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2024-09-14 20:08:52 作者: 溫璨

  第 11 章

  

  陰重金肥短的手指氣得顫抖:「你休要在此污衊我祖上名聲!」

  這妖物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

  他雙目盯著湖一道人的斬妖劍欲要奪走,被謝拂雪擋了路:「敢問陰家先祖是否姓秦?」

  陰重金面露惡意:「你這小女娃盡信鬼話!」

  之前從未仔細瞧過此女子竟有些眼熟,莫不是……

  不,那人絕對是不可能還活到現在 !

  謝拂雪堅持問道:「那我這個小女子偏要問,陰家祖先是否出過一個叫秦藩之人?」

  陰重金急著奪劍再次被阻止,只聽那少女如風鈴回音的笑聲:「陰老爺倒是說句話啊,解釋清楚對您來說想必不難。」

  湖一道人互助寶自己的劍,不值錢卻也是在道觀請示過祖師爺的。

  陰重金眼神冷漠,「即便如此,也不該隨口胡謅!我祖宗秦藩位高權重,何需要一個不知是人是妖的東西到處獻媚?」

  這畫皮妖當真是留不得!

  公西譽周身的青煙逐漸散去,畸形的臉因為怒氣變得可憎,「你休要對九郎反咬一口!」

  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九郎當年的冤屈和痛苦。

  而此刻罪魁禍首不僅沒有受到懲罰,變本加厲構陷九郎,謀奪九郎留在這世上唯一的東西!

  天理究竟何在?

  陰重金看公西譽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是蔑視,此等妖怪註定要灰飛煙滅才不會再來陰家。

  謝拂雪觀察到陰重金摸著護身香囊的動作,笑容變得調皮:「若是真以祖先為榮為何改姓?莫不是另有隱情?」

  都能看到大型耽美修羅場,那百合美女貼貼也不遠了。

  江氏惶恐道:「夫君,為了女兒你就實話實說,想必先祖不會怪你。」

  自己嫁進陰家竟然不知道此事,真失敗瞞的嚴絲合縫不肯泄露。

  陰重金心裡火氣上涌:「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這些人聯合妖物毀我陰家,誰知道花兒是不是不他們設計謀害?」

  江氏不可置信地瞪著他,「陰重金 !你怎好意思說這些?究竟是女兒的命重要,還是你自己都不顏面要緊些?」

  「既然你說秦老祖宗無錯,那有何是不能說開的?!」

  當年真是瞎了眼才嫁給這麼個人,否則自己也不會因為女兒忍受沈氏進門。

  沈氏冷眼旁觀。

  只有江氏才會相信陰重金與她是伉儷情深,殊不知陰家和江家只是出於利益世代聯姻罷了。

  陰重金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著謝拂雪等人,「我先祖已經仙去多年,遭此妖物潑髒水豈有容忍的道理?從那日道場,我就覺得你們不對勁 ,你們糾纏我陰家有何目的?」

  謝拂雪尋思著自己不是主角,這也不是她的高光時刻。

  當即對秋容撒嬌:「秋容姐姐,我……我說不過他。」

  公西譽百般維護黃九郎想必不只是崇拜和喜愛,更多的是一種試圖改變卻無能為力的歉疚。

  話本里的情感最動人的是愛人如生命般珍視,最珍貴的被人殘忍剝奪毀滅,怎能讓人不恨不怨?

  秋容並未表現出過多的憐憫,淡淡道:「一千五百多年前,正是秦家鼎盛時期,卻又在短短數年家道中落,秦藩長子帶著孩子改名換姓,做了商賈用來培養後人。」

  「陰家遵從後秦藩長子定的規矩世代經商,因與何家有過節不得與其聯姻。這才選了身份地位相等的江家延續血脈。陰老爺定是查過那王生棋的祖祖輩輩,既然知道他祖先姓何,還執意讓女兒和他來往。」

  「不知,陰老爺是懷著怎樣的用意?」

  秋容無奈自己沒有讓往事光景重現的本事,無法讓陰重金承認當年之事。

  她在輪轉王那打探了陰家和王家的祖上,碰不到前因後果薄知道的並非全面。

  陰重金選擇緘默。

  只要他不說,這些人就奈何不了。

  江氏焦急地去裡屋看了陰花,摸到冰涼的手嚇得哭出聲:「你到底要磨蹭到及時?陰債陽債始終都要還的,何必要繼續造孽!」

  難道往事真的比活人還金貴?

