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2024-09-14 22:56:35
作者: 曉千城
chapter40
雒挽安真的變成了海島上最漂亮的藝術品,她接待了很多沈世覲的貴客,熟練的倒茶送客,之後被當成商品送到床榻之上。
她有很多件華貴的衣服,有裁縫定時到島上給她量體裁衣,之後直升機降落,帶來一箱一箱珠寶和衣服,她被裝飾的動人,成了島嶼上最華麗的名片。
歲月流轉,她知道微笑的最佳弧度,知道擡手的嫵媚角度,知道行走的步步生蓮。
藝術品是沒有思想的,她謹記,只是在一次次床榻搖曳之時忽然覺得此生無望。
她好像看到過一個背著畫板的,皮膚蒼白的男生背對著所有人反方向行走,他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只有一片梧桐樹葉。
可樹葉是最廉價的東西,只有燦爛奪目的鮮花才能駐紮這座孤寂的島,開到荼靡花事了。
這座島嶼永遠雲蒸霞蔚,銀花火樹,風暖日麗,諸事皆安。
只是有一次,她遇到了一個叫作顧嘯安的男人,留著寸頭,看到她的時候瞠然自失,「你是,你是雒挽安對吧?你還活著?」
「您認錯了,先生,我是羅安馨。」
「羅安馨?羅家這麼多年風生水起,生意場上僅次於沈家,你也不用在這裡這個吧?」
「哪個?」
「就是這個啊……」顧嘯安有點不好意思地攏了攏浴袍,他下床,拉開窗簾,坐在離她最遠的角落,「抱歉啊,我只是想,離你遠一點。」
他撓撓頭,「而且,這太奇怪了,你和我同學長得太像了,我沒有辦法……咱倆聊聊天吧。」
「好啊,您是想聊什麼?」
「我當年學校的事吧,抱歉啊,主要是你太像她了,但是我沒有機會和她說了,只能和你講。」
雒挽安過去的記憶蒙上了一層珠光寶翠,眼前的人她也不記得,只是打了個哈欠,展示出完美的笑容,「當然好呀。」
「嗯,我們那年有人開槍自殺了,警方鑑定自殺也就不了了之了,不過當時在她的身體裡查出了海洛y,在自殺前大量吸入,監控顯示她身旁有個男人,兩個人很親密,一夜情這在f國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是那個女生吧,她是華人,平時只是只玩感情,不玩dupin的,那個男人只是個背包客,之後就消失了。」
「像是專門來騙她的一樣。」
「dupin害人不淺,不過這件事很長時間成為了我們院的談資,被稱作惡魔詛咒。」
「為什麼叫作詛咒啊?」
「在那之後,雒挽安,就和你長得很像的女生車禍死了,好在家屬收到了一筆不菲的賠償,司機醉酒,也把自己撞死了,詛咒事件繼續發生,小災小難都不用提,美院有個男生,上著學忽然吐血,給教授嚇得直接跑出教室,學校強制他退學,後來神秘消失了,因為長得好看,有傳言說當鴨去了,活不過三年。」
顧嘯安似乎覺得他站的地方有些紮腳,重新坐回床上,神秘兮兮說道:「你知道最詭異的是什麼嗎?」
「什麼?」
「這個男生消失前一晚,在學校最大的廣場上燃起了一把火,周圍擺的全都是雒挽安的畫像,他將畫像一件件扔進火堆里,邊扔邊說著神秘的咒語,學校終於看不下去了,在他自己準備跳進火里時拉住了他。」
「他要燒自己?」
「像是被邪神附體一樣,所以我說詭異嘛,好在這件事情之後學校歸於平靜,但我總是時不時想起雒挽安和那個男生,那個男生自卑的擰巴,應該是暗戀雒挽安,要不就是跟蹤狂。」
「哦。」
顧嘯安打了個哈欠,「能請你到別的房間睡嗎?雖然我知道你們是兩個人,但是看到你的臉我怕我晚上做噩夢,還有這張床太硬了,不太舒服,如果可以幫我點個空山雨後味道的薰香,加一些玫瑰精油。」
「當然可以,先生,有需要您叫我。」
雒挽安到了隔壁房間,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隨後抱著馬桶嘔吐,她本來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更是吐不出,只是想到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覺得渾身發冷。
