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前塵往事（下）

  「為了活命，我們聽了孫小田的話，」喬耀祖頹唐的低下了頭，沙啞著嗓音痛苦的往著說道，「我們為了性命去殺人，可是當我們殺死第一個人的時候，我們其實已經是死了。當我們到了議事廳的時候，那些平時凶神惡煞般的山賊們，現在就跟白菜蘿蔔一樣東倒西歪，等著我們去屠宰，毫無知覺。孫小田把山賊的刀遞給我們，讓我們砍人，我們篩糠一樣身子顫抖著，不敢砍不敢殺，我們央求孫小田一起逃走吧，孫小田不理我們，大踏步走到大廳正中央的位置，那裡安置著山賊們的頭把交椅，就是山賊頭頭坐的地方，孫小田把那昏迷著的山賊頭目的頭髮拎起來，然後環視了我們一圈，就那麼乾脆利落一點都不猶豫的把他的頭割了下來。然後他把頭扔到我們腳邊，我們就跟定在原地一樣動不了。他冷冷的說『你們這些窩囊廢，還不給我殺，我為了救你們殺人了，你們就是共犯，山賊頭目被我殺了，他這些手下能放過咱們嗎？不只你們，你們的爹娘兄弟，媳婦孩子都逃不了，都得給他們殺了。你們動不動手？』我們看著滾在地上的山賊頭目的腦袋，還有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的山賊們，想想家裡的親人，我們，我們，」喬耀祖說到這裡，有點說不下去了。

  喬耀祖不說，向晚也能想像的到，總是唯唯諾諾苟且偷生的食草動物，如果有一天被神賜予了生殺大權，能隨意支配原來欺凌他們的食肉動物的生命，他們的恐懼、欲望、殘暴和嗜血的靈魂都會從偽裝著愛草的皮囊中衝擊而出，他們舒爽了，也毀滅了，從此註定永無寧日。

  「血，都是血，滿天滿地的血，手，腳，人頭，眼珠子，遍地都是，我們十幾個人殺紅了眼了，一百多號人，一個吱聲的人都沒有，連哼一聲都沒有。我們把一個大廳砍成了屠宰場，我們就是滿身是血的劊子手，當時殺紅了眼了，我們看著其他人瑟瑟發抖，我們擔心殺狂了，殺狠了，會把自己的弟兄也隨手殺了，我們眼裡有看得到的恐懼，對自己人的恐懼。」喬耀祖舉起自己枯黃乾瘦的雙手，來回翻看著，這雙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他記得很清楚，十八條人命，十八個或跟他差不多年紀，或比他年長的生命，就像白菜一樣被他砍伐了。

  向晚也一起沉默著不說話，她不能評判什麼，那樣的環境，從眾心理壓過了一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抉擇，不是其他人能夠評判和責難的。

  等過了好一會，向晚哀嘆了一聲問道，「喬伯，後來怎麼樣了？你們把山賊殺了後，直接回鎮上了？」

  喬耀祖咳嗽了幾聲，接著說道，「我們把山賊殺光後，就想立馬下山逃難，這山賊殺了官兵，朝廷肯定會派人來圍剿的，我們在這只能是等死，所以我們想立馬下山，可是孫小田說逃難可以，但是得把山賊們掠奪來的金銀珠寶帶上，要不以後咋過日子啊，再說了，現在山賊都死光了，不拿白不拿。最終我們把山寨里的幾箱子東西都拿上了，我記得很清楚，這幾箱子東西就是官兵們押送的東西，雖然我們沒有打開看過，但是我知道裡面的東西肯定價值不菲，要不然這些山賊也不會拼了命去搶奪了。」

  向晚回應的點了點頭。

  「我們帶著東西下了山，一路狂奔，最終躲進了離山寨五十多公里的一處深山裡，那裡樹木茂盛，人煙罕至，我們就在這裡藏著，餓了打獵吃野果，渴了就喝河水、雨水，就這麼藏了兩三個月。期間還有四個弟兄外出打獵，卻再也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路遇野獸，回不來了，反正我們怎麼找都沒找到他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這樣，山里就剩了包括孫小田在內的我們八個人。就在我們以為得永遠待在這深山裡，再也不能露面時，孫小田喬裝打扮後外出了一趟，回來以後，他說我們可以回家了，事情都過去了，朝廷派官兵去山寨圍剿，看山賊們都被殺了，也沒調查出什麼來，就都撤退了，而且他們根本沒想到我們得身上。現在沒事了，可以回家了。我們自然是很高興，便收拾了所有的東西往家趕。」

  「這期間你們沒有看那箱子裡裝著什麼？」向晚疑惑的問道。

  「我沒有看過，因為我年紀最小，殺了山賊以後精神也不好，所以我大病了一場，等好不容易撐了過來，我就一直鬱郁著，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對那幾個箱子更是害怕，因為沒有這些箱子，根本不會有這些血腥的事。其他人看沒看過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擔心帶著箱子回家，路上太招眼，我們就把箱子埋山上了，約定以後最好不要動這些箱子，永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然後我們就啟程回了鎮上。因為我們比往常遲了兩三個月到家，家裡人都以為我們路遇山賊，被殺了，永遠回不來了吶。當我回到家時，我看到爹娘因為傷心都白了頭髮了，都生了場大病，身體大不如以前了。我突然到了家，爹娘都很高興，詢問我這兩三個月去了哪裡，出了什麼事，我一開始不說，可是經不住他們詢問，最終將事情都說了，我爹娘當時就嚇壞了，他們都是老實善良的人，從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可是他們的兒子竟然殺人了，竟然殺人了。爹娘勸我去報官，我最終沒有去。」喬耀祖回憶當時的場景，提起自己的爹娘，眼淚又止不住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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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小田，也就是現在的布穀鎮首富孫霸天，他是不是又回去把那幾箱子東西搬回來了？」向晚詢問道。

  「是，他帶著自己家親近的弟兄，去了我們曾經待過的那處深山，然後回來後，搖身一變就成了鎮上的首富。還干起了很多生意。他一開始不知道是念著舊情，還是怕我們去告發他，他給我們每個人分了五百兩銀子，五百兩銀子啊，我們一輩子也見不到這麼老些銀子啊。那時候，我和我的弟兄們也風光了一段日子，吃香的喝辣的，讓家裡人跟著享了福。外人看我們生活的滋潤，可是我們都清楚，我們就沒睡過一個安生覺，我們怕那些山賊來索命。」喬耀祖顫抖著嗓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