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2024-09-14 22:47:28 作者: 時從今呀

  chapter26

  趙二剛一醒過來,就發現了奇怪。

  他睡覺之前窗外明明還都是白雪,怎麼一睜開眼睛,落地窗外就換成錯落有致的綿延蒼翠了。

  陽光片片懸落,晴意盛大且洶湧,涌得人的頭腦發脹,他皺著眉,咳嗽了兩聲,發現自己手上打著點滴。

  「趙太太,您終於醒了。昨天雨水了泡了太久,又咳又發燒都嚇壞我們了。」

  趙二懵懂地瞅著一個眉目柔和的女人伸手來探了探他的額頭,聽聲音,就是昨天和趙牧說話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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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方落,趙二就應景地連咳了好幾聲。

  他暈暈乎乎的,迷茫地把視線從她的眼睛挪到天花板,再輾轉到床頭的手工陶瓷燈,然後是床前的架起的一雙腿。

  趙二目光像款款的小溪水,倒流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牧雙手抱胸,兩腿交疊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辨不清情緒地定定看他,陽光斜插在他身後,撐開一樹花的芬芳。

  如果趙二沒有摔進坑裡,一定會驚異——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一個人怎麼會有和二十幾天前一模一樣的眼神和表情。

  但他摔進坑裡了。

  他忘記了很多東西。

  趙二白著嘴唇抿出一個笑,正要開口,聽到趙牧不留情面地嗆他:「終於肯醒過來了?還以為你要睡成個植物人,什麼都不做還要吃趙家一口糧。」

  趙二咳嗽了一聲,怯怯停住,不明所以地接下趙牧的刻薄。

  趙牧好像很生氣。

  他許久沒有被趙牧這麼刻薄過了,不禁有點錯愕,張張嘴,卻說不出話,聽見趙牧繼續扎刺:「怎麼,一覺醒來還啞巴了?你不是挺能的嗎?都敢跟我耍花招了。」

  空氣流動,趙二眨著眼睛,一下,兩下,三下。

  他把目光聚焦在趙牧脖子上白色的紗布一角,蹙眉含了四季。

  他好難過,木木呆愣。

  趙牧只以為他又在裝傻充愣,嗤笑:「說不得了?現在真是會給我甩臉——」

  「趙先生。」阿良敏感地從趙二的異樣神情看出了端倪,飛快出聲攔下他即將出口的話,「您先別問這麼多話,趙太太可能沒怎麼休息好。」

  趙牧眼皮一撩,瞥著阿良彎腰去探趙二的額頭,卻被清醒過來的趙二警惕地別臉躲過。

  趙牧神色微微一晃,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直起了腰背。

  阿良不動聲色換了目光,深沉且探究地盯著趙二的臉:「趙太太您怎麼了?」

  趙二防備地上下打量她,拔了點滴麻利溜下床,動作太急,腳剛陷在地毯里時眼前一黑。

  趙牧眼疾手快地伸手撈住他,趙二便借力爬到他腿上坐著,連著咳了好幾聲。

  趙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愣怔地任由自己用腿纏緊他的腰。

  趙二掛在趙牧身上,心疼地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白色,要哭了:「哥哥,你脖子怎麼受傷的?」

