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2024-09-14 22:50:42 作者: 胡壹淳

  第 9 章

  「啪!」

  「嘶」

  茶杯砸到地面的聲音,讓幾個人的注意力瞬間從謝卿白身上,轉移到了文楚這裡。

  茶杯里的熱水結結實實都澆到了文楚手上,疼的她趕緊放開茶壺。

  緊接又是更大的茶壺落地聲!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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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卿白幾乎是本能地跑上前,抓過文楚的手檢查,「沒事吧師姐?」

  他欲拉著文楚去藥房上藥,被文書林制止住了,「卿兒,你們舅甥之間多年不見,好好聊聊,我帶楚楚去擦藥。」

  起身的時候,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指指文楚:「你這丫頭啥時候才能不莽莽撞撞,咋樣,燙傷了沒?」

  文楚自知這一出有點有失禮數,縮著脖子沖謝卿白吐吐舌頭,隨後哼哼唧唧道:「爹你先別罵我,那水可燙了,好痛!」

  「你啊。」

  說著父女兩人進了裡屋。

  但此時的文楚,哪有心思管自己手上被燙的地方。

  她一進裡屋就趴在門上,試圖聽外面的談話。

  文書林搖了搖頭,一把將自己女兒拉到椅子上,從架子上取下金瘡藥。

  擡起文楚的手,這會兒功夫,她的手背已經紅了一大片。

  倒也沒什麼大礙,文書林倒出一些藥膏,在她手背燙紅的地方抹了一層,才道「你這丫頭,怎麼還有偷聽的毛病了?」

  上過藥的手背冰冰涼涼,文書林收起藥膏,一回身就見文楚眼睛滴溜溜地瞧著他,

  文書林嘆口氣,「想問什麼就問吧。」

  「就等爹爹這句話了。」

  文書林對自己女兒還是了解的,她能憋這麼一會兒已經是極限了。

  「爹,小白啥時候多了個舅舅,他不是孤兒嗎?」

  文書林想起霍寧遠十幾年前來的時候,文楚還小,這些年為了省去麻煩,他也並未對謝卿白的身世多說過什麼。

  文書林坐下來沉思了片刻,「當年他們把卿兒送到這裡的時候,是打算讓他從此當個孤兒的。時過境遷,也許卿兒的家人有了新的想法了吧。」

  文楚臉上的表情像開了花,從好奇轉向不解又轉向憤怒,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儘是有點心疼謝卿白,「他們怎麼能這樣,不想要的時候,就把他送走,想要的時候就過來找,小白是物品嗎?小白也是,居然騙了我這麼多年。」

  「不怪卿兒,是爹不讓他多說,畢竟當年也沒想過他們會再來找他。」文書林語氣中儘是疲憊,如果可以,他也並不像謝卿白捲入是非中。

  他似乎已經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可是文楚並不知情,她有些激動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動作太大,碰到了燙傷的地方,疼的她「嘶嘶」叫了幾聲,在手背上吹了口氣,才壓下聲音又道,「為什麼呀?既然小白有家人,為什麼會把他留在這裡十幾年,這麼多年都從未曾看望過他。尤其他小時候還體弱多病,他們就不怕……」

  文楚沒說下去,但卻越想越氣,哪有這樣的家人,病的時候把孩子丟給別人,長大成人了,他們來了。

  算盤不要打的太響。

  文書林似乎在盯著門口走神,眉頭輕皺著,那瓶金瘡藥被他握在手裡,指節都泛起了白。

  這其中關係到的事情太多,以文楚的性子,還是不知道的好,「既然卿兒的舅舅來了,那怕是要帶他離開了,你……」

  「不行!小白為什麼要被帶走?帶哪去?他可是爹你一手帶大的徒弟,怎麼能隨便被一個陌生人帶走,我不同意。」

  文楚說著就又站起身,才邁出步,就被文書林拉了回來,「楚楚,卿兒長大了,他該有自己的選擇和責任。」

  「可……可小白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爹爹?」

  文書林沒回答,答案顯而易見。

  「我不想小白走。」

  她失神地跌坐回椅子,手指摳著椅子把手,垂眼之際,眼淚吧嗒吧嗒從眼角滑了下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失去這個朝夕相處的弟弟。

