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他

2024-09-14 22:57:46 作者: 擊雲腰

  不如他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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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泠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就被按倒在床上,她眼中噙著柔弱的淚光,淚眼朦朧地仰看著那個讓她感到陌生的男人。

  那一瞬間,她緊緊抓住床下的被褥,只覺得身體似乎被劈成兩半,疼的她張口咬在了他的肩上,輕泣著含糊出聲:「魏縉,輕點,我疼……嗯……」

  肩上被咬的一疼,魏縉也察覺到了寸寸難行的阻礙,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身下的反應,和聽到她這樣如泣如訴的說疼,一個可疑的猜想在他腦中飄過。

  來不及多想,他低頭吻在她額間,柔聲哄著她:「泠娘,放輕鬆點,別抗拒,你我都能好受一些。」

  她太疼了,從來不知道這種事情,會如此難挨。

  聽了他的話,她腦中閃過從前看過的那些避火圖,和宮中嬤嬤教給她的要領,說是女子初夜會比較難受。

  為了好過一點,速戰速決,鄭泠自己調整了一下姿勢,才終於接納了他的進入。

  那一刻的暢然,如同翻山越嶺,終於登臨絕頂,魏縉暢快地發出一聲低啞的嘶吼。

  鄭泠痛得淚流滿面,她以為如此就可以結束了,但那狂風暴雨,卻只是剛剛開始。

  她咬著唇,被迫承接著一切翻來覆去的動作,只覺得靈魂都要被撞飛出去。

  良久之後,她期盼的終於結束,但身上每一寸的神經,仍舊不停地在釋放著疼痛。

  她側首看著桌上的紅燭,已經燒了一大半,只剩下燭台上的半截拇指長的短短一截。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餮足之後緊緊摟著她的腰,注意到她的走神,將她的臉攏向他的胸膛,「泠娘,你剛剛……很好。辛苦了,睡吧。」

  他將她臉上的髮絲撥向耳後,垂頭貼著她的臉,耳鬢廝磨,與她耳語:「別想著跑,外面都是人。」

  說完魏縉滿足地擁著她沉沉睡去,鄭泠睜著淚痕未乾的眼睛,腦中異常混亂。

  片刻之後,屋中這支蠟燭燃燒殆盡。

  直至最後一絲光亮徹底熄滅,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鄭泠睜著眼睛,試圖在黑夜之中找尋一點窗外的月光,但是她什麼看不見。

  她知道外面其實是有月光的,尋常人借著月光,也能視物,可唯獨她看不見。

  一到夜裡,若是沒有光亮,睜眼和閉眼,於她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

  從前在鄭家也好,在崔家也罷,金釧和女蘿都會輪流值夜,為她點著燭光。

  甚至在教坊司,也有小葡萄給她點燈守夜。

  如今,她看不見,心中湧起無限的害怕,之前在長安街上的那一幕幕,輪番在她腦中閃現。

  無數的斷頭和殘肢,仿佛就在她眼前飛來飛去。

  還有那濃郁的血腥氣,也揮之不去。

  她不敢睡。

  *

  直到凌晨天方露白,一夜未合眼的鄭泠,才終於看見了這個世界。

  被折磨了一夜,緊繃的精神暫得放鬆。

  她又累又困,眼皮終於撐不住了,睡意接踵而至。她一把推開魏縉,安心地轉了一個身,背對著他,與他隔開半人的距離,擁著被子閉眼睡去。

  只是沒過多久,躺在她身旁的男人睡醒了。

  魏縉睜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段雪白無暇的秀美女人背,軟被裹在她的腰線處,帶著極具誘惑的味道。

  看見她骨骼分明的脊骨,魏縉愣了一瞬,而後想起來昨夜擁她入懷的感覺,才知道昨夜的一切都不是夢。

  他的心重重跳了一跳。

  擡眼看了看天色,魏縉估算了一下時間,離報曉鼓響起,至少還要半個時辰。

  他醒了,身體的另一個部位也已醒來。

  魏縉眸色暗了暗,於是他按上女人光潔雪白的肩,將人翻了過來,再度翻身上去,擡起她一條柔軟的白腿,壓著她,再一同回味昨夜的快樂。

  鄭泠將將入睡,身體猛然被擠入什麼,就在一瞬被人驚醒。

  那絲沒睡夠的起床氣,讓她瞬間爆發,恍惚以為這是曾經在護國寺的那個夢境。

  於是擡手一個耳光揮在男人臉上,使勁推了推他,揚聲怒喝:「傅丹青,你大膽,竟敢再次以下犯上!」

  魏縉受了一耳光,但並不生氣,見她柳眉冷豎,他噗嗤一笑:「泠娘,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陰冷的笑聲,教鄭泠一個激靈,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完全清醒。

