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2024-09-14 22:51:57
作者: 胡壹淳
第 78 章
進宮的路上,謝卿白和左恆同坐一輛馬車。
謝卿白從一上車就閉著眼,在縷近些時日交雜的各種事情。從長安的連環案,到堯王府的下人,再到花樓里的花魁,以及如今他師父被誣陷。
看起來是不經意,其實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隱隱要將它穿起來。
這盤棋布的可是真大了。
一旁的左恆,也知道此時謝卿白狀態不佳,他手撐在膝蓋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直到謝卿白睜開眼,他才面露笑意道,「殿下今日審問的感覺如何?」
謝卿白長舒一口氣,把剛剛腦子裡沒捋明白的思路,擱在一旁,他擡手抖了抖腿上的衣袍,盯著左恆道,「左大人感覺那人有沒有說謊?」
「自是說謊了,殿下您想啊,哪有人殺了人還供認不諱的。再說了,我記得其他那些死者也都是無頭屍,能那麼分毫不差地將人屍首分離,大夫更有那個優勢。」
左恆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罪犯,在如今這情況下,他不是也得是,必須是。
「哦,左大人分析的也不無道理,但此時並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證明他是兇手。」謝卿白又閉起了眼,臉上多了些不耐。
「殿下說的是,但也沒有證據證明他不是。」左恆見他閉起眼,臉上的笑意也收了起來。
交流談不上有多愉快,謝卿白知道這刑部尚書,在幫哪一邊,倒還真是個硬茬。
一路無言,直至到了養心殿外,謝卿白才對左恆道,「左大人,請。」
「殿下,請。」
顯然魏帝已經等著他們了。
此時他正側躺在榻上,翻看著面前的摺子,此時謝卿白和左恆走了進來。
「兒臣參見父皇」
「微臣參見陛下」
二人齊齊下跪,行禮。
魏帝揮一揮手,「都起來吧。」他被一旁站著的年公公扶著坐起來,「賜座。」
「謝皇上」
「謝父皇」
「嗯,你們二人一道進宮,想必是進來長安的連環案有了進展,說說吧。」
「回皇上,確實有了進展,今日堯王殿下親子審問罪犯。」左恆倒是個聰明的,直接把矛頭指給了謝卿白,說著起身將供狀遞給年公公,呈給了魏帝。
魏帝打開看了一眼,便從狀紙中擡起頭道,「那,堯兒你來說說吧。」
「父皇,昨日確實在東街北巷抓到一個嫌疑犯,雖然種種結果都指向他,但是太過蹊蹺,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連環殺手,所以今日審問下來,兒臣打算細細翻看一下過往幾起案例,看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謝卿白起身福了個禮,謹慎地道。
「哦,既是當場人贓並獲,為何蹊蹺?」魏帝似乎也看出了,謝卿白言語中的一絲袒護之意。
「兒臣認為能連環殺人的殺手,必然不會等著人乖乖去抓,這樣的兇手的狠辣程度,跟今日抓到的嫌犯,差距有點大。」謝卿白知道不會是文書林,但確實各種證據指向他,他只能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藉口,說給魏帝聽。
一旁的左恆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輕笑出聲。
魏帝眼神劃向左恆,他當即收起笑意,「左尚書看來有異議?」
左恆忙站起身,「回皇上,對於這個嫌犯,微臣跟殿下確實看法不同,微臣覺著,既然種種證據都指向此人,那又有何蹊蹺,莫不是殿下認識此嫌犯?」
謝卿白張了張嘴,吸了一口氣,望向魏帝,隨後低下了頭。
魏帝當下便明白什麼意思了。
隨後起身下了榻,在謝卿白和左恆之間轉了一圈,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沉著聲音道,「此案影響甚壞,孤不管他是否是兇手,孤只是不想看到再有百姓因此遭罪,所以……」
他重新回到榻上,指著謝卿白和左恆點了點,「給你們七天時間,給孤,給長安百姓一個答案。」
「微臣遵旨」
「兒臣遵旨」
「嗯,左尚書下去吧。」
「是。」
待到左恆退出內殿,魏帝才起身往後面的書架走去。謝卿白起身跟了上去。
魏帝穿梭在書架里,直到找到了他想找的書,才停了下來。
擡手從上面取下一本書,回身遞給跟上來的謝卿白道,「好好看看這本書。」
謝卿白接過來一看,是《鬼谷子》。