  可他們確實也不是謝卿白的至親,想到此文楚越發難過起來。

  文書林走到文楚跟前,摸著她的發頂,文楚靠在她爹的懷裡,「爹爹,可不可以不帶小白走,我捨不得。」

  回答她的是一聲嘆息。

  ……

  大廳里一陣靜默,顯然舅甥二人場面就冷靜多了。

  謝卿白似乎並不想談,望著師父和師姐消失的背影,他也起身往外去。

  剛走到門口,霍寧遠喊住了。

  「卿兒……我們談談。」

  「談什麼?」

  謝卿白聲音平淡,沒流露出多少情緒,只是他壓在腿邊的雙手,卻早已緊握成拳。

  青筋微微凸起……

  其實他知道,但他不想聽。

  謝卿白已經知道他的來意。

  霍寧遠上前幾步,看著眼前比他都要高的外甥,心裡五味雜陳。

  看起來這十幾年他在這裡生活的不錯,不似小時候一般瘦弱多病。

  如若不是在大門口,謝卿白應了一聲,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認眼前的少年,就是謝卿白。

  「卿兒已經長這麼大了,比舅舅都高。」

  謝卿白沒說話。

  霍寧遠拍拍他的肩膀,「是怪舅舅這麼些年都不來看你嗎?」

  謝卿白從小就沒見過父母,小時候他其實和舅舅很親,雖然霍寧遠時常出門征戰,但是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帶一些好吃的好玩的東西。

  剛送來這裡治病的時候,他以為很快就會被接回去,可是一年一年過去了,舅舅外祖父都沒有再來。

  隨著一日日長大,他漸漸放棄了等待的想法,再後來,他跟師父師姐的關係愈發親近,他也就很少在想了。

  只是今天開門,一見到霍寧遠,謝卿白小時候那些好的回憶和不好的期待,都湧上心頭。

  連帶著升起一絲恐懼,他知道霍寧遠這次來,定然不是簡單地來看望他!

  可是,現在的謝卿白並非十二年前的病秧子了,他不想離開師父。

  更,不想離開師姐。他還想做很多事情……

  想到此,謝卿白注視著一步開外的霍寧遠,問道「舅舅此次來,是為何事?」

  霍寧遠拍拍謝卿白的肩膀道,「這傻孩子,舅舅當然是帶你回去的。」

  聽到意料中的答案,謝卿白嘴角抿了起來,心裡的一根線「砰」的一聲斷了。

  腿邊握著的拳頭,更緊了幾分,指尖泛起了白。下意識抓緊褲縫邊的衣服,眉頭擰了起來。

  「我不會跟你走的。」

  是肯定的語氣,帶著三分情緒和七分失落。

  霍寧遠料想到了這個結果,也不急,只是看向屋外細細密密的雨絲,「是啊,如果是舅舅在這裡呆這麼久,也會捨不得離開。」

  謝卿白聞言,有些詫異地側目睨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霍寧遠笑笑又道,「回屋裡,這裡風大。」

  說完拉著謝卿白回到大廳坐下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嘆了口氣又道:「卿兒可是怪舅舅和外祖父,這麼些年一直對你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謝卿白低垂著眼,看著衣服上的一片水漬,這是剛剛抓文楚手,沾上的茶漬,他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其實你們當初把我送到藥王谷,就做好了要遺棄我的打算,對麼?」

  霍寧遠直到此時,才意識到,這個外甥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沒法說,事實確實是這樣。

  可當時也確實是為了他好。

  霍寧遠沒有解釋,只深深吸了一口氣,「卿兒,那個時候也是為了保護你……」

  謝卿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輕笑出聲,「挺好,既然是為了保護我,就一直保護下去吧。舅舅也不必解釋,卿兒在這裡,生活的很好,我不想離開師父和師姐。」

  說完他站起身背對著霍寧遠道:「時間不早了,我去準備飯菜。」

  說完這些,謝卿白逃也似地離開了正廳。一出大廳,他強裝的鎮定就垮了下來。

  在裡面聽得一清二楚的父女二人,也是坐在那裡相顧無言。

  半晌,文書林才對文楚說道:「楚楚你去安慰安慰卿兒,這會兒他應該不太好受。」

  文楚心裡也針扎似的,一陣陣難受。

  她收起眼裡擒著的淚,帶著些哭腔點點頭,「那我去看看小白。」

  從後門出來,文楚徑直往廚房走去。

  文楚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坐在灶台旁,手撐在膝蓋處,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謝卿白。