  昨夜的一切如浪潮般湧入她的大腦,她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哪裡是做夢,簡直是比噩夢還恐怖的現實。

  做噩夢都還有醒來的時候,可是現實,無計可施。

  鄭泠摸不清魏縉這捉摸不透的脾性,想想昨夜那些刺殺他的人的下場,她十分害怕自己那一巴掌,把他給得罪了。

  於是,她收斂了怒容,帶著討好的神色看著他,順從他身下的動作,開口應答:「我剛剛在做夢。」

  「哦。」魏縉饒有興致地循循誘問她:「你說的夢話『竟敢再次以下犯上』,這『以下犯上』,泠娘所指的是什麼?」

  他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兩人結合之處,再慢慢移動目光,落在她潮紅的臉上,「指的是現在這樣嗎?」

  鄭泠臉上紅白交加,羞憤欲絕:「不,不是。」

  魏縉見她一副做賊心虛,偏又咬死不認的樣子,懲罰似的低頭咬住了她那顆硃砂痣,「或者是這樣?」

  鄭泠弓著身驚呼出聲,渾身如若觸電,酥麻無力,她依舊搖頭,「不是,都不是。」

  她不肯承認,魏縉便一寸寸吻在她柔膩的胴體上,留下很多痕跡後,才停下了動作,「你剛剛喊得是傅丹青,可見你不止一次夢見過我,還是在護國寺的我。泠娘,你莫非在那時,就對我別有用心了?」

  他的話語十分溫和,行動卻異常粗暴,晃的床在咯吱作響。

  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之下,鄭泠眼眶中匯聚了很多淚水。

  這樣羞煞人的逼問,不啻於將她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也清楚地彰顯著他們之間的地位差距。

  不論是從前那個夢境,還是如今躺在他的身下承歡,都令鄭泠覺得是一種恥辱。

  這種恥辱,逐漸在撕扯她的理智,助長了她的氣焰和膽量。

  這男人如此敏銳聰慧,僅從她的一句話就猜到了這麼些事。可她偏不想讓他聽到他想聽的,以此增加他的樂趣。

  她為自己擦了眼淚,對上他的眼睛,笑了笑,「那時候我瞧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看著像個斯文俊秀的小白臉,就如我們皇室貴女喜歡豢養的那種面首。興許是少女懷春,我寂寞了,正好將你當成個面首,於夢中陪我解悶。你以為當時你要走,我為何叫你再來長安?其實不過是我想將你收入後宅,當一個以色侍人的面首。」

  『面首』一詞,著實刺激到了魏縉。

  剛才還神采飛揚的神色,瞬間冷凝了下來,他握上她纖細的頸,深淵一樣的眼瞳,涼颼颼盯著她的眼睛,冷笑:「你胡說八道的樣子,真可笑。泠娘,你昨夜,分明還是處子。此前你連男人都未嘗試過,竟在這大放厥詞,以為一口一個面首就想氣到我。怎麼?是他崔忱驦不行?在大婚之夜,竟沒讓你如願當個女人?」

  反唇相譏的話語,一個一個攻破她的謊言。

  鄭泠不為所動,依舊帶笑,學著他剛才的神色,也從頭到尾瞟了他一眼,嘖了一聲,繼續嗆聲:「可惜,現實中的你……不如夢中伺候的好,更不如崔忱驦,讓我快活……咳、咳咳咳……」

  那句不如崔忱驦,令魏縉腦中閃現過無數譏諷和奚落的聲音。

  「一個官妓生的小野種,你說他是崔家的種,他就是崔家的了?誰知道是和哪個男人生出來的,就想在崔家爭個一席之地?簡直是玷污了博陵崔氏百年門楣!」

  「無恥娼婦!帶著你的野種滾出崔家,滾出長安。」

  「小野種看清楚了,那位才是崔氏行六的小郎君,你來了,我們崔氏這輩的孩子就要從新排行,這樣不好。」

  「你算個什麼東西,妄想把六哥哥的族中行六給搶走?滾出去,滾出崔家!」

  「孩子,你還是隨你娘,姓魏,這崔字,你用不起。」

  「……」

  「縉兒,娘對不起你,是我身份卑微,連累你不得認祖歸宗……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娘沒辦法再陪著你了……」