  陰重金被吵得心煩意亂:「是,我祖上是和那何子蕭有矛盾,可那也是何子蕭送的男狐有問題,恬不知恥搶走了秦家所有財產,還有何不滿?」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應該繼續禍害兩家的後代,現在與他家聯姻,冰釋前嫌豈不是美哉?」

  陰花雖是個女子卻也是他的血脈,只是這些人看著不像是要救人。

  非得把陰家的秘密逼出來才罷休。

  公西譽催動之前積累的陽氣和法力,模樣變得稍微周正,「難道不是你與那王家吞併了九郎當年做的壁畫?你那祖宗為了得到那副價值不菲的畫,不惜栽贓給我和十四娘,可真是會混淆視聽。」

  他在這世間停留這麼久,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九郎的事。

  於是,公西譽用了自己天生就有的能力,逆轉了時空帶眾人走馬觀花般,看了他那殘缺又可笑的一生。

  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公西譽因為貪玩化作男子去了蘭若鎮。

  不知人間險惡的他因美貌獲得了人的愛慕,尊重,詆毀,演變成了所謂的當世第一美男子,引來了當時的皇帝與各方勢力的追逐。

  這些並沒有讓公西譽感到驕傲和開心,因為他從小就聽了妖狐頂替蘇妲己禍國殃民的故事。儘管故事是那些書生杜撰,可狐族和有蘇氏的名聲從此被人詬病。就算是鼎鼎大名的塗山狐族,也被牽連到低調行事,不敢隨便和人來往。

  起初,公西譽來塵世還有個理由,是來找渡劫的黃九郎與辛十四娘。

  他們都是渭南狐貍坡的狐貍。

  上古時期的狐族分很多種,部分狐族因不想干涉人族來到了渭南。

  開始學著人族聯姻繁衍。

  黃九郎與辛十四娘是表兄妹,兩家生育頻繁才用行列代指孩子們的小名。

  公西譽誕生狐貍坡南方的小村子,從還沒出生就被黃辛兩家搶著定親。

  只因公西譽的母親是狐貍坡第一美狐。

  眾所周知,狐族天性愛美。

  希望後代生的好看一些是傳統。

  三隻小狐貍從小一起長大,辛十四娘只當公西譽是弟弟,黃九郎更是沒有那個念想。

  但是公西譽從小就愛跟著他們,心裡最歡喜的還是黃九郎。

  在狐族如果不是特殊身份,相戀不分公母。

  漸漸地三狐都到了快要婚嫁的年紀,公西譽很害怕和不喜歡的狐貍成親,於是鼓起勇氣對黃九郎表白:「九郎,你可否願意和我成親?」

  化作人形的黃九郎有著秀雅之美,他撫著公西譽的頭,「我決定和十四娘一起去修仙,不日就去人間渡劫。」

  公西譽不舍:「你們要丟下我?」

  黃九郎笑道:「若你肯放下心情雜念,也可以和我們去修行。」

  公西譽垂下墨白相間的狐貍耳朵,「可是,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不比凡間男女之間的少。」

  他很確定自己愛慕的是九郎,別的狐貍更是無法讓他像對九郎這樣產生異樣的情愫。

  黃九郎搖頭:「你還小,待你在三界經歷多了,便不會覺得我是你的良配。」

  公西譽抓住著黃九郎的袖子不肯送手,像個孩子哭鬧:「我不管,我不想你去人間,長老們說了,人間就是萬惡的開始!」

  「可我不這麼想。」

  黃九郎接住公西譽的眼淚,如風雨一般消失在他跟前。

  自那以後,公西譽憋在家裡很長一段時間。

  過了數百年後,公西譽想通了要去找黃九郎,不談感情就是想見一面。

  他在人間走到哪都有人追著,不是送銀子就是送各種珠寶首飾。

  沒錢的用現有的東西列如鮮花和編織品送過來,他都沒有收下。

  九郎說過不可隨意收外人送的東西。

  公西譽在人間一直保持警惕心,看見街上有人尋人,才想著把找黃九郎的消息放出去。

  很快,有個叫何子蕭的人過來告訴他,說是見過黃九郎在蘭若寺給寺廟畫壁畫。

  公西譽帶著懷疑的態度跟何子蕭去了蘭若寺,寺廟有些破敗年久失修,但是香火出奇的旺盛。不曾被天兵神出現傷害他,他在寺廟的偏殿中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黃九郎。