魏帝這才就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堯兒,你可知你今日犯了大忌。」
謝卿白知道魏帝說的什麼意思,他便跪了下來,「兒臣知道。」
魏帝手撐在膝蓋處,望著謝卿白道,「那嫌犯跟你什麼關係?」
謝卿白梗了梗脖子,才道,「他便是在西洲一直照顧兒臣的師父,文書林。」
「文書林,」魏帝重複著這三個字,「原來是他。他怎麼會成了嫌犯?」
謝卿白低垂著頭,手撐在腿側,緊握成拳,「想必是兒臣連累了師父。」
「呵呵」魏帝輕笑一聲,「堯兒,重情在普通人里是好事情,但在皇家可是大忌啊。」
謝卿白又怎會不知,「父皇,兒臣明白,可是……師父他不一樣。」他想說文書林如同他的再生父親,他不能不顧他的死活。
「那麼,他的那個女兒呢?」魏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謝卿白猛地擡頭看向魏帝,臉上一半是驚詫,一半是驚恐,他忙俯下身,跪趴在地上,「父皇,兒臣,兒臣明白的,一定不會因為私情誤了事。」
魏帝見他這副緊張的模樣,心涼了一半,嘆了口氣,「孤是問你,他的那個女兒,你又該作何處理?」
謝卿白心知,魏帝原來早早查清楚他身邊的人,謝卿白心說想娶她,可是在此等情形下說娶文楚,無異於將她推向死路。
「兒臣,只是讓他做兒臣的侍衛,她身手不錯。」謝卿白俯趴著身說道。
「好一個侍衛,堂堂堯王殿下,當今七皇子,還需要一個女扮男裝的侍衛。」魏帝浮起一副半笑不笑的模樣,盯著緊張的謝卿白,他越是緊張,魏帝便知道,這兩人他越得替他解決掉。
這情形,都不是一般的軟肋,這是死穴,純把自己的命門交給對手。
這些事情他能查到,那些想絆倒他的人也能查到,如今的文書林便只是開始。但魏帝布局了這麼久,他不能讓自己的接班人被有心之人搞下去。
「怎麼不說話了?」
謝卿白額頭的汗都被激出來了,文書林已經打到了他的七寸,再來個文楚,這是要他的命,「兒臣一定不越界,求父皇放心。」
魏帝起身將他扶起來,謝卿白擦掉額頭上的汗,站起身,看著魏帝一臉慈父的模樣,「堯兒,其實長安的連環兇手是誰,孤反倒不擔心了,顯然這是那些人給你挖的坑,但是這個文書林留不得。」
「父皇,師父是冤枉的。」謝卿白忙解釋道。
「堯兒,七天時間,把那本書看完,來告訴孤你的結果。」魏帝點點謝卿白的胸口,「你知道,那些人一旦盯到你的破綻,你的這位師父,這次不死,還會有下一次。」
隨後他咳嗽了一聲,又道,「你現在越在乎什麼,將來你在乎的這些越會被人盯上。你不斷,那父皇來幫你。」
謝卿白聽到此話,又跪了下來,「兒臣明白,兒臣自己會解決。」
魏帝俯下身,扶著謝卿白的胳膊道,「堯兒,孤是要你來接替孤的位置,切勿兒女情長,誤了大事。」
「兒臣明白。」
隨後魏帝站起身,長舒了一口氣,「刑部尚書有一個女兒,知書達理,左恆倒很是疼愛他這個女兒。」
謝卿白聽得渾身一陣,他握著拳,不發一言,魏帝繼續道,「這件事過後,你來告訴孤,要不要娶她為妃。」
謝卿白要說剛剛是一把刀子在扎心,那次是已是一千把刀子在捅胸口了。
他泄力地趴在地上,喃喃道,「兒臣遵旨。」
魏帝說完這些,拍了拍他的發冠,「好好想想。」
然後便離開了。
謝卿白跪在那裡好半天,沒有起身。
他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向地毯,隨後緩緩站起身,面色沉重,眼睛閉了一起來,遮住了滿目的冷意。
謝卿白牙齒咬地咯咯響,眼前兩排書架像兩堵黑牆,擋在他身側,他猛地睜開眼睛,眼裡帶著些狠戾,看著書架盡頭那一絲光,仿佛自己掉進了一處深淵。
「這就是皇權嗎?」
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我要它做什麼?
謝卿白從沒像此刻一樣,認識清魏帝,也從沒像此刻一樣絕望。
他知道這七天不過是個由頭。
謝卿白腳步里像灌了狄托一般,他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出養心殿的。
朗朗明日打在他臉上,他本能地擡手遮住了那一道強光,這一道光,讓他通體發寒的身體,有了些溫度。
年公公見謝卿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揚著頭大口呼吸著,便走到他身前道,「殿下,可是身體不舒服?」
謝卿白搖了搖頭,他臉色慘白,此時也確實不太像個健康的人。
半晌回頭望向年尋,笑了笑道,「我父皇,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