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往昔

  顧城和母親帶著小妹和外甥女，一行四人回了S城。火車上，當雲初語得知他們將要去的目的地竟然是S城，內心深處竟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慨。

  上輩子，19歲的少女逃離家鄉，隻身一人來到S城這個陌生的城市。在嘗盡世間冷暖後，終於明白，自己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在S城的貧民窟掙扎了五年，她終於遇到了命中的貴人，讓她有機會走出貧民窟，最終能有機會走到先生身邊。

  

  想到黎彥朗，雲初語心中一片酸澀。

  她全部的愛戀，都默默地給了先生。十年安靜的陪伴，讓她將那個人刻進了骨子裡，一呼一吸間，全都是他。

  只是，自己除了乾淨的身子，其他一無是處，尤其是猙獰的面容讓她更不敢痴心妄想，一直謹守本分，從不逾矩。而且，先生的妻子是那麼美好。氣質好、學問好、家世好，更重要的是人品也好，否則依照她的這副尊容，怎麼可能被錄用，而且一干就是十年。

  雖然後來，先生和夫人的感情不好了，甚至最終離了婚，但是，夫人還是對自己很照顧，只要有好的東西多出來，自己總會有一份。在這個世上，她一直覺得，像先生那樣好的人，就應該有夫人那樣美好的女人去相配，自己能有遠遠地看一眼的機會，就非常滿足了。

  很長一段時間，事情確實就像雲初語所希望的樣子。情況開始發生變化是夫人和先生離婚後的幾年時間。

  先生開始變得沉默，那份寂寥，讓她心疼。所以，她會拼命地在日常起居上，給先生最好的照顧，甚至後來能做到，先生還沒說話，她就把東西準備好了。每當這時，先生總會對自己微笑，雖然極淺，但是，那明顯的酒窩確實出現在先生的臉上了，天知道這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以後，她似乎對此走火入魔。還記得有一次先生笑問：「小雲，怎麼感覺你都快成了我肚子裡的蛔蟲，我需要什麼你都知道。」那是僅有的幾次，先生主動開口喊她，每當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先生嘴裡喊出來，她就會像喝醉酒的人，不想清醒。

  只可惜，這些都是自己偷來的，不知何時，先生開始有意疏遠自己，等她意識到的時候，那份疏遠已經非常明顯了。

  一開始，先生是不讓她再為他做一些貼身的事，例如放洗澡水，挑次日要穿得衣服。演變到後來，先生直接開始頻繁地不回家。了解先生就像了解自己一樣，她當時就明白了，先生是不想和自己變得「親密」。

  可是，這個世上總有那麼多的事與願違，總有那麼多的無巧不成書。一個初春的夜晚，先生終是越界了，要了自己。儘管那是在醉酒的情況下，但是，沒有人知道，那個時候，她是多麼感恩，能得到先生片刻的呵護與溫柔。

  她很清楚，自己這是在飛蛾撲火，但是她拒絕不了，也捨不得這短暫的、虛幻的幸福。

  那一夜，她很痛，但那也是她最接近幸福的時刻。

  第二天，先生因為宿醉而頭痛，她忍著疼痛的身體早早起床將準備好的醒酒湯端給先生。

  先生坐起身來，愣了片刻，然後伸手端起湯碗，剛準備入口的時候，說了一句讓她冷徹心扉的話：「昨天，什麼也沒有發生，這裡不需要你，出去！」

  就像一記悶棍，狠狠地敲在她的心口上，嗡嗡作響，讓她不能思考。她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離開了先生的臥房，儘管那裡還殘留著他們昨夜歡愛的氣息。

  那一夜，她是那麼留戀，那麼幸福。幸福到有一瞬間，以為先生是對自己有情的。原來，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

  可是，雲初語，一開始你不就知道了嗎？一開始你不就清楚會是現在這樣的場景嗎？為什麼還會心痛得不能呼吸呢？

  再後來，先生的避之不及，讓她苦苦守住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死心的她，連當面告別的勇氣都沒有，狼狽地離開了。

  從此，天涯各路，永不相見。

  雲初語不知道，此刻的她，渾身充滿了一股滄桑感，散發出一股極致的吸引力，讓坐在她對面的顧城心驚！

  尤其當看到外甥女眼角無聲留下的那滴淚，顧城忽然有些擔心，小不點才十二歲，竟然已經有了這樣的風華，要是再過幾年，五官完全張開了，那該是怎樣的絕代佳人！

  他一直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他就很害怕自己會護不住外甥女。不過，到時候要真有人要對外甥女起邪念，就算讓他手上再多一條人命，他也在所不惜！

  雲初語陷在過往的回憶中黯然神傷，卻不知道，她的舅舅為她操碎了心，甚至都不惜要殺人了。

  雲靜嫻和梅素芬轉頭，看到一直盯著車窗外面看的雲初語，心裡十分滿足。

  「小語，以後，我們就要在S城，和姨婆一家開始新的生活了，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雲初語斂了心神，做出十二歲女孩子該有的活潑俏皮相，歪著小腦袋佯裝思考，片刻後，問梅素芬：「姨婆，我有舅媽麼？」

  梅素芬一愣，雲靜嫻直接看向對面的哥哥，而當事人被這句話弄了個大紅臉。

  梅素芬笑道：「你舅舅他不聽話，小語趕緊讓你舅舅給你找個舅媽，這樣就多一個人疼你，好不好啊？」

  雲初語當然不反對，這個舅舅雖然不是親的，但是，卻跟親的沒兩樣。知道舅舅三十出頭了還沒結婚，心裡不免有些著急，所以趕緊順著姨婆的話對顧城說道：「舅舅，什麼時候小語才能和別的小朋友一樣有舅媽可以喊啊？」

  雖然顧城是個有些見識的男人，但是，對於男女間的感情，確確實實沒多留心。這會子，一家三個女人都關心起這件事來，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別操心我，等到了S城，回了家，咱們要計劃忙活的事情多著呢，舅舅可沒時間顧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