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2024-09-14 22:47:18
作者: 時從今呀
chapter19
經過趙牧哄他談離婚——結果欲行獸行一事,趙二就對趙牧打起了十二萬分警惕。
那天空氣中不安的餘味久久飄來盪去,兩個纏鬥了半天的鬼終於找回了一丁點人間的靈魂。
匆匆收場時,趙牧攔了他一句:「留個禮物再走也不遲。」
趙二:「你還想幹什麼?」
「沒想幹什麼,生日嘛,突然想吃蛋糕了。」趙牧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慢悠悠整著皮帶和衣服上的褶皺。
趙二鉚在原地沒動,冷靜看人,一絲不漏地捕著他的神色,怕他又發瘋,但他只是笑了笑,破天荒地掛出一副好心腸:「算了,不樂意就算了,省得你回頭又說我強迫你。」稍稍一頓,補上了一句幾乎要跌破他人設的話:「今天對不住了,酒喝多了。」
趙二看著他,沒有說話。
趙二離開趙家時,是陳管家親自開的車,陳管家是趙家做了幾十年的老人了,從車鏡里看他,目光很平靜,卻自有一股力量在。趙二望著窗外靜靜出神時,聽見前面開車的老人說:「太太,先生為了能重現今天這個十四年前的宴會,花了不少心思。」
趙二沒吭聲。
「您知道,他這麼做,並不是為了那個所謂的秦先生。」
趙二還是沒吭聲。
「太太……」
「陳叔——」趙二微微笑了笑,擋下了陳管家的話:「開車的時候,還是多看路吧,別的事,之後再說也不遲。」
陳管家知道他的意思,就不多話了。
趙二微微笑著,又把頭轉過去望著窗外。
他想起了一件事,趙牧說的蛋糕的事。其實今天趙牧說到想吃蛋糕的時候,趙二下意識怔了怔。因為就算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趙牧也沒有提過生日應該要吃蛋糕的事。一來,趙牧本身也不愛吃甜食。二來,趙牧大概知道這件事是他們心裡的疙瘩,總是避免提及。
趙二對於這件事,除了年少時有些耿耿於懷,其實就沒有其他想法了。九歲那年,在給趙牧做過一個蛋糕後,趙二便沒有碰過烤箱了。因為從那次後他認識到,自己真不是做甜點的料。
事情其實說來挺有趣的。十四年前,小趙二被趙牧拖到書房裡教訓以後,就苦兮兮奔回臥室里把自己鎖起來。鎖了一會兒,覺得不值當,他那麼真心的想對趙牧好,還被他羞辱,被他掛了個歪瓜裂棗的名字,最關鍵是,被他丟了辛辛苦苦做的蛋糕。趙二從小也是個飯來張口的,那時候還沒自己做過東西吃呢。越想越不值當,趙二就貓著腰溜下樓去,趁陳晚和趙湛平送客人,把蛋糕撿起來,躲到花園裡自己嘗嘗味道。
只吃了一口,就忙不疊地呸出來——居然是苦的。
趙二齜牙咧嘴,看著草坪上那堆糊糊的東西,想幸好他那金貴的哥哥沒有聽信他的謠言,吃這個蛋糕,不然……
趙二縮縮頸子,不敢想像趙牧那用眼刀子殺人的模樣。三兩下把蛋糕盒子一攬一拴,就近沉到花園旁邊的小湖裡,毀屍滅了跡。後來因為心虛,這件事,趙二也沒怎麼提及,慢慢也就習以為常,只記得前半段了。一晃這麼多年過去,經趙牧提起,才記起這麼一茬來。
生日宴後,趙二對沈致彰的殷勤也打起了精神頭:「沈先生,你還是和我保持距離的好,以免沈小姐遷怒於我。」
趙二知道沈熱是個目光看得深遠的狠角色,她絕不會任由沈致彰纏著自己得罪趙牧。
趙牧發瘋那天在書房的話,對趙二也不是沒有刺激。
趙牧在離婚期間雖然狗似的老愛舔他啃他,但是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從那個春雨夜後就沒有發生過了,他突然犯病一樣脫自己的褲子,一定是沈致彰和他說了什麼。
沈致彰這個人,輕易惹不得,趙二更加清楚這一點了。
沈致彰一向進退有度,趙二疏遠他,他也沒硬追,正好沈熱也敲打他少去招惹趙家那位,他就聽話地退回去專心處理了幾天沈家的生意。
但骨子裡,沈致彰是趙二看準的那一類——相信世上無難事的犟種,被潑一萬盆狗血也不善罷甘休。
秦折聽到周家醫院的醫生說他懷孕成功的時候,整個人都樂傻了。
八月十日,他在拍趙氏旗下珠寶品牌的一個GG,光站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背痛,天氣熱,懶懶賴在遮陽傘下,動也不願意動。
在片場人人都得供著他,導演甚至要跪下來神仙祖宗地求,秦折有心無力,怎麼也提不起精神。
事情不知怎麼傳到了趙牧耳朵里,項目負責人迅速安排了別的模特頂上,把他送到了周家醫院檢查身體。
秦折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那麼快就懷孕,傻乎乎聽著面前醫生交代注意事項,一遍一遍地打斷:「真的嗎?是真的嗎?」
醫生冷靜地陳述著大串大串地專業術語,秦折聽不懂,但他確定了一件事,他的肚子裡有趙家的血脈,嘴角一咧托出一個明媚的傻笑,這下子趙牧一定會和他結婚了。
周亭書也在,看見他激動得紅撲撲的臉頰,笑:「恭喜你了,秦先生。」
「你應該叫我趙太太!」秦折洋洋得意,下巴能戳到天花板上。
周亭書瞧他傻得可愛,繃不住低頭笑了笑。
秦折最受不了他們這些世家名門輕蔑的眼神,摸著肚子語氣一橫,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等我和哥哥結了婚,你們都得舔著我!」
說完,就大搖大擺地要去趙二的病房大殺四方。
這天正巧是趙二出院的前一天,趙二正在慢吞吞地收拾那些畫畫的工具。
「呀,手下敗將要灰溜溜的跑路啦!」秦折囂張的聲音裡帶著點奶音,娃娃一樣,掃了一眼空蕩蕩的病房,彎腰要去摸曬在陽光里的畫。
趙二見狀,皺了眉,靠過去要把畫板從他手底下挪開,秦折便趁機演戲,退開兩步:「你別碰我!」
趙二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他哪裡碰著他了?