  文楚一時倒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此時他的背影,讓她想起他剛來這裡的時候,也是經常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失落走神。

  靜默了半晌,文楚緩步來到謝卿白身後,慢慢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背,「小白。」

  謝卿白在這一聲輕喚中擡起頭,「師姐。」

  明明平日裡時時帶著狡黠透著光的眼睛,此時暗淡沒有焦點。

  從來沒有過的落寞恍惚,謝卿白看到來人是文楚的時候,他臉上透出一絲委屈,眉眼低垂著,扭過身擡手將文楚摟在懷裡。

  頭埋在文楚頸項里,聲音有些壓抑地低沉,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師姐,我不想走。」

  幾個字說完,再未言語。

  文楚嗓子堵得厲害,未做聲,只是不多時,她感覺到頸邊濕濕的。

  謝卿白哭了。

  文楚心疼的越發厲害,她這個師弟,這麼多年她就只見他哭過一次,上次一看到他流淚,還是剛來里的時候。

  此時,文楚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理解爹爹說的責任,什麼責任非得讓他去負,別人不行麼?

  到了她也只能輕柔地拍著謝卿白的後背,安撫著。

  灶台里火噼啪作響,消去了下雨帶來的潮氣,暖暖的。

  但靠在灶台旁的二人,卻是感受不到半絲暖意。

  謝卿白摟緊文楚,好一陣,才感覺自己從頭到腳血液流通起來了。

  文楚壓低聲音,像小時候一樣安慰道:「沒事,有師姐在,不想離開,我們就不離開,別難過。」

  謝卿白被護崽子的耿直安慰方式,惹地悶笑幾聲,又摟緊了些,在她頸邊瓮聲瓮氣地道:「有師姐在,我哪都不去。」

  文楚剛剛還在情緒里難過,聽到他這麼賭氣地話,笑出了聲,連帶著胸腔震動,「臭小子,就這麼點出息。」

  有了文楚這一番舉動,謝卿白稍微沒那麼難受了。

  從她肩膀邊擡起頭,眼睛還帶著些濕氣,微微泛著紅,連帶著睫毛都帶著些水汽,有點蠱。

  文楚眼睛在他臉上打量一番,心裡不自覺地一咯噔。

  小崽子這模樣,真是……一時讓文楚心猿意馬了一番。

  謝卿白沒看出文楚的異樣,揉了揉臉。

  文楚甩甩腦袋裡剛剛亂七八糟的想法,擡手端起謝卿白的臉,拍了拍,「你瞧,都這麼大的男兒郎了,居然還哭,讓外面的小姑娘知道,你可是又多了一件糗事。」

  謝卿白被她這話逗笑了,「沒有哭,只是剛剛被師姐頸邊的熱度燙著了……」

  「呵,怎麼我的脖頸還能比熱水燙?」

  謝卿白將頭扭向一邊又轉回來,抓著文楚的手放在膝蓋處,捏了捏,「師姐手還疼嗎?」

  文楚搖搖頭,「已經塗了藥膏。現在心情好點了沒?」

  謝卿白笑笑,「看到師姐,我心情就好了。」

  文楚見謝卿白情緒轉換過來,都開始打趣她了,抽出手就在他腦袋上拍了拍,「臭小子,盡說些有的沒的。我又不是銀子,看著就心情好。」

  說完站起身,「快準備飯菜,咱們這好久沒招待客人了,可不能給你師父丟臉。再說對方還是你舅。」

  謝卿白也跟著站起身,抓著文楚的衣角說道:「知道了,但是,今天師姐陪我一道做。」

  「唉,你這小子還得寸進尺?那是你舅舅又不是我舅舅。」文楚登時眼睛斜了起來。

  「……」

  話了,文楚見謝卿白眼神沉了沉,她心裡暗罵自己嘴欠,遂忙改口道:「做,一起做好吧,師姐給你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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