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2024-09-14 22:47:10 作者: 時從今呀

  chapter11

  趙牧漫不經心地檢查著手機里的簡訊,把趙嘉柏發過來的求救哀嚎刪得一條不剩。

  聽到開門聲,趙牧偏頭看去——

  病服上的外套像恐怖電影裡的滔滔血色,瘋狂湧來綿密的窒息感,但他還能夠笑得風度翩翩,握緊了手機,語氣如常:「剛才跑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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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二脫了外套遞給沈致彰,回頭時笑意全收,懶淡地對趙牧說:「你把手機給我,我打個電話。」

  趙牧置若罔聞,握著手機在沙發上悠閒地落座:「是不是想打給趙三,問問他回沒回趙家?」

  聞言,趙二原本敷衍的注意力瞬間收成一束,警惕盯著沙發上的人。

  趙牧很好說話地把手機遞給趙二:「別這麼看我,我又沒讓人殺了他。」

  他的語氣越是隨意,趙二就越是倒吸一口涼氣,要接手機時都忍不住發抖。

  趙牧很滿意他的反應,用手機誘著他越走越近,最後拖著他的手腕把他半扣在懷裡,趁他不備啃了他一口。

  趙二嫌棄地轉開臉,聽趙牧湊到耳朵邊笑:「再讓我親一下,我就告訴你趙小狗在哪裡。」

  趙二沒上他的當,掙扎著從他懷裡爬起來,退到沈致彰身邊。

  趙牧倒也沒生氣,從容不迫地抱著手臂看趙二急切想按開手機,但總是被屏幕上的輸入密碼錯誤打敗,臉被手機瀅白的光照著,慘白無色。

  「趙三已經被我送去英國了。」趙牧看夠了他的惶惑不安,終於不動聲色地拋出一個引子。

  趙二亂按鍵盤的手指一頓,鮮少地不可置信:「英國?現在才七月?」

  趙家的孩子,到了十三四歲就要被送去英國那所貴族中學讀書獨立生活,這是傳統,在一百年前趙家在南洋嶄露頭角的時候就開始了,趙牧和趙二之前也去讀過,可是這還沒到九月,中間隔著漫長的八月三十一天。

  「誰讓他不識時務,滅我的志氣專長別人威風?」趙牧不以為意,站起身,殺了沈致彰一眼:「總是要去的,早點去一個人習慣習慣。他又不是沒斷奶。」

  沈致彰也是高手,笑著回:「趙先生管教弟弟的法子,未免太霸道了些。」

  「別的我管不了,趙家人還是可以管一管的,你說是吧,小二?」他們結婚以後,趙牧就沒怎麼叫趙二這兩個字了,因為趙二總覺得像是小貓小狗的名字,趙牧一叫,趙二就要捂他的嘴巴。

  趙二沒吭聲,呆立著,握著手機出神。

  趙牧拍了拍手,有人送了一封請帖進來,恭敬遞到趙二面前。

  「明天,你如果來,萬事都好商量。」

  趙牧摸摸趙二的頭,撂下一句勾引和威脅摻半的話,徑直越過他的眼中釘出了門。

  趙二終於從趙嘉柏獨在異鄉為異客這件事中找回魂魄來,正在聚焦辨認請帖上的字,就聽趙牧在身後雲淡風輕地開了口:「對了,設置了一下你手機的開機密碼,很好記,一二一七。」

  數字尾音落地,趙二整個人僵住,手裡的請帖也翩然落了地。

  沈致彰心頭一凜,彎腰撿起趙牧親自給趙二送過來的宴會請帖,大紅燙金請帖,很像結婚的喜帖。沈致彰翻開,賓客一欄,是用鋼筆手寫的草書:小二寶貝。

  趙二眨眨眼睛,偏頭看向窗外,忽見有滿面風雪乘霓虹而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一二一七,十二月十七日。

  是趙二和趙牧的結婚紀念日。

  前一天,是他們的求婚紀念日,後一天,是結婚一天紀念日,接著是結婚兩天紀念日,結婚三天紀念日,四天,五天,六天,七天......