秦折看著趙二在陽光下白到快要融化的模樣,天真地笑起來,手搭在肚子上:「我現在,不是你能碰得起的。」
趙二原本水一樣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逐漸凍成冰,長久地彎著腰,一動不動,只是間或眨一下眼睛。
他好像懂了秦折的潛台詞,好像又沒懂。
護士聽見動靜趕進病房,見他僵著腰背,攙著他的手臂想把他扶起來,發現他整個人像一團鐵,或者一恨木頭。
秦折看見趙二的臉色逐漸白成了紙,嘴角笑意更深,底氣十足,只一句話,即刻將他穿腸破肚:「我肚子裡懷了哥哥的孩子。」
轟的一聲,趙二的耳邊傳來哐當哐當的綠皮火車運行的聲音,還有汽笛聲,輪船聲,風聲,海聲,鐵器刮地的刺耳聲,樓房倒塌聲,葬禮上的樂聲,煙火的炸裂聲,玫瑰的凋零聲,游泳的人拍打水面的破碎聲......
這世間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爭先恐後地從很遙遠的地方擠到他耳朵里,比光速還快,比刀還尖,比極夜更讓人從此想雙目失明。
趙二在一瞬間盛大的嘈雜後失聰了。
他眨眨眼睛,只能看到秦折一張一合的嘴巴,聽不到一點聲音,茫然地亂望,正就看到周亭書走進病房。
趙二像春天那樣,平靜地看著他,只是春夏已換,他的境遇也已經全然不同。
周亭書目光很直,殺到他心裡,割開小口,鮮血汩汩地流。
趙二莫名其妙咳了一聲,周遭一切細微的聲音就都全回來了,陽光跌落在手上的聲音,指甲生長的聲音,心臟跳動的聲音,汗毛豎立的聲音等等,等等。
他有些呼吸不上來,很久以後,秦折的聲音終於斷斷續續地傳輸到聽覺神經:
「你不是說我......做不了......趙太太嗎......啊?哥哥都能讓我......給他生孩子,你說我能不能做......趙太太?」
和趙二相處了大半個月的護士小姑娘發覺他有些站不住了,皺了眉,大著膽子斥了秦折一句:「先生,醫院不是你用來耀武揚威的地方。」
秦折歪頭看了看那小姑娘,笑眯眯的樣子,劈向她的眼神卻凌厲如刀,不過二十的年紀擡起了四十好幾的老成架子:「你們周院長都沒說什麼呢,你嚷嚷什麼呀?」頭一側,斜瞥周亭書:「你說我能不能在這裡耀武揚威,周院長?」
秦折原以為周亭書再怎麼也會看他幾分眼色,沒想周亭書直接打了一個大嘴巴到他臉上:「不好意思還真的不能,秦先生,趙先生特意打過招呼,不讓外人擾趙太太的清淨。」
秦折冷笑一聲,因為肚子的動靜,硬氣了不少:「還殷勤地叫著趙太太呀?他很快就不是什麼趙太太了,周院長你以後還是對我客氣一點吧,不然哥哥可不會放過你。」
周亭書瞧他一眼,然後禮貌恭敬地鞠了一躬:「是。」
秦折這才滿意了一點,耍夠了威風,周亭書又在旁邊看著他,於是假裝咳了咳,居高臨下地瞟了瞟趙二的神色,蝴蝶一樣翩翩地要飛出病房。
趙二一直在出神,明明是八月陽光灼熱,但他好像很冷很冷,突然一下子被沉封回了那個下雨的春夜,察覺秦折要走,木著臉說了句:「幫我攔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