  趙牧渾身僵住。

  趙二偏頭打量他,見傷口沒有大礙,也不再追著問了,鼓著腮幫吹兩下,用腦袋抵著他的下巴,回頭指阿良:「還有,這個女人怎麼會知道我們的關係?」

  趙二娃娃似的翻來覆去地瞅著身上單薄的睡衣,真正莫名其妙:「最奇怪的是,怎麼我一覺醒過來,冬天都變成夏天了?你好像還很生我的氣?」

  阿溫端了批把葉煎了紅糖的中藥進門,藥香盈室,趙牧看著趙二仰起的巴掌小臉,近乎貪婪地聞他身上春生夏長的生機勃勃。

  明白了什麼。

  「現在怎麼可能是兩千零七年?」

  趙二瞪大眼睛,差點咬到舌頭,驚異地從床上彈起來。

  慌忙奪過日曆亂翻,趙二折腿歪在床邊,確認了好幾遍,「兩千零七年,八月,八月,十二日。」

  看手機,也是:兩千零七年,八月,十二日。

  看電腦,日期依然是:兩千零七年,八月,十二日。

  「兩千零七年...?」

  趙二赤腳踩在明式圈椅上,手撐著書桌,翻和同學來往的郵件,一連說了三遍,手指才輕輕地摳著桌面,長夢初醒一樣回頭看立在他身後的趙牧:

  「哥哥,居然真的已經是兩年以後了?」

  趙二失憶了。

  他失去了兩年的記憶——

  在他的世界,時間還停在兩年前,他和趙牧的結婚紀念日,他們在法蘭克福遊蕩,夜晚很長,歲月看不到盡頭。

  那天晚上他接到國內打來的趙湛平葬禮的通知電話,怕趙牧難過,只敢半夜在被洗手間裡壓著聲音哭,但是哭著哭著,情緒愈加鋪張,嗚咽從牙齒間細碎地泄露。

  不知哭了多久,頭頂的燈刷地跌下一束雪白的光,像窗外亂瓊碎玉,紛紛揚揚著寒冷。

  趙牧撈起哭軟了的趙二放在洗手台上,溫柔地用拇指替他擦滿臉的淚水:「怎麼又哭成這樣?」

  趙二背歪在鏡子上,抽抽嗒嗒地搖頭。

  「趙湛平死了,你就這麼難過啊?」趙牧一邊擦,冷硬地勸他:「傻瓜,只要是人都會死的,我也會——」

  趙二白著臉,緊緊捂住趙牧的嘴巴,淚水又來勢洶洶了。

  趙牧臉上的寒意一軟,就勢親了一下趙二的手掌心。

  趙二燙得耳朵根子軟,聽見趙牧說:「你放心,我肯定會死在你後頭的,給咱們倆選塊合葬的好墓地。」

  「胡說什麼!還在度蜜月呢!」趙二帶著哭腔用左手打了趙牧一個嘴巴,眼淚顆顆分明。

  「好啊,度蜜月這話可是你說的,那我要嘗嘗你這蜜甜是不甜。」趙牧微微地笑,壓住他的手,湊過來溫柔地親吻他的發顫的眉眼,心底一聲輕嘆。

  周亭書看見趙二乖順地窩在趙牧懷裡來周家醫院時很是震驚,怎麼一夜之間,兩個人就冰釋前嫌粘在一起了。

  周亭書知道他們之間的頗多糾纏,也曉得這兩個人如果要重新走回起點,不掉層皮是不行的。

  春風萬里斷頭路,白骨蓬蒿過指燃。

  周亭書設想過萬千種情殺案里的導火索,沒有想到,故事開頭——那個荒唐的謊言,居然成真了。

  趙二的暫時性失憶讓周家最資深的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就因為後腦勺CT上一個米粒大小的暗影,他就站在了鬼門關的左邊。

  最巧的是,這段記憶,正遍布在他一生中枝椏橫斜的兩年。

  不過枝椏折斷了也沒什麼大礙,重新積點甜言,有心人在他心裡的明鏡畫上幾筆接天蓮葉,入目便又是小荷兩三,風過池花對影圓。

  醫學辦公室,燈光白得強烈。

  照著旁邊精貴的儀器滿是荒涼。

  趙牧的聲音很輕,也難得溫和平靜:

  「有沒有一種方法,能確保他永遠想不起來的。」

  周亭書倏然擡頭,神色凝重:「趙先生,那樣會傷到趙太太的腦子,風險很大。」

  趙牧手指抵著書桌,正在低頭沉思,外頭守著的阿溫急切敲門:「趙先生,趙太太不見了。」

  趙牧眼睛一撩,溢出點瘋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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