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2024-09-14 22:46:59 作者: 時從今呀

  chapter02

  秦折找上趙二,是在趙二準備和趙牧飛去德國簽字離婚的前夜。

  趙二對這個被GG和雜誌捧了兩個月的年輕藝人到訪並沒有太多外露的情緒,聽著他夾槍帶棒的冷嘲熱諷,只是低垂著頭,眉眼平順地給草稿上色。

  秦折兩個月來都是被人圍著捧著,竟然在他這裡吃了癟,臉上掛不住,踢了一腳顏料桶:「裝什麼裝!你和哥哥離婚,能拖到現在那是你上輩子燒了高香!他早在一年前就答應我了!」

  這話終於讓平整得像一塊玻璃的人枝開細長裂縫,他準備彎腰撿顏料的動作猛然一頓,眼睛只定定盯著畫布上的一隻墨綠蝴蝶。

  一年前,他和趙牧的婚姻還沒有乾枯到兩相厭倦的地步,甚至是最飽滿可口的時候。

  像只水蜜桃,粉嫩處栽著軟軟的絨毛。

  難道那也只是假象嗎?

  噁心鋪天蓋地的抽打向趙二全身兩百零六塊骨頭,抽得他手腳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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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二臉色陡地一沉,握住畫筆的手指骨節泛白,下逐客令:「出去。」

  秦折見他終於繃不住鎮定自若的模樣,禁不住半勾嘴角,抿起洋洋灑灑的得意,挑釁立在原地。

  趙二撂下畫筆,起身親自開門送客,仁至義盡。

  秦折孩子似的偏頭看了他一陣,步子輕盈地舞到他身邊,湊近他的耳朵,笑嘻嘻問:「哥哥在床上總愛叫我寶貝,他平時都是怎麼叫你的?」

  趙二眼裡緩慢地浸過一層寒意,退開半步,像被封存在冰里的乾花,為了自愈,簇簇抽筋剝骨的疼痛碎成了渣,但是沒有人願意替他捂化禁錮著他的攝氏零度。

  既然沒有陽光,那就待在陰溝里好了,趙二想,讓潮濕提醒他,連面目醜陋的鬼披張人皮都想爬到他頭上拉屎撒尿,語氣倏地沉到谷底:「別給臉不要臉!」

  秦折被他突然的轉變凍住,僵直著沒回過神。

  趙二退去所有疏淡,直露鋒芒:「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湊到我面前耀武揚威?就憑趙牧睡了你幾次,給了你幾個GG?」

  秦折瞪大眼睛,氣得發抖,眼睜睜看著趙牧的正室原配,這個只比他大三歲的男人,從溫良小貓咪陡然抽身成難以捉摸的狐貍。

  「那些不過是趙家手指縫裡漏出來的殘渣,他給誰都可以,別以為自己多特別,什麼時候你能當上趙太太,再來打我的臉。」趙二哂笑。

  「不過我想你也當不了趙太太,趙牧身邊你這樣的狂蜂爛蝶我收拾了不少。」趙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不說點狠話真讓人誤會他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他一年前就答應你和我離婚了?撒謊也得動動腦子,不然怎麼在你那個圈子混下去?沒人能在趙牧身邊待過三個月。」

  秦折能被他之前的話震住,但他最後幾句自以為殺傷力巨大的胡言亂語恰恰就露了馬腳。

  送秦折到趙牧身邊的人說過,趙牧私生活最乾淨,私下裡聚會連情人都不曾帶一個,只有一個隱婚的趙太太,藏得嚴嚴實實,圈子裡的人都沒怎麼見過,但兩個人在春天的尾巴鬧僵了,鬧到了要離婚的地步。機會不是可什麼時候都有了,聰明人要懂得把握。

  看來是趙二被他唬住了,跟他這兒裝腔作勢。

  秦折回過味來,嘴角一扯,瞥到畫室出口的樓梯,一把拖住了往回走的趙二。

  趙二冷不丁被他抓了手腕,胃裡直頂出酸,雞皮疙瘩一層一層地膩得他頭皮發麻。

  眉上掛著冰渣,趙二甩開他,見他撇撇嘴向後兩步,乖巧地倚在樓梯轉角的欄杆上,露齒一笑,像在拍牙膏GG,傻乎乎的,根本看不出城府:「我們要不要來打個賭?」

  趙二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剛要折身進畫室,忽見他刷地擡手,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

  ——打得是真的狠,連趙二都怔住了,那聲音極響,迴蕩在空曠的大房子裡,清亮,絲毫不拖泥帶水,紅印瞬間清晰地浮在他年輕的臉上。

  趙二的畫室離前宅偏遠,在一座單獨的樓,因為他愛清靜,伺候他的人守在屋外的花房裡,接到信號才會進來問他的需要。

  聽到屋裡一聲脆響,守宅人眉頭一跳,衝進門去,正看見趙太太和趙先生的情人一起滾下樓梯。

  守宅人嚇得魂飛魄散,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見趙太太一頭撞在欄杆上,昏死了過去。

