他便忍著燥熱,沒有多餘動作,只與她唇貼著唇。

  李泠餘光見鄭淙仍然佇立於此,怕還逼退不了他,她一狠心,再次下了一劑猛藥,一手拉著秦修的衣襟,一手攀在他的肩頭,將他拉在她的身上,雙雙倒在紅彤彤的喜被之上。

  鄭淙瞳孔一縮,幾欲滴血,眼中紅男綠女,成雙成對,坐擁床頭,親密無間。

  他們是奉旨成婚的眷侶,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轉身走出百子帳之外,看著西邊紅透半邊天的晚霞,宛如她喜帳中的顏色,氣急攻心,不可抑制地嘔了口血。

  不遠處,廊角柱子後站著的許嘉,見他吐血,連忙上前攙扶,關切問道:「你怎麼樣了?」

  鄭淙甩開她的手,退了兩步,「多謝關心,男女有別,許娘子還是與我保持距離為好。」

  說罷,他大步離開這個傷心地。

  許嘉痴痴望著他,眼中含傷,心有不甘。

  為什麼?為什麼李泠都嫁人了,他的眼裡還是沒有自己?

  *

  百子帳中,李泠怔然地望著帳頂繡滿百子千孫的圖案,猛然聽見耳畔秦修嘶啞著聲音說道:「他已經走了。」

  她推開壓在她身上的他,閉上眼睛,疲憊地說:「剛剛你配合的很好。」

  他也仰倒在她旁邊的空位,長吁了一口氣。

  只有他知道,剛才她的靠近,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盛情邀請,多令他難以控制。

  李泠遮住眼睛:「你可以出去了,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用完他就想趕他走了,哪有這麼容易。

  他道:「郡主,作戲要作全,既是洞房,我自然應該在此與你相伴至天明。」

  李泠睜開眼睛,扭頭望他,提醒道:「別忘了,我們只是假成親。」

  他忽然起身,撐在她的上方,含笑凝望著領口有些凌亂的她:「假成親,便是欺君。」

  男人的主動靠近,令李泠陡然升起警戒,她攏了攏衣襟,眯起眼睛看著他:「你想毀約?與我假戲真做不成?」

  秦修微微俯身,低頭在她耳邊呵氣:「郡主誤會了,我只是拿個枕頭去打地鋪。」

  說罷,他長臂一伸,在她頭頂拿了一個繡著鴛鴦的枕頭,起身離開床榻。

  李泠坐起,在她的注視間,見他真就在床下的地毯上躺著。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摘下釵冠,清洗妝面,除去外袍,躺在大床上蓋上被子睡下。

  屋中多了個人,她輾轉難眠,轉了個身,卻見地上的秦修呼吸勻稱,睡得安穩。

  只是他沒有被子,如今十月,天涼地凍,她心生惻隱,從床上扒拉下一條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身上一沉,裝睡的秦修睜開眼,見她正給他蓋被子,心下一暖,「多謝泠娘。」

  李泠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你叫我什麼?」

  他解釋:「即是夫妻,便可喚得親切些,難道日後在外人前也要尊稱郡主嗎?」

  她揚眉:「有何不可?」

  他耐心道:「如此生疏的稱呼,容易令人猜疑,你我並不恩愛。」

  「算了,隨你怎麼叫。」她起身回到床上,躺下閉眼安睡。

  帳外夜色四合,帳中喜燭燃燒,光輝如照。

  不久後,李泠沉沉睡去,地上的秦修朝她的方向側躺著,睜眼看著她至天明。

  夜中,見她掀被,他怕她凍到,起來給她蓋上。

  她半夢半醒,薄汗淋漓,淚痕滿面,囈語不斷,他俯身靠近想聽聽她在說些什麼。

  期間,他聽到一個清晰的名字:「魏縉……」

  他驀然心慌,她認出了自己?

  但下一刻,便聽她含糊開口:「魏縉,你藏到哪裡去了?快出來,讓我再殺你一次……」

  他臉色一變,原來她也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重生了。

  並且,她還恨著他。

  *

  翌日,李泠起床,見地上已經空了。

  顯而易見,打地鋪的某人早已起來。

  她起身換好衣裳,想了想,床褥之上昨日宮中嬤嬤放置的那條白布還得交差。

  她摸了摸手指,不太想傷害自己,於是找金釧:「郡馬去哪了?讓他過來。」

  金釧神情含羞地望著她,「郡馬一大早就起來了,現在正在廚房,給您燉湯,奴婢這就去找他。」

  在女蘿的服侍下,李泠梳洗完畢,適時,秦修端著參湯進來:「你醒了,喝點湯。」

  她望著他手中熱氣騰騰的東西:「這是什麼?」

  「元氣三寶湯,昨夜發現你體虛多汗,喝這個可以養養。」

  金釧女蘿聽到郡主『體虛多汗』,不禁浮想聯翩,臉上紅了一片。

  李泠點點頭,隨後大驚,「你怎麼知道我夜間多汗?」

  他們是分床睡的,她夜間虛熱多汗他是如何知曉的?

  莫非他起了色心,趁她睡著,欲行不軌?!

  秦修看了看憋紅了臉的金釧和女蘿,後者很知趣地退下,給他們二人騰出一個親密空間。

  他據實解釋:「昨夜你踢掉被子,怕你著涼給你蓋被子之時發現的。」

  「哦。那沒事了,這個等會兒我再喝,」李泠接過參湯,放在一旁,拉著他的手腕至床前,「你過來,借你一點血用用。」

  他依著她,執起他的手,用匕首在他手指上輕輕一划,隨後抓著他割出血的指尖,在床褥之上的白布上一抹。

  事畢,李泠鬆開他的手,拿起白布在紅痕處吹了吹,「可以交差了。」

  他靜靜看著她,忽然想起上輩子與她第一次發生關係的場景。

  那夜他分明記得,她雖嫁過人,但身子還是處子。

  他不禁浮想聯翩,當日他率先離開,沒來得及看那滴血,後來那點痕跡,必定是被她銷毀或者藏了起來。

  也是現在,他才發現她狡黠的一面。

  *

  早膳過後,李泠帶著秦修入宮謝恩。

  從太極宮出來的時候,他們遇到太子李環。

  李環平靜地望著他們,道了一聲恭喜。

  李泠對他道謝:「殿下昨日送的賀禮,我收到了,多謝殿下的祝福,泠娘也祝殿下早日覓得佳偶。」

  「皇后已向陛下請旨,為我遴選太子妃。」李環笑著頷首。

  李泠由衷地恭賀他:「恭喜殿下,未來的太子妃定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李環笑得比哭還難看:「但願吧。」

  「殿下來此定是有要事見陛下,泠娘攜夫君先行告退。」她微微欠身,牽著秦修離開。

  他們轉身一走,李環臉上的笑就垮了下去。

  昨日他已經將她的東西都還給了她,還有那頂,由他十五歲時就開始親手為她製作的金甸花釵冠。

  他曾夢想有一日,她能戴上這頂新娘禮冠,成為他的太子妃。

  奈何他們之間,到底是有緣無分,她已嫁作他人婦,他的婚事,也在皇后的掌控之下。

  他不得不逼著自己放下,可今日一見她及陪在她身側的枕邊人,他還是覺得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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