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2024-09-14 22:47:06
作者: 時從今呀
chapter07
一大群人簇擁著趙牧和他的情人退場以後,原本熱鬧的病房瞬間抽空,連呼吸都顯得空空蕩蕩的。
趙二臉色沉靜如死水,沒有一絲波瀾,乖乖靜靜地側身躺好,子宮裡的小嬰兒一樣雙手抱膝,被子皺成一朵花開在他身上,遮住他身上泛出的涼。
雖然他心裡的難過很淡很淡,但在明朗的陽光里,依然能刺得人眼睛發酸。
趙嘉柏難過得胃病都犯了,不敢出聲打擾他。
沈致彰看他在明晃晃的陽光下脆弱得像一串泡沫,皮膚似乎被強光照在牆上的反射白亮穿透,能看到裡面凝固不流的血管,和斷進血肉里的肋骨。
「趙先生,你別——」
「沈先生請出去吧。」沈致彰的話沒有說完,趙二就出聲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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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的聲音輕到耳朵不可捕捉,但鋒利如削鐵如泥的刀劍,劈下來就是大段大段的蒼涼。
周亭書清醒立於局外,看見他躺在陽光里的樣子,突然想起三個多月前,這個男人隻身來醫院找他的場景。
那時候正是春天,周家醫院頂層的園花開得繁烈,十萬春花如一夢,不知今天他心底存著幾分黃粱夢醒的覺悟?
趙二起了給趙牧生個孩子的心思,是在陳晚過世後的半個月。
他食不下咽,身體急劇消瘦,又犯了肺炎,被趙牧接到了小仙山的宅子養病。
趙二後來總想,趙牧會有那樣的安排,恐怕是為了更好處理對自己手上財產的轉移痕跡。
小仙山的宅子前前後後占地很大,但做事的人少,只有一對夫妻,因為名字中各有溫良二字,所以叫做阿溫和阿良。
這一對夫妻是這顆星球的異類,幾乎無所不能,不光會種樹養花,能做科研能耕田,還能隨時為東家處理任何的意外,包括在床上弄傷了人這件事。
趙牧讓人把趙二接過去的第一天,就給趙二提起過關於這對夫妻的事情,說是年輕時候在美國捲入了複雜的紛爭,來小仙山做事,是奔著隱居來的。
趙二當時心緒十分寡淡,對他們的過往沒有任何探究欲,但他想趙牧肯放下那些天文數字的生意和他說這些,一定是想逗自己開心,於是假裝好奇地順著問了幾句,讓趙牧真以為他凌亂的心事翻了一篇。
趙二那時很在乎趙牧的感受,根本吃不進兩口飯,但為了讓他安心,演戲也要多咽兩口下去。
趙二在幾個月後總為這件事後悔,那時候真要餓死了,還能少受些苦。
趙二在書房電腦讀到周家醫院的那個天方夜譚的同性生子項目,剛剛發完一封郵件托人幫忙核查趙嘉柏那百分之二十遺產的去向。
未讀郵件上的內容讓他吃驚又騷動,專業術語晃得他眼睛花,但有一點他是確信的,他想和趙牧有個孩子——很想——很想。
周亭書那時還不知道他和趙牧有婚姻關係,見他穿著深藍色風衣站在明媚春光里,微微笑著,袖子被折到手肘,露出白瘦的一截小臂,沒什麼配飾,只一隻腕錶就把他的清冷氣質全襯出來。比在陳晚葬禮上看著瘦了一圈,這樣的狀況還琢磨備孕,周亭書禁不住想這趙家二先生也是個大膽不要命的主,不知道是為了誰呢?
那幾天正巧趙牧在國外出差,隔著時差,為了不打擾趙二睡覺,專程挑著時間給他打電話,問他:「最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趙二握著聽筒僵了一下,下意識攥緊了手裡調理身體的藥,低聲道:「沒有,就是怕肺炎又犯了,咳起來難受,去周家醫院拿了點藥。」
「這幾天國內溫差很大,倒春寒剛過,要多穿厚的衣服,別總是穿襯衫和風衣。我明天讓阿溫和阿良給你磨豆漿,和阮家那位學學,少流淚難過,把身體養好些。」趙牧在那頭念叨。
「知道了,怎麼像老年人一樣嘮叨。」趙二被他的絮語逗得撲哧一聲笑出來,攤開手看了看手中的藥片,數了數,突然叫他:「趙牧,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怎麼了?」趙牧刷地翻過一頁什麼,好像是在讀文件,隨口問:「想我了?」
趙二輕快地答了一個字:「想。」
趙二一擡頭,看見自己的身體裡,長出相思的藤蔓。
他在十幾二十歲時真的經常想念趙牧,常常把天涯之遠的趙牧想得耳朵莫名其妙的發熱。
他想那是他這輩子最最滾燙且絕無僅有的心思了,瘋著求著渴著地想見一個人。
他甚至願意發瘋,想讓趙牧穿過他,穿過墨色,緋色,綠色,藍色,一如穿過夜晚,紅塵,山巒,海岸,穿過人間除了彼此之外的一切。
他們躺在床上,十指相扣是風雨江湖遠,兩手攤開,就有銀河潺潺流在掌心。
多浪漫。他原本以為,能給趙牧生個孩子這件事也會是浪漫。
直到在開車去周家醫院檢查的路上,接到那通打他進十七層地獄的電話。
趙二一腳剎車停在路中央,木頭一樣舉著電話聽對方擔憂地說趙嘉柏的那筆遺產從來沒有轉到過他的名下,反倒是趙先生你的名下有一筆趙夫人生前轉的遺產,我幫您查到您之前有很大一部分財產被人用最絕妙的方式轉走了,那是您本人的操作嗎......