  隱秘在心底十數載的東西,在一瞬間猶如山崩地裂,將他人生之中最孤立難堪的一幕幕,從長滿硬繭之下的心房牽絲勾起,露出血淋淋的猙獰疤痕。

  他驟然失控,掌下聚力掐著鄭泠的脖子,連連冷笑:「誰說我不如崔忱驦了?我運籌帷幄,用兵如神,破了他駐守的河南道,將崔家父子斬草除根;我輔佐出改朝換代的開國帝王,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書令;我讓那些卑劣的望族心驚膽戰,讓崔家人,都將匍匐在我的腳下,看我的心情活命;我還搶了崔忱驦的新婚妻子,他既守不住山河,也守不住女人,如此無用之人,我哪裡不如他了!」

  鄭泠喉嚨痛得厲害,呼吸也受阻,她不斷拍打魏縉的手。

  聽到這裡,她才知道他為何會在慶功宴上向李叡求要自己,為何昨夜特意強調他也是崔氏子弟,如今也冠絕京華。

  什麼喜歡她,求她嫁給他,不過就是他蓄意,信口而言的一句引誘之語。

  要是她昨夜真的為了求生,回應了他那兩句話,怕才是遂了他的願,讓他看了笑話。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為了報復,報復不知緣何得罪過他的崔家。

  求生使然,鄭泠摸索著床頭的一切,抓起枕頭朝他扔去,但都無濟於事。瀕臨窒息的時候,她終於在枕頭位置的被褥之下,摸到一柄短匕。

  鄭泠將將抓到,要刺向他的時候,魏縉頓時鬆開了手。

  頸間沒了桎梏,她宛如一隻重回水中,即將乾死的魚,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

  乾燥痛癢的喉嚨,觸及濕潤的空氣,嗆入肺腑,她止不住的咳嗽,蜷曲著身子趴在床沿,咳得撕心裂肺。

  魏縉見她頸間紅痕宛然,眼角淚痕未乾,從她手中抽走那枚匕首,起身拾起衣物,慢條斯理的穿上。他居高臨下的對著鄭泠道:「以後莫要再說我不如他。」

  穿上衣服的魏縉,又是一副道貌岸然、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他露出一個帶有勝利意味的,溫和的笑:「一個已死的手下敗將,不配與我相爭相比,相提並論。泠娘,你記住了嗎?」

  「你真是個瘋子。」鄭泠不想看到他,閉上了眼。

  他並未辯駁,只道:「泠娘,這才剛剛開始,崔家欠我的一切,日後,就由你來償還。」

  她不明白,猛然擡頭質問:「為什麼偏偏是我?我不知你與崔家有何恩怨,更未傷害過你分毫!為什麼?」

  自五歲開始,魏縉就從不對任何人表露真心,再者,以當下他們越來越糟糕的關係,他說了,她也未必會信。

  於是,他半真半假地告訴她:「為什麼?因為,要怪就怪你,當初愛慕虛榮,甘願嫁給崔忱驦。」

  魏縉單膝蹲下,垂眸看著她,認真告訴她,「當初我問過你的,你嫁給他是因為他姓崔,還是因為他冠絕京華?你說,嫁給他既因為他姓崔,也因他冠絕京華。還說,即便不嫁給他,也是嫁給其他五姓七望的子弟。泠娘,你看,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著。」

  鄭泠自然沒有忘記,當初在護國寺的一切,她也都記著。

  但她不理解魏縉如今針對她的邏輯,更難以茍同:「我嫁給誰是我的責任和自由,關你何事?」

  魏縉輕聲一笑:「是啊,嫁給誰是你的自由,所以你的選擇,決定了今日的一切。幼時被崔家欺凌之際,我曾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必將整個博陵崔氏踩在腳下,將崔氏奉為圭臬的一切,都收入囊中。」

  他伸手向她精緻俏麗的臉觸摸,「崔忱驦是崔家內定的家主,他在崔家的一切,每一分都是我的。包括、你。」

  鄭泠別開臉,躲開了他的觸碰,笑了:「可我已與崔氏和離,崔氏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報復我,只怕也讓你暢快不起來。。」

  魏縉勾過她的下巴,就是要她看著他,再輕飄飄毀掉她偽裝的不在意:「嗯,不讓你和離,又怎能把你送進教坊司,怎能讓你淪為娼妓,成為我的,玩、物。」

  「咚——」第一聲報曉鼓響起,隨後是一道道立於各座坊門的鼓聲接力響起。

  磅礴交替的悠遠鼓聲,震的鄭泠腦中嗡嗡作響。

  日光也游移了一下,透過窗隙照在她漆黑的眼眸上。

  原來,那日那傳旨的宦官,逼她與崔忱驦和離,將她充入教坊司,也都是出自魏縉之手。

  她一顆心如墜冰窟,渾身都被濃郁的絕望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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