  趙二數過,他知道事情真相的那天,剛好是他們結婚四百八十天紀念日。

  往前推四百八十天,是兩千零五年,十二月十七日。

  他們去德國簽字結婚,法蘭克福的冬天很冷。

  第七片大而蓬鬆的雪花在落在手心裡的時候,二十一歲的趙二眉開眼笑地趕緊捧給正在開車的人看。

  車外白雪綿延,車裡溫度卻高,鵝毛雪片頃刻融化,薄成一層透明水色覆上掌心的紋路,但趙牧還是飛快瞥到那一點晶瑩,立刻把他那邊的車窗升起來,停下車,給他暖凍得粉里透紅的手,語氣透出無可奈何:「這下我相信你的白日夢了,行了吧?」

  趙二隻是看著他笑,不說話,本來,手掌是可以接住雪花的。

  趙牧攏著他的手揉搓得認真,沒留意他眼角忽然閃過狡黠的光——趙二抽出手,把冰涼的手整個印在他臉上。

  趙牧那時溫柔得看不出任何豺狼底色,微微一愣,任他用自己的臉取暖,還用手心去捂熱他的手背:「這樣會更暖和一點嗎?」

  趙二搖搖頭,趙牧便捉住他的手貼在唇邊,手心手背各燙了一下,邊哈氣便暖。

  趙二還是搖頭,自顧自地解了安全帶,爬到他腿上坐著,直接把手從他的衣服下擺伸進去貼到肚子上。

  趙牧一點不生氣被當做了取暖器,傻子似的寵著人:「暖和了?」

  見趙二終於點了頭,趙牧才解開大衣扣子,把他整個人包起來,命令:「手放背上。」

  趙二聽話地軟在他懷裡,把手貼到了他的背上,一邊說著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撓他的後背心:「哥哥,我們真的能結婚嗎?」

  趙牧側頭灼上他的頸子,手也摸上他的折在座沿的腳踝,反問:「怎麼不能?」

  「可是趙叔叔和媽媽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萬一他們反——」趙二沒注意他的手正要找機會擠進他。

  「你想讓他們知道?」趙牧截下話頭,又把問題拋給他。

  趙二剛想搖頭,忽然弓起身,頭撞上了車頂,痛得齜牙咧嘴,又魂飛魄散,看了看身後的工作室,呼吸全亂:「這裡不行,萬一讓律師們看到——」

  「看到了又怎麼樣,我們是要結婚的人,又不是偷情。」趙牧單手拔掉安全帶,抱緊他:「再說,這麼好的姿勢,不用浪費了,你說呢?」

  趙二臉紅氣喘地看看自己坐在他腰間,手搭在他的肩膀方便使力的絕好境地,咬咬嘴唇,親上了他的喉結。

  窗外打轉的雪花糊著車裡凌亂的c息,趙二乾瘦的背脊抵在方向盤上,頭不斷往後仰,手臂伸直在擋風玻璃上劃開了橫七豎八的霧痕。

  「小二,你應該聽話吃點肉,你太瘦了。」

  「還有這樣的下雪天,穿厚點脫起來麻煩,不容易……」

  「……時聲音也不要這麼好聽……。」

  趙二軟得像水,浮浮沉沉地嗯,覺得今天的趙牧有點嘮叨。

  空氣安靜了片刻,趙二聽到趙牧以平常語氣說:「小二,你的趙叔叔已經沒了,所以不必擔心他反對我們結婚。」

  什麼沒了?趙二懵了兩秒才收回一點思緒,q朝卻要來了,神志不清只能勉強瞥向趙牧。

  「趙湛平死了,就在昨天,出車禍死的。」趙牧面目不曾顯露悲憫,只是停在了他的身體內。

  趙二愣住,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呼吸頻率全失,歪仰在方向盤上,哭了。

  他們結婚的前一天,趙二正和朋友在瑞士的小城滑雪,手機沒電和外界失了聯,趙牧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時把他嚇了一跳。

  銀花素裹中,白雪滲入了最深的紅塵,趙牧一看見他,就把他收進懷裡,沒頭沒尾地低語:「小二,和哥哥結婚吧。」

  一場求婚,簡單到全無浪漫,但趙二還是覺得好稀罕。

  「哭什麼?」趙牧在暖烘烘的車裡笑了,用拇指去擦趙二的眼淚,結果發現越擦越多。

  趙二隔著細碎的淚水看他,甜著嗓子輕輕的叫:「哥哥,還可以再……,我受得了……」

  趙二抱緊趙牧的脖子,冰天雪地中與他盪開一場撕裂的艷情。

  趙二那時的心思很簡單,他想趙牧連最後的親人都沒有了,天地廣闊,這世上沒有人受得住踽踽獨行,他會陪著他,陪著他把路走窄,一直走到只能兩個人——身體貼著身體前行。

  直到兩年以後,趙二被他想白頭到老的人盤剝得什麼也不剩了,才知道當時的自己多麼純真。

  他已經處在局中被人按計劃蠶食至淨了,卻還在擔心那玩弄他於鼓掌的人會不會手疼。

  很多時候,純真,即愚蠢。

  像手槍沾了花香不忍殺傷。

  像霧靄遇上陽光退入情腸。

  像三月的冰雪染了春風沉醉還覺一身芬芳。

  像他自以為趙牧愛著自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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