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周四下午的數學考試結束，在監考老師收完試捲走出教室的那一刻，無數人拍桌而起。

  「臥槽了，這數學！這數學！」

  「我沒寫完我靠！」

  「親娘誒~~最後一題我看不懂啊。」

  

  李兆穿過中間的小過道，抓著離他最近的王武，摟著他脖子就開晃，「那題你會不會啊？」

  王武抓著他的手跳舞似的一個旋轉從他手臂里掙脫出來，語氣憤憤道：「我哪裡知道啊，我也想知道，我也沒見過啊。」

  百向其回座位見三人在她位置上抱作一團，甚至周圍還有人員有想聚過來的意思，「趕緊走趕緊走，我要我的位置。」

  三人挨挨擠擠地退出來，李兆問她：「你會嗎？」

  整張卷子只有那一道填空題最突兀，百向其自然知道他們說的是哪題，她耷拉著臉，「你看我很高興嗎？」

  「靠，誰出的卷子！是誰！」

  「歇著吧，明早考物理再去看兩眼錯題。」池銳手裡握著剛灌滿的水杯從外面回來，路過時挨個挑走了自己和葉凌的筆。

  「歹毒！歹毒！」

  林巧依聽數學老師說這次的題目是省會那邊的特級教師組出的題，甚至不需要看監控，她已經預料到班裡雞飛狗跳的樣子，「來來，都安靜，明天還有一門課呢都回去坐著去，等會兒就吃飯了。」

  莫之之趴在桌子上，這次的數學她的把握也不大。

  林巧依不管他們繼續道：「調整一下心情，以後這種情況還會很多，你們沒時間傷感。」

  這句話一出班裡又是群情激憤，去隔壁班考試的同學早已經回來，葉凌看著在自己身邊淡定喝茶的人，「你怎麼這麼淡定呢？寫對了？」

  「沒有啊，寫到一半鈴響了。」池銳將腦袋湊過去小聲道。

  葉凌：「那你這麼淡定？」

  「起碼是會一點只是時間不夠。」池銳放下水杯剝了顆話梅糖塞嘴裡，「總比不會好。」

  林巧依手掌向下壓了壓示意他們安靜，「好了，這張卷子考完就過去了，我怕你們下一門課都不看在這糾結，果然。趕緊回去背書。」

  之後的幾門課都在正常的難度，但數學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依舊是他們心中的一根刺。

  這次的成績結算依然十分效率，晚上七點林巧依就把成績單發在班級群里。

  這次期中考是與隔壁重高和省會三所高中一起的五校聯考，池銳排在第7，葉凌在第15。

  葉凌趴在床上，「為什麼你還是比我高？」

  「因為你語文又折了。」不論是哪裡的試卷，在同分的情況下都是按照語文的成績排分，若非葉凌這段時間被池銳抓著做閱讀理解，只怕他的排名還要在往後靠。

  「可是我努力說服自己寫那些答案了。」

  池銳靠在床頭，放下手裡的平板，摸了摸他的腦袋，「再加把勁，進步很大了。還有你的作文，打辯論的情緒過於高漲了，老師是不是說過讓你不要激進。」

  葉凌挪動上半身，趴在池銳的肚子上，「我也沒罵他......」

  「鼠雀之輩都出來了還沒罵？」

  「砰——」葉凌哼唧兩聲，「他們還寫宵小鼠輩呢。」

  「那大多是引經據典，一個公交車上抽菸的你用什麼。」

  在腦子裡組織語言的時候容易上頭激進，但這到底是張考試卷子，用詞還是要注意一些。

  整張卷子看下來，葉凌作文倒是還好，雖然行文激進了一些，但文章方向還是沒有問題的。

  考完期中考後的那周空氣中都洋溢著輕鬆愉快，課間清閒的能去樓下把小賣部里里外外逛一遍再回來。

  周五兩人照常等著江纖塵，遠遠就看見天橋底下走來兩人。

  待兩人走進，江纖塵道：「走吧。」

  「怎麼還帶了個人？他跟咱們順路？」葉凌站在池銳身側，看著這位新來的朋友眼中有些好奇。

  「班裡學霸被人敲詐勒索了，帶著點安全。」江纖塵語氣淡淡地朝他解釋。

  「哦哦，你好，我叫葉凌。」他秉持著一顆團結友愛的心，率先開口，畢竟這位同學貌似有些內向。

  「謝初，明末清初的初。」他有些社恐，主要還是不熟尷尬，聲音都有些輕。

  江纖塵催道：「行了趕緊走吧，我餓死了，我要吃你做的飯。」

  「不做，你可以吃我家阿姨做的。」葉凌拽著池銳就轉身。

  池銳默不作聲，只是在思考，這個人好像有那麼一些熟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他聽著葉凌和江纖塵在那叭叭，什麼送他到哪裡；順路到哪一段；什麼四單元，真巧我家芽芽也在那兒。

