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2024-09-14 22:47:25
作者: 時從今呀
chapter24
趙二在車子快到小仙山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他在哪裡看到過秦折戴那枚樹葉胸針。
是在離婚的前一天晚上。
秦折去畫室找他時,也戴了一模一樣的胸針。
趙二汪著大眼睛,愣愣地看越來越接近的噩夢之地,越來越——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他只感到毛骨悚然,心底暗流涌動。
哪怕他知道了所謂秦折前後的那一攤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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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四個月多前,和四個多月後。
兩手空空,春夢換夏夢,虛無而已。
車子停穩時已近黃昏,趙二剛一下車,阿良就笑著和他鞠了一躬,阿溫則利落地幫他取下後備箱的行李。
溫良是這顆星球上罕有的物種,溫柔並且忠心耿耿。
溫柔殺生,助紂為虐忠心耿耿。
日西沉,暖金色層層跌落,夫婦倆圍著趙二噓寒問暖,就好像他只離開了小仙山一天。
趙牧看著趙二寶貝一樣被人捧著,眼底鋪著深淺不一的寵意。
趙二掃了一圈宅子周圍的山巒,在心裡默默勾起了逃跑的線。
大概趙家還有什麼生意,趙牧不能在小仙山久留,擡手想摸一摸趙二的頭,被他極快地躲了過去。
趙二一路被綁到小仙山,一直沒有顯露出劇烈掙扎和不滿的一面,他耷拉著默不出聲,任人踩踏的下賤模樣。
趙牧沒有得逞,倒像是意料之中,只是手落下時明顯在半空頓了頓,囑咐溫良把人照顧好。
趙二看到趙牧轉過身時,後脖子上貼著塊他一直沒注意到的小紗布。
小仙山的宅子沒什麼變化,只除了瓜果蔬菜換了一季。
阿良很能幹,會搭花架子,一樓露台空間很大,阿良在趙二剛到小仙山養病時讓丈夫砍了翠竹做骨架,插紫藤,當時趙二在旁邊看著,想上去給她搭把手,被她連連敷衍推開,說他生的是一雙拿畫筆的手,碰不得這些。
趙二回,那你還是雙拿柳葉刀的手呢。阿良笑,不一樣的,趙太太您四月份就等著看花好了。有什麼不一樣?趙二當時還在心底反問。
可是四月剛一到,他就搬走了,如今再回來,紫藤已經結了碧綠的果。
趙二在宅子的車庫轉了轉,電話也撥了撥,還用書房的電腦試著連了一下網。
不出趙二所料,趙牧沒安好心。
就連下午塞給他的手機也不對勁,不知道什麼時候讓司機把電話卡給拔了。
整個過程,阿溫都仔細地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小仙山在黎城東,並不高,知道的人很少,連世代在黎城居住的本地人都沒有親眼看過,因為早就被收作了私人領地,晚清時候作為獵場來用,後來雖被納入了公家,但因為方圓數里沒有住戶,花木也少,基本就是荒山,訪問的人也只手可數。
八十年代起這一座小山頭又開始在不同家族的手上轉來轉去,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低調不露面的世家。
到了九四年,小仙山被趙家拍下才真正停止了轉手倒賣,請人開始打理。
五年前趙家讓人在山上修了棟小別墅,並不起眼,藏在私人樹林之中,旁邊有湖,也有小果園,農田,要是趙家的人有閒心隱居,是可以住在這裡一輩子不出去的。
同樣,要是趙牧有心囚禁他,多派幾個人,就可以把他關在這裡一輩子不放,像他那位表兄關著方程一樣。
他必須警惕。
趙二不敢進臥室,怕阿溫一個鎖頭從外面掛上,他就出不來了。
阿良替他整理好了行李,請他去看看,他也只是站在露台的紫藤架下看果子,平靜地敷衍了事。阿良看他一眼,也沒戳穿。天色漸暗,晚風起來了,山裡的風野性,趙二身體差,立在外頭不肯進屋,阿良便想上樓給他拿件披肩。
剛巧阿溫去廚房準備晚飯了,夫妻倆都不在,趙二便瞅准機會摸去門邊,果然,是上了鎖的。
阿良下樓時看見趙二靠在露台上看雲,把披肩給他仔細搭好,說了一句:「要變天了。」
趙二把披肩攏緊,感受了一下風,說:「阿良,還是冷,你再去幫我拿件外套吧。」
話音剛落,趙二就咳嗽了兩聲。
阿良急得發汗,趕緊讓他進屋去,趙二倒也沒犟了,咳嗽著到阿溫手工做的竹沙發坐下,阿良看得心疼,叫了兩聲丈夫的名字沒人應,最後道:「算了,還是我去給您拿藥吧。」
趙二咳得喘不上氣,見阿良的身影一陷進餘光不可捕捉之處,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
因為有地下層,一樓露台離地面挺高,露台下就是一大片溫良打理的菜園子,蔬菜瓜果紅紅綠綠很是好看。趙二麻利把披肩綁一端死在欄杆上,另一端纏繞在手腕上,翻身一跳,跳進了夜色和即將落下的暴雨里。
噼里啪啦的雨珠逐漸滾落在車玻璃上的時候,沈熱訓人的口氣也似殺人的鋒利:「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二公子要是少一根汗毛!我連樓上住的老不死也要拉下來陪葬!」