  因這飛來橫禍,趙二第二天沒能如願和趙牧飛去德國按計劃離婚。

  當天晚上就躺進了周家醫院裡,一副病懨懨風一吹就要倒的破敗模樣。

  相比起趙二的傷勢,秦折就輕得多,他只是腳被擦傷了一塊皮,就抱著趙牧哭得稀里嘩啦。

  秦折是天生的表演家,卿卿嘟囔是因為趙二心眼太小,嫉妒自己,惱羞成怒趕他出畫室,還打了他一個巴掌,哥哥,逼不得已折兒才和他辯了兩句,最後被他推下了樓梯。

  惹得趙牧連聲哄他,擡著他的下巴吹腫起來的臉,深情款款的樣子。

  趙二沒存一點心思辯駁,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和趙牧離婚的時間——又要推遲了。

  他現在只想要離婚。

  秦折想起趙牧看見他臉上的巴掌時眼睛裡閃過的暴怒,頗有些自得,在七月陽光結枝的下午,揚起下巴看向病床上的男人,到底是他賭贏了,趙牧是相信他的,趙二不過是失勢的蚊子血,是趙牧手上的一抹髒。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刺他,刺出滿身的血和傷,在牆上塗出張狂且瑰麗的畫,因為他的背後有要和他離婚的趙牧撐腰。

  秦折有事沒事就去趙二住的病房旋風一般連珠炮地攻擊他,趙二偶爾回一兩句,更多的時候不回,只低頭沉在畫冊里。

  硝煙退散後,他成了被冷意蠶食得只剩下麻木的一具白骨,血肉盡銷。

  趙牧好似很滿意秦折的戰功,捏捏他的臉,抱著他揚長而去。

  護士跟在他們身後,小心地推輪椅。

  秦折一連幾天都去趙二的病房招搖,到第四天的時候,發現趙二病床前多了個樣貌清雋的少年。

  那少年十三四歲上下,身體正在拔節生長,眉目脫了稚氣,襯衫挽到手肘,顯得很精神,看見他,挺客氣地偏頭問:「秦折是吧?」

  秦折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他自顧自點頭,懶懶地推上病房門,一回身,乾淨利落地抽了他一個巴掌。

  秦折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甩得臉偏向一邊,懵在原地,趙二也沒料到少年這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忍不住皺眉低斥:「趙嘉柏!」

  秦折坐在輪椅上,氣勢天然就比站著的少年矮一截,本來想發火,但聽到他的名字,咬牙硬生生地全吞了下去——因為趙嘉柏是趙牧的親弟弟,趙家的小先生。

  「我知道,二哥,不值當的人話都不要和他說。但我不教訓教訓他,還真當自己能在趙家橫著走了。」趙嘉柏揉了揉手腕,彎腰下腰,雙手環抱打量自己的傑作,微笑看人:「別以為有我大哥給你撐腰,就能為所欲為。想當螃蟹?滾回你的爛泥塘去。」

  秦折當即愣怔,沒想就這麼被一個小孩子欺負了。

  趙嘉柏連反駁的機會都沒給他,利落地拉開病房門,就那麼把他推了出去。

  門口滿滿等著的全是娛樂記者,看見他狼狽地捂著左臉,閃光燈此起彼伏地記錄下他驚恐躲閃的模樣。

  趙家的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秦折咬牙切齒地想。

  身後的門關上,剛才還作惡多端的趙嘉柏娃娃似的爬上趙二的病床,小聲地求饒:「二哥……」

  趙二是真的生氣了,沒有回過身看他,只網住窗台的空白,那盆虞美人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搬走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趙嘉柏嗚嗚兩聲,像誰都可以摸兩把的狗:「他誣陷你,還推你滾下樓梯。要不是陳管家打電話給我,我人在國外都不知道。」

  「趙嘉柏你記好了,我不需要你護著我。」趙二厲聲,頓了頓,淡淡補充:「他是你大哥心坎上的人,你打他沒好處。」

  趙嘉柏偷他一眼,見他眼神像明淨的白雪,塌落在七月的半空,忍不住說:「他不是,二哥,他只是個玩物。」

  最後一個音節落地,趙嘉柏眼睜睜看見他二哥的太陽穴突突跳了跳,眼尾臥紅,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改口:「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他脾氣差,誰都得捧著他,看誰不像玩兒似的?他還叫我趙小狗呢!」

  趙嘉柏嘻嘻哈哈地笑,妄圖沖淡趙二心頭堆積的陳雪。

  趙二轉過頭,勉強抿起一個寡淡的笑,摸了摸趙嘉柏黑而短的頭髮:「沒事,反正我和你大哥就要離婚了。」

  趙嘉柏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珠,覺得裡面藏著億萬年悠長的歲月,所以才會那麼沉靜荒涼。

  秦折不是玩物,他才是。趙二在心底不打擾任何人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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