  池銳這張臉極為精緻，面部線條柔和，唇瓣邊緣清晰色彩紅潤，周身氣質溫和不具有攻擊性，這張一見不容易忘記的臉，天知道謝初內心有多麼震驚。

  窩在心裡的話跟彈幕一樣飄過。

  我的天，這個人他是419那個，等會兒......如果到4樓發現我們在一層會不會更尷尬，他是不是應該先說出來，都已經想像到之後四個人在門口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的場景了！

  池銳聽著越發有感，直到他聽見謝初說：「我住418，你對門。」

  這句話沒有對著他說，但心中一動，池銳轉過頭去恰巧與他對視上，謝初跟在一旁落後三人半步，原本微斂的眸子睜開成雙圓眼，清澈透亮，是這張清冷的臉上唯一能瞧見的一絲可愛。

  那個囤了半個月的口糧並且把自己包裹得像是狗崽的418，回憶湧上心頭。

  走路的腳步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三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內心又開始飄彈幕。

  有沒有地縫啊！

  池銳臉上帶著一抹淺笑，「好巧。」

  「418？那間屋子門上連對聯都沒貼，我以為沒人住呢。」葉凌回過神來接話。

  「暑假剛搬......」謝初回答。

  四人上樓，葉凌在419門口站定朝江纖塵揮手，「回去吧回去吧。」

  「你們不回別墅？」江纖塵都有些傻眼，怎麼四個人來的他一個人走。

  「不啊，考完期中考我們就在這邊住了。」

  江纖塵想再掙扎一下，「那晚飯......」

  「阿姨可以來這裡燒菜，你要一起嗎？」

  對於葉凌的邀請，江纖塵表示目前不想應邀，兩周前的那一天，葉凌殷勤的樣子他還歷歷在目，膩得慌，等他再緩一段時間。

  那周之後謝初加入了他們周五壓馬路大隊。

  元旦晚會臨近，又是一個團圓的好日子。

  只是經過了一年的蹉跎，他們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激情，臉上帶著疲憊和輕微的衰敗感，下課時間往桌上一趴，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去年不是興致很高的？現在怎麼不感興趣了？」林巧依坐在講台邊的凳子上問道。

  李兆趴著，手裡握著筆寫卷子，「年紀大了，更沉穩一點。」

  林巧依每次都能從他們這聽到些新奇的東西，「你們自己找人排節目，下周三晚上彩排，下周四晚上表演，有什麼道具要買的趕緊跟我說。」

  李兆的位置就在講台前面，一把鑰匙扣從天而降掉在了他的桌子上，對上他迷茫的眼神，林巧依道：「去年就你叫的最響，這次表演你負責，這是四樓401的要是，晚自習的時候那邊沒人可以去那彩排。」

  一下課，李兆就竄上了講台，他振臂高呼：「同志們！」

  眾人擡頭看他又要整什麼么蛾子，「有沒有人願意支持一下本人的工作，咱們想個節目。」

  眾人低頭繼續自己的事情。

  李兆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這群不同母不同父甚至剛認識一年的兄弟這麼薄情的對待他。

  「不是？就不幫一下兄弟？義氣呢？情誼呢？」

  方志昊拍拍自己的肩膀，「在心裡。」

  「你但凡拍著你胸口說這話我都信你？」李兆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指著他，跟仙俠劇里施法似的。

