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
2024-09-14 22:56:51
作者: 曉千城
chapter55
沈世覲將紅酒杯砸向牆面,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廉州北區的地會失守,明明上輩子的他穩贏其中。
他看著碎落一地的紅色污漬,裡面倒映出他有些扭曲的面孔,不同角度,不同狀態,像是大千世界中的不同映像。
「矛能科技是什麼中外合資企業,他憑什麼。」
舟蹈見怪不怪避開酒杯的碎片,擡頭看向他,等待著他下一步的指示。
沈世覲拿起碎片,對著陽光看,忽然想到了什麼,對舟蹈說道:「如果一片玻璃對著陽光看是透明的,那麼就要把窗戶關上,窗簾拉好,那這塊玻璃就會變成黑色。」
「我明白了沈總。」舟蹈點頭。
——
隋子閱給沈世稷發了一條新年快樂,沒有收到回復。
他見怪不怪,但神色有些淡漠。
新年伊始,隋家一棟別墅燈火通明,彩燈從大門蔓延到噴泉,再到中式大理石入戶門。
親戚圍了一桌,樓上孩子們吵吵鬧鬧,他給親戚們敬完酒,獨自走出去,站在院子裡,「趙博士,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是他的助理,隋總。」電話那邊傳來不太標準的中文。
「嗯。」隋子閱仰頭看了看漫天的繁星,「他還好嗎?」
「您說趙博士嗎?」
「……嗯。」
「趙博士一直在實驗室里沒有出來,我們新的設備也在使用。」
「他進去多久了?」南方的冬季陰冷,他裹緊大衣,靠在欄杆上。
「56個小時。」
「好。」
隋子閱掛斷電話,攏了攏衣服,走進了屋子。
「子閱,快來打牌啊,你大姑姐的技術又上一層樓了。」
「來了。」
「三個六,該說不說,過年的運氣是真好,看來新的一年一定紅紅火火,」隋子閱她媽笑得合不攏嘴,特意換上紅色旗袍,戴著鴿子蛋大的翡翠掛墜,「未來的我們家一定團團圓圓的。」
隋子閱坐在牌桌前,「媽,你說你怎麼證明未來的我們是現在的我們呢?」
「胡說什麼呢,順子。」
隋子閱捏住紙牌的手指微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兒子我現在的身體裡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靈魂,那是不是你兒子呢?」
「你怎樣都是我兒子,三帶一,胡了,都給錢啊,給錢。」隋子閱他媽所有的心思都在牌桌上,數著紙牌,哈哈大笑。
隋子閱是醫生世家,世代行醫,至少從清朝就開始開張掛匾,傳到他幾乎註定醫生的命運。
他不能出錯,所有的事故都會變成污點甩在他們家族的恥辱柱上。
一旦出現事故,他覺得他最不能原諒的人是自己。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一場普通的心臟瓣膜手術,職業生涯做過數百場的隋子閱照舊檢查患者病例,定下手術日期。
心臟瓣膜手術費用不低,二十萬左右,對於普通家庭難以承受。
接受手術的是個小女孩,十三歲的年紀,白白瘦瘦的,躺在病床上和他拉鉤,隋子閱照舊說,你要加油,不要害怕。
小姑娘也很感激,看著隋子閱眼眸含淚,她的父母也在後面抹淚。
但在手術前一天,他右眼皮跳個不停,預感有什麼要發生,一向不抽菸的他到樓下便利店買了煙,他拆了煙盒,將香菸叼在嘴裡,沒有點燃。
便利店門口車水馬龍,醫院的停車場一向如此。
直到一輛邁巴赫在便利店門口停下,后座走出來一個男人,很低調,個子很高,戴著鴨舌帽,穿著白T恤黑西褲,側過他推門進去,隨後出來,手裡拿著打火機。
隋子閱叼著煙沒動,就聽到男人說:「要不要點火?」
他側目,拿下煙,看到面前有些白到清冷的面孔,男人鼻樑上的紅痣奪目,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看來隋大醫生心煩啊。」
「你認識我?」
男人挑了挑下巴,「胸牌。」
「你是患者家屬?」隋子閱有一搭沒一搭說。
「不是家屬,但是特意來看望,廠子的一個工人家女兒心臟出了問題,現在在住院。」
夜色降臨,醫院的寒氣更重。
隋子閱看著邁巴赫停進車位,大概是周圍的陰寒,他揉了揉右眼皮,「你是廠子領導?我明天也要給一個工人家的女兒做手術,小姑娘13歲,挺機靈的,做好了活到老不成問題。」
隋子閱避開患者隱私,籠統說。
「是嗎,手術大概會成功,可是如果她的父親不做人,用親生女兒死亡的賠償金還賭債就慘了。」
隋子閱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有什麼在連成線,但他嘴上還是說:「你沒事吧?如果有病去急診掛號。」
出乎意料,男人笑了一下,笑容有些他看不懂的苦澀和期盼,「隋子閱,洗的盤子多了容易碎,即便你覺得萬無一失,也要仔細再仔細才行,這是我的名片,明天過後,歡迎你來找我。」
鬼使神差,他接過名片,甚至覺得眼前的男人根本不陌生。
——沈世稷。
「等等,」男人忽然點起打火機,微弱的火苗搖曳著,暈黃的光線照亮了男人的眸子,「吹了它。」
「你神……」話沒說完,隋子閱的呼吸就把火苗吹滅。
「好了,明天順利。」
不到五分鐘,男人消失,像是從未出現。
隋子閱上樓的時候還在想著吹火苗怎麼跟驅邪一樣,作為醫生,他最信的就是不可說之物。
本來他應該直接回自己的值班室,但像是回應男人的話,他走到女孩病房門口,剛想推門,手卻搭在門把手上沒有動,他側身,透過玻璃看著裡面的一切。
「喝點水吧。」小女孩父親將水舉到她面前。
這本來是個溫馨的畫面,術前多補充蛋白質和維生素很有必要,可詭異的是小女孩母親在哭,她的一隻手攔著父親,小女孩更是淚流不止。
「我不渴。」小女孩說。
「乖,喝了就好了。」
隋子閱一把拉開門,他兩步並做三步走過來,奪過塑料水瓶,放在鼻子底下聞,「你們給她吃的什麼?」
老兩口被這突然的一下嚇愣住了,吱吱唔唔說不出話,反倒是做實了問題。
隋子閱手有些抖,多年的從業經驗保持了他的涵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破舊的皮包里露出的藥盒,「阿司匹林,玻利維,華法林,這些都是抗凝藥物,你們溶在水裡,在術前給孩子吃這個?」
他聲音高了起來,「這些都是抗凝藥物,你們是想讓孩子在手術時大出血而死嗎?」
隋子閱情緒波動很大,手術取消,換了主刀醫生和監護人,女孩提前轉入了重症病室,由護士單獨照顧,等到指標合格時再做手術。
等他找回理智的時候,他才發現,今天自己根本沒有帶胸牌。
後來的事,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下著雪,京華醫院小女孩的父母大吵了一架,男人大吼著,你們是要我死嗎?我怎麼還錢?我欠的五百萬怎麼辦?一個女孩還有什麼用?你去死啊?你怎麼不去死?
他沒有繼續聽下去,開車飛快離開,撥通了沈世稷的電話。
冥冥之中,有人在幫他,這個人是難以用科學解釋的沈世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