  黃九郎停下畫筆,看了公西譽半天才問:「譽郎?」

  公西譽不顧世俗的眼光抱住了黃九郎:「九郎,我好想你。」

  黃九郎冷靜地推開他,「你不該來這裡?」

  公西譽不解:「為何?我學著變化人形就是來找你和十四娘……」

  私心裡是想九郎看到他 。

  黃九郎眼神複雜:「回去吧,渭南才是適合你待著的地方。」

  公西譽錯愕。

  不一會兒,來了個中年男子穿著當時最貴的布料,言語輕浮:「九郎啊畫到哪了?」

  黃九郎擋住個頭比他顯得較小的公西譽,「回秦大人,還缺一些仙女尚未畫完。」

  中年男子親昵地摟著他,「叫我秦藩便是,九郎你才是天人之姿……這位是?」

  秦藩目光貪婪地看向公西譽。

  公西譽憤怒地將黃九郎拉過來,「九郎 ,他在欺負你!」

  之前十四娘經常帶人間話本,說人間的事情給他聽。

  秦藩一看就是男女不忌的好色之徒。

  黃九郎並未解釋,只是讓何子蕭帶走公西譽。

  公西譽不放心黃九郎跟秦藩獨處,正要回去被人給打暈。

  醒來發現被何子蕭囚禁在一個房間裡,聽見他和另外一個女子商量是否請秦藩過來。

  公西譽很害怕,因他被法力不足逃不出去。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女子乃黃九郎的三妹,從他們的稱呼才知道,黃三妹與何子蕭。

  時空的畫面開始斷層似切斷,公西譽吐了一大口鮮血妖怪的形態逐漸快消失。

  陰重金臉色蒼白:「這是幻術!誰知道這幾隻狐貍有沒有做法迷惑人?」

  屋子裡的人沒有誰搭理他,更是讓他快氣得跳腳。

  謝拂雪在自己的口袋裡找到保住魂魄的法寶,她不記得什麼時候有的,將其固定在公西譽的身上,確保他不會魂飛魄散。

  公西譽的面貌正在恢復成往日的模樣,生的一張傾國傾城之臉,本無嫵媚之態卻被人硬套上這個詞。

  陸酩酊說道:「方才我們看到的不過是多年前的夢幻泡影,只是公西譽你怕是猜錯了,陰老爺和王生棋未必是秦藩與何子蕭的轉世。」

  貪圖美色享樂者極致者,往往都會自找禍端。

  他與墨執眼神交流。

  墨執並未回應,仍然等著這件事的後續。

  公西譽逐漸清明的眼睛中落下兩行清淚:「他們幾個長得一樣,不是轉世也不該厚顏無恥拿走壁畫! 何子蕭囚禁我將我送給秦藩供其玩樂!我拼死反抗吧,被秦藩毀了容貌!九郎為救我入了秦府,說好不會為難他和我,轉臉就請高人用寒冰神鐵作成鎖魂鏈,使我無力脫身!」

  悉數當年的遭遇,公西譽的怨氣暴增。

  公西譽對陰重金說道:「秦藩好男色,屢次用我威脅九郎,九郎不從,設法把我們送到菜市場火刑,又貪圖十四娘的生財之道,還想著霸占她!」

  「最終,何子蕭與秦藩合謀設計我們三狐,九郎為救我而死,十四娘被廢了修為 ,而我死在那妖道的邪術之中,死後怨氣不散,依靠著化為可男可女的畫皮妖殘留在渭南,就是為了看何家和秦家得到報應!」

