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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2024-09-14 19:59:28 作者: 酥小方

  第五十九章

  事情就這麼解決了,從長極殿中出來的時候,辛時還有些走在雲端的虛幻。

  楊修元惹了麻煩,他將天子氣得不輕,順手還抹黑一把應小娘子的名譽。神後當然不會高興,主要因為第二個原因,料定事情後將辛時罵了一頓——可事情還是解決了,介於這麼一個結果,不管是惹事的楊修元,還是被責罵的辛時,都輕飄飄地翻過了頁。

  辛時發著呆。筆下是宣告楊修元為父母修行的詔文,一走神,墨水滴到紙上暈花字眼,不得不重寫。他手忙腳亂地將廢稿揭起來,看半天,突然有點不捨得扔掉,方方正正疊成一小塊,擺在桌案的角落上。

  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應婉慧與楊修元的婚事雖然作罷,替補人選卻暫時還沒出來。好在這件事很快就有有結果,關於楊修元入道的文書今日會被修改妥善,那麼今晚或者明晚,應婉慧的生母就該在神後夢中顯靈,指定她中意的女婿良人……

  第二日到宮中,再拜見神後時,大周國母的神色明顯愉快很多。她輕飄飄地告訴辛時,與應婉慧結親的新人選已經頂下,神皇那處也已過目同意,是神後長姐、秦國夫人的兒子,與應小娘子互為表親——這麼看來,應小娘子的生母在地底下消息還挺靈通。

  對於應婉慧嫁回本家這件事,辛時並不意外,甚至頗為認同。神皇希望楊氏與應氏的聯繫更加緊密,可真從小兒女的幸福上來講,神後的打算明顯更有道理,至少秦國夫人一家不會對應婉慧帶有敵意。

  楊修元自從昨日被勒令帶回宅邸,應當是禁足家中,然而應婉慧的婚事業已解決,他再想去哪,只要不出現在皇宮中捅第二次簍子,神後便不會關心。好在楊修元願意主動去的地方寥寥無幾,其中並不包括皇宮,辛時回到家,毫無意外在門口對上一張笑容燦爛的臉龐。

  述說解除婚約原由的詔書在昨晚傳入宗正,再由宗正傳入楊修元府中,最遲不過今日中午。他一定是那時就跑來等候,焦急又耐心,細數光陰挪動的每一分痕跡,於是從日中到日落最蓬勃耀眼的朝氣,也都盡數停留在他的臉上。

  「我不用娶應娘子了。」

  

  辛時心道:你當然不用娶應娘子,打一輩子光棍的文書,還是我經手寫的。再續前緣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他卻莫名地高興不起來,也許是事情進展地太快,也許只是因為楊修元笑得太明媚,如同現下吹過面的一整微風,不知從何處起,又不知往何處散。

  對了,那張寫壞的詔書。下值前一刻他將詔書交回中書省里了,不管內宮還是前朝出詔用的紙張都為特製,即便廢稿也要統一銷毀。明明知道留不住自己手中,為什麼還小心地拿出來,單獨保留至最後一刻?想到這件事辛時再也忍不住賭氣,偏頭繞過楊修元,看也不看他,往屋中走。

  楊修元在後面追,一疊聲喊:「阿汝,阿汝……」

  辛時不理解自己有什麼可氣,越是被喊得緊,越控制不住腳下走得越快。他已經走出堂屋,穿過門洞即將走入庭院,楊修元終於蓄力撲上來,拖住辛時叫他不得不回身,沒了剛才嬉皮笑臉的樣子,眼神黑盈盈的,道:「阿汝,別再逃避了,看我一眼,好嗎。」

  他在逃避?辛時愕然,不自覺順從楊修元的話,對上他豐潤的眼眸。他在逃避?這都是什麼話,聞所未聞。

  楊修元道:「我把婚退掉了,你看,事情沒你想的那麼難。夫妻過成怨偶的例子不在少數,誰能保證成家立業就一定幸福,你覺得這是為我好,其實你也沒辦法保證。阿汝,你喜歡我,得一起考慮我們的未來,感情需要兩個人一起付出,你都不願意相信我們能走下去,又怎麼可能長久,如果永遠都只有我一個人在努力,才真的會厭倦。」

  是的,他在逃避,只是他太習慣這種姿態,非得有人在邊上點明才能意識到。他很迷茫,辛時想,不理楊修元並非因為生對方的氣,而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從來沒有遇到也沒有設想過這樣的局面。

  從前他堅定地認為,楊修元恢復爵位、延續血脈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因為報恩就是這樣報的,人就是這樣過一輩子的,所有人都這麼教他,他也是這麼看到的……然而在楊修元過分決絕地抗拒之下,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可是他能怎麼辦,他也不是