趙二眨眨眼睛,手裡的電話直直砸到了腿上,身後堵著的車輛不斷按喇叭。
很奇怪,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循環播放的是周亭書的告誡。
周亭書說,趙先生你身體差,受孕的困難程度不亞於飛船登月,而且一旦開弓就沒有回頭箭,除非是死,都必須咬牙把孩子生下來。後期保胎更是折磨母體的一大攤子工作,有可能還要做手術,想好了才能動手。
趙二隻思考了短短兩秒,就點了頭。
他只用了兩秒。
就壓上了自己的性命。
兩秒,換一生。
巧的是就在那一天,趙牧查到了他偷偷和周家簽合約的事情,紅眼看著他在合約上冷淡克制的簽名,氣得跳腳!
周家的主事人是位老先生,親自出面道歉,及時保下周亭書才沒讓周家和趙家翻臉。
趙牧從來沒想過趙二能這麼狠,連自己都下得去手。
幸好發現得早,他身體又差,那幾次還沒有讓他懷上,不然趙牧真的沒有自制力敢保證自己不掐死他。
阿良費力翻出他藏著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藥時,趙牧的眼神像能把人生吞活剝了,讓阿溫把他從堵著的公路上截了回來。
其實那個時候,趙二就已經開始走神了,但趙牧還不知道是因為他查到了他們結婚的真相,沉著臉色要拖他去床上教訓,被他反手甩了一個巴掌。
用左手。
甩得很重很重,用盡了力氣。
趙牧被打得陰森森的笑起來,一把扛起他就往床上扔:「還怪我攔著你變得不男不女啊!?什麼主意都敢打!我看你膽子是不小了!」
氣絕的禽獸粗暴扒下心灰意冷的獵物的褲子,掰開他的腿仔細看他身體,真的有了細微的變化,難怪在床上多了不少新鮮的感受。
趙二在他們結婚以後,從來很順著趙牧,那是他第一次這麼忤逆,竟然敢背著他,以性命做賭注。
趙牧腦子轟的炸開,氣到手腳抽筋,怒氣衝到指尖,把理智逼到邊緣,他覺得自己離瘋不遠了,忽視了趙二呆滯地淚流滿面,直接把手指粗暴插進了他的下/身。
趙二痛苦地弓起身子,兩腿亂蹬,再亂蹬,不斷亂蹬。
趙牧這才發現了他的異樣——趙二雙目無神地直盯著天花板,間或才眨一下,像失明的人;掙扎的動作看著劇烈,但一聲也不吭,像失語的人。
趙牧被他的反常嚇到了,趕緊抽出放肆的手,但趙二還是癱在床上不停抽搐,不停抽搐,不停抽搐,活似犯了癲癇的病人。
趙牧連著叫了兩聲他的名字,魂飛魄散,正要讓阿溫趕進來看看他是怎麼了,就看見他歪在床上發起乾嘔來,沒有任何東西能吐出來,但他就是發乾嘔。
趙牧如臨深淵,要抱他去溫良的醫學實驗室,聽見他的氣息絲線一樣纏著他繃緊的神經:「趙牧,我們離婚吧。」
趙牧抱著他定在原地,直視前方,沒有動。
趙二臉色蒼白,嘴角還有口水,再好的模樣也難以動人了,他吊著頭瞥見春色順著明媚陽光幾經周折倒流到天花板上,輕輕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們離婚吧。」
趙牧步子晃了晃,裝作沒有聽到這句話,少見地發起抖來,跑著喊:「阿良!」
阿良主攻神經科,大風大浪都見過了,被趙二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在趙二知道真相的四十八分鐘後,趙牧也接到了一通電話,他知道,自己一直想隱瞞的事情,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