趙牧一桿子打進了球桌上最後一個黑球,還沒起身,就微微笑了:「沈小姐,你終於來了。」
趙牧的專用撞球室在趙宅一幢單獨的樓里,第二層,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看到一片湖水,白天採光極佳,此時窗外風雨如晦,認真聽去全是陰森可怖。
沈熱收住凌亂的步伐,調整呼吸,扯了扯僵掉的臉,看著被反綁著灌醉了扔在地上的沈致彰,居然還能陪出個笑臉來:「趙先生,您這是幹什麼呀?」
「沈小姐應該問問,沈先生想幹什麼,闖進我家裡來要綁走我太太,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趙牧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撞球桌沿,而後手一掠,從球袋裡摸出一個球來扔到桌上,邀請:「沈小姐記不記得上回說過,有機會和我打兩桿撞球,我看今天就挺合適的。」
趙牧只用了一個眼神,立刻就有人給沈熱遞了球桿,沈熱沒接,先談籌碼:「趙先生想和我賭什麼?」
趙牧笑出聲來:「不賭什麼,玩玩而已。」
「這樣吧,我贏了,我弟弟全須全尾地回去,我輸了,趙先生您把我扣在這兒。」沈熱一字一句,在大空曠的撞球室如刀柄入人心。
「我把沈小姐扣在這兒幹什麼?沈小姐又沒有要綁走我太太。」有人在碼撞球,趙牧隨意拿著杆子往球桌上斜斜靠著,「況且我聽說,沈小姐是個厲害人物,一手扳倒了自己的靠山,萬一我招待不周,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就不好了。」
沈熱聞言臉色突變,客氣抽盡,只剩下狠意和防備:「你想幹什麼?」
「沈小姐千萬別這樣問我,我也沒想幹什麼,我只是想和你打局撞球。」
沈熱接過手邊的杆子,啪地往桌上一拋,剛碼好的撞球乍亂,翡翠手鐲輕晃,沈熱的聲音刃如刀:「我認輸。」
沈熱看著燈光下的男人,重複了一遍:「我認輸,趙先生。」
「那就謝謝沈小姐讓我這一回了。」趙牧冷笑出聲,也閒閒撂了杆,屈指敲了敲桌沿,在寂靜聲中突兀又分明。
立即有人呈上了一份文件,趙牧接過來放到撞球桌上,一點一點指給沈熱看:「沈家的這些生意命脈,沈小姐看看對不對。」
沈熱呼吸一滯,看著他手指一行一行的劃破紙頁,沒出聲。
「我查這些東西,花了整整二十一天。」趙牧擡手把文件夾合上,推給身邊的沈熱:「我也忍了沈先生整整二十一天,今天把帳一併結了吧。」
「趙先生想怎麼結這筆帳?」沈熱聽見自己血液凝固的聲音。
「沈先生夜闖趙家的事情可以不說,派秦折到我身邊的事也可以不說,但沈先生污我婚內出軌這件事,就要好好分辯分辯了。」
趙牧側身,見沈致彰在一杯酒的麻醉效力後清醒過來,笑了:
「沈小姐知道我們趙家,從我爺爺和我奶奶媒妁之言的家族聯姻開始,趙家的人和伴侶之間就是打了死結的,哪怕是趙湛平和我母親生前那樣的情況,他都沒有出軌,沈先生無緣無故打我一耙,還讓人做出這些照片,沈小姐,你說說如果傳出去,趙家的臉面往哪裡擱?」
趙牧刷地朝撞球桌扔下一堆照片,沈熱撩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張,試探道:「那讓致彰把所有照片都燒掉,原件也粉碎,我保證絕不讓第四個人知道,致彰也會給趙先生您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趙牧反問,心底的河流滔滔,嗤笑:「然後呢?」
沈熱被他臉上陰鬱的笑容寒得嗓子眼一緊,他已經把沈致彰這樣了還想怎麼樣?
身後逐漸清醒過來的沈致彰聽出苗頭,啐了一聲:「趙牧你別想仗著趙家勢大,就用沈家來威脅我姐,卑鄙無恥!」
「我卑鄙無恥?」趙牧又反問,看著沈熱,捉摸不透地笑了,全然不見戾氣:「好,沈小姐,我突然還真就想卑鄙無恥了。」
他停頓了一下:「你把這藥餵沈先生吃下去,我們之間,一筆勾銷。」
趙牧又敲桌子,有人端上了一個瓷白的盤子,裝著一杯溫水和二十來粒白色藥片。
「這是什麼?」
沈熱聲音一沉到底。
「沒什麼,就是從周家醫院拿來的,一點藥物閹割的東西。」
趙牧聲音雲淡風輕。
趙牧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嘴角帶了輕飄而殘忍的笑,正在慢吞吞地扣袖扣,身邊有人給他遞了一個手機:「先生,您的電話。」
趙牧瞥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一沉,轉身接通後主動拋了三個字:「怎麼了?」
「趙先生,趙太太不見了,他,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他就不見了。」阿溫在那頭氣喘吁吁地語無倫次,隱約還可以聽見風雨交錯的聲音。
「沒事,他跑不遠。」趙牧淡淡地回,有人給他撐起了傘,暴雨驚天動地,他也走進了夜裡。
「他,他跑遠了.....」阿溫似乎有些怕,都結巴了,「我和我愛人找了快一個小時了,都沒找到他。」
「什麼?」趙牧寒聲鈍出兩個字。
雷聲從傘上滾過,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