  然而時間過去那麼久,他依舊沒有等到。

  每次他出手最後秦何兩家的後人都能化險為夷,他心裡多年來的苦楚從未有任何神明與人做主。

  公西譽自知大限即到,方才又消耗了眾多法力已經到了末尾,而現在他就想著索陰重金的命 ,「你陰家處處遮掩,也改變不了你祖先醜惡的做派!」

  利爪如寒風長刺般沖向陰重金,嚇得他把湖一道人推出來:「道長救命!」

  湖一道人拿出長劍對抗,奈何沒有把正式過招被公西譽擊中要害倒在地上。

  陰重金嚇得臉血色全無:「你去找王生棋啊!是他祖先何子蕭先發現你二人是男狐,加之那年的皇上對你念念不忘,又知道你和黃九郎認識,本想著把壁畫收到宮裡。」

  他閉上眼睛心一橫說了真相:「何子蕭把你們送給了我祖先不甘心,又想把壁畫據為己有好賣個好價錢,怎奈十四娘得知把畫搶走,你又窮追不捨。何子蕭與我祖先半路攔著,讓高人和十四娘對決。」

  當時的辛十四娘法力盡失,化作狐貍帶走壁畫是有些吃力。最後躲過了公西譽,被秦藩身邊的道士打傷,壁畫被一分為二。

  為了防止秘密泄露又不想被皇上知道,何子蕭帶走了一半的畫,秦藩也讓人把畫藏起來。不久二人雙雙病逝,後人則是搬離了蘭若鎮,來到了渭南。

  陰重金交代完一切已經是全身痙攣坐在地上,「我求求你了,他二位已經死了,你何必這麼苦苦糾纏?」

  他也不想把事情弄的誰都不好過,只是想把壁畫合二為一。

  了結這麼多年的恩怨。

  公西譽神情近乎癲狂:「我沒有手刃他們,這事就不算結束!這麼多年我都沒有遇到九郎的轉世,更是每天聽他成仙,定是被秦藩他們害的永不超生!」

  他本可以阻止一切,全都是因錯信了何子蕭那賊人!

  陰重金被他的執著折磨到欲哭無淚,「后土皇天與十殿閻王你大可去告狀,為何非得揪著活人?」

  說到底,還是何子蕭做事缺德為了做官,不惜把公西譽與黃九郎當做物品交易。

  「若能找到我早就找了,可我鬼門入不得,神廟接近不了。左右我現在時日無多,不如拉著你和王生棋了結這些!」

  眼看著公西譽對陰重金黑虎掏心,謝拂雪用飛劍擋住他的鬼爪。

  公西譽審視著看似很勇敢的少女,「讓開!否則我連你一塊殺了!」

  謝拂雪眼睛笑成對稱的勾玉,「無妨,反正又不是沒領教過。」

  傲嬌暴躁年下與純情溫潤年上好嗑,就是這糖里布置右邊玻璃渣,還有一股子悲傷的苦味,苦苦的帶著一絲雙向奔赴的甜。

  謝拂雪拿出含有狐貍毛的發冠為公西譽束上,眼神像是照顧小朋友的家長,「這是我在狐貍坡撿的,想必對你很重要。假如你心心念念的九郎還在,應該不想看到你為他發狂。」

  公西譽:「……」

  謝拂雪翻了翻放雜物的寶囊,拿出一件精美的男士衫裙燒給他穿上,「他救你,護你,定是心中有你。你怨他不知你心意,可是他把能給你的都給了。」

  公西譽淚如雨下不做辯駁。

  謝拂雪拿出小鏡子給他照,「他定是希望你美美的活著或是死去。你既然在乎他,何必再讓他失望?」

  公西譽哽咽:「可是沒有何子蕭他們,九郎就不會被利用到死!」

  他是沒有想過那麼多,因為九郎待他只是像個弟弟一樣照顧。

  謝拂雪拜託陸酩酊給了一顆續魂丹給他服下,「若我三個時辰內找到黃九郎,到時你再考慮改主意可好?」

  公西譽感受到續魂丹的藥力恢復了精神:「當真?」

  謝拂雪笑:「真,但是我回來之前,你不能動陰家和王家。」

  公西譽只當是遲到很多年的迴光返照,說道:「那就姑且信你一次。」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