她快速低頭,翻出藏在洗手台下方夾層里的紙,上面寫著一個字逃。
但為什麼呢?明明沈世覲給她更好的生活。
「太太,先生說給您扎一束,您看這束可以嗎?」
傭人站在花房,手裡捧著一大束橘黃璀璨的鶴望蘭。
「可以,你身後是什麼?」雒挽安看過去。
「是一堆沒有清理過的垃圾。」在傭人身後是破碎的畫板。
「先生心好,之前讓一個遠方親戚在海島療養,那親戚是個畫畫的,有點抑鬱症,年前去世了,這些垃圾還沒清理。」
「哦,那你們清理吧。」雒挽安點頭,繼續坐在花壇前看書。
海島歲月漫漫,沈世覲給她的客人越來越多,而她身上的傷痕累累卻換不來沈世覲的一次憐惜。
在她每次要昏厥過去之前,她都會想到自己貼在洗手台下的字,那字跡泛黃,不知道過了多久。
安保系統升級,島上的保安多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永遠見不得人,為什麼我不能只和你在一起?」雒挽安深吸了一口氣,她躺在床上,扎著營養液,眼神空洞。
「寶貝,你聽我講,你所遇到的每個人都很重要,你是在幫你的愛人,我因為愛你才交給你這麼重要的任務,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沈世覲說道。
「可我,真的太累了,這真的是因為你愛我嗎?你愛羅安馨還是我……」
「我當然愛你啊,結束後我給你拍金荔枝耳環好不好?還有很多漂亮的珠寶,都給你,我的寶貝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沈世覲親她的額頭。
「股份你喜歡嗎?酩泰地產現在市值百億,我都可以給你,你知道的,他們挖出了玉礦,打通東南亞市場……」
雒挽安胃部翻湧,「我不想要這些,我想要……走出這座島,想要自由。」
她站在海岸沙灘上,看著波濤洶湧,潮生潮落,竟然沒有她安身之所。
「如果我有一天控制不住跳進去,死去呢?」雒挽安看向站在身後的沈世覲,他端著酒杯與她隔空碰杯。
「如果你真的這樣想,你願意你真正的家人知道你這段時間做了什麼嗎?失而復得再失去或者謊言背後有更大的痛苦,哪一個更難過?」
「我真正的家人嗎?」雒挽安眼睛有些迷離,她邁步走向沈世覲,「我不會的,我不會讓我的愛人難過的。」
雙重思想在拉扯,腦海中有什麼被一層層覆蓋、隱沒、消失殆盡,另一重卻一直翻山越嶺,至死方休,她吻向沈世覲,嘗到了鹹濕的味道。
沈世覲同樣回抱,卻變了味道,他汲取她最後一絲稱作靈性的哭喊。
她被送出島,到了s國,這裡有沈世覲更重要的客人,可以壯大沈家的商業帝國。
終於離開了那座布滿安保監控的島嶼,四面不再是沉溺的蔓延,卻是陡峭的懸崖。
午夜夢回,她看到一團紅色烈火熊熊燃燒,火越來越大,越來越烈,灼熱了天際,擾亂了人心,無數吶喊和嘶吼拉扯著蕩然無存的衣物,她看到了輪椅的消亡,脈搏的停止,看到無數畫作扔進烈火之中,灰燼誕生又消亡,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少女懷揣愛情被寸寸吞噬,少年渴望夢想被分崩離析。
她驟然驚醒,意識到這是最好的時機。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於是她開著法拉利駛向那稱作自由的遠方。
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
她墜向深海,窺探到更遙遠的未來,準備好重生,準備好死亡。
她忘了明渱自殺於酒吧天台,忘了輪椅上的白墨念給他的梧桐樹葉,忘了家人得知她去世時的悲痛欲絕,卻唯獨沒有忘記那些年少求學的希望和渴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