  林盛森雙手抱臂靠在葉凌的桌子上，「你想好節目沒有？沒有賣點，戳不到痛點，你拿什麼吸引人？」

  「呵呵。」李兆冷哼一聲，想像自己已經掌控全場，「那不就唱歌跳舞的事情，咱班攏共才幾個會跳舞的，咱就唱歌。」

  葉凌善意提醒他：「你唱歌跑調。」

  李兆一拍講台，「刁民！朕那是天籟。還有旁邊那個刁民。」

  葉凌額角一個勁突突跳，他攥了攥拳頭。

  池銳在旁邊被李兆點了名，他一臉疑惑擡手指了指自己。

  「對就你，刁民，朕命你給朕伴舞。」

  池銳一挑眉，拍拍葉凌的肩膀，「去，弄他。」

  不用池銳說葉凌也有這個打算，他像是離弦的箭彈射出去。

  李兆拔腿就跑，嘴裡開始求饒，「哥，錯了哥，大爹！我錯了~」

  葉凌的戰鬥力他們都知道，惹了他李兆難逃一死，眼看著兩人朝外面跑去，靠近走廊的窗戶冒出無數腦袋，兩人身後還跟著呼啦啦一群人去看熱鬧。

  這邊有動靜，周圍的窗戶也冒出不少腦袋。

  「啊！哥我錯了，啊~~」

  葉凌把他壓在牆上，冰涼的牆壁貼著他的臉，「你好歹是個男的，能不能別這麼叫喚，怪噁心人的。」

  「嗯~不嘛~」他越說李兆越起勁，仿佛要靠著這噁心的行為逼退葉凌。

  葉凌將他雙手扣在身後，一手擒著他的後勃頸，把他塞到後面追出來看戲的人群里，「讓他好好想個節目出來。」

  方志昊鄭重地做了一個交接，「放心哥們絕對給你逼問出來。」

  「誒？誒？」李兆看著他們蜂擁而上，被人群淹沒發出悲慘的尖叫，「啊！」

  李兆找到一個又能唱歌舞蹈動作又簡單的節目——幼兒園級別兒歌唱跳。

  池銳看著他手機里選出來的那首歌和一群小蘿蔔頭的舞蹈，「再見。」他丟這句話起身去灌水。

  李兆見他這樣又轉頭望向葉凌，眼中迸發出晶亮的光芒，語氣篤定：「簡單好學還不丟人。」

  葉凌低頭找出自己的水杯，追著池銳後面去灌水。

  他原本選定的是《開心超人》，但看著大家如此強烈的情緒，最後把背景音樂換成了《小城夏天》。

  這首歌的服裝也不用買，校服一穿夏天的感覺就有了。

  曲目服裝確定之後就要確定表演人員，原定是十二人，男女各半。

  百向其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手抱著桑鈺，一手被李兆拽著，「姑奶奶求求你了，來吧沒人了。」

  「不要，我不能上台，我等會兒動作全忘了丟臉。」

  李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百向其：「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兩人的腰越彎越低，眼看著就要互相給對方跪下了。

  李兆蹲著朝桑鈺伸手，「桑鈺啊~」

  桑鈺比百向其還怕尷尬，她連忙擺手，「去不了一點。」

  最後拼拼湊湊終於夠了十二個人，但女生的六人還是沒湊齊，或許是對對稱美有一種執念在，也是為了本次表演的記憶點和反差，安維為藝術獻身，買了套假髮。

  一群人圍著一個手機，安維指著其中一個商品，「我想要這個彩虹的。」

  「學校不讓染毛。」李兆往下翻了翻，「你想要直發還是大波浪？」

  「大波浪，一定是大波浪。」安維拍桌，「我這182的身高不配大波浪可惜了。」

  節目表演必然是要化妝的，安維本身底子也不差，化妝的時候畫得偏女性一些，元旦晚會結束時，安維硬是當了次打卡景點，當晚182的大波浪「美女」和班裡的同學挨個合照。

  班裡只有葉凌和池銳兩個走讀生能拿手機，兩人在台上跳完那個充滿童趣的舞結束了還得拿手機給他們手機一頓拍，原圖全放沒老師的小群里，自己拿去修圖。

  大家都非常迅速，放學拿到手機的半小時就可以在朋友圈看到一串給自己臉上打碼給安維修圖之後的照片。

  安維還在評論裡面活躍。

  在女生的朋友圈底下：

  【安維】：這個P的好，是我喜歡的那一類。

  【安維】：你是不是拉我腿了？

  在男生的朋友圈底下：

  【安維】：出生，你在我的臉上放了什麼特效？

  【安維】：我比個剪刀手，你給我P得就剩個中指？

  元旦過後的記憶像是按了快進鍵，走廊上的身影來來往往，天黑了，教室里的課本被窗外進來的風吹動，那些聊天聲帶著「滋滋——」的電流音，回憶起來時有復古放映機「呵噠呵噠」的聲音，無數場景像是老舊電視屏顯示的那樣滿是噪點，時不時卡頓。

  隨後帶著動畫特效的白色光線閃過，電視機突然黑屏，面前的黑匣子響起刺耳的忙音伴隨著玻璃破碎聲和鮮血粘稠的質感和濃郁的腥甜氣味將他包裹。

  下肢，軀幹，上肢，耳目，黑紅的液體一點一點將他包裹，仿佛滑膩的鼻涕蟲行跡後留下的。

  他動不了，看不見，耳邊的聲響還在繼續，隔著那層粘液變得沉悶又帶著些重量，落在耳中卻又有一錘子敲在心上，帶著風刃一寸一寸切割著。

  疼痛傳入四肢百骸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彈了回來，又是一陣不可忍受的痛。

  突然間，他的身體僵硬地朝後倒去。

  池銳猛地從床上坐起，他看著落地窗外的那一抹熹微，心臟跳動激烈，他咳嗽一聲。

  葉凌躺在他身側，懷裡驟然一空帶著些涼意，他瞬時睜眼雙眼，見池銳蹙眉彎腰，當即起身抱著他的肩膀。

  「怎麼了？哪裡難受？」

  池銳搖頭沒說話。

  「你說你不會瞞著我的。」

  池銳這才擡頭與葉凌對視，臉上掛著輕鬆的笑意，「沒事，做夢了，夢到以前那種黑白電視機壞了好吵，關都關不掉。」

  「真的？」雖然葉凌不太相信，但看著池銳略帶疲態的模樣他還是沒問出口，現在更應該讓他休息。

  「嗯。」池銳拉著他躺下，「再睡會兒吧，我下午的飛機。」

  這個夢他夢到過三次，是連續的，夢裡的人在以各種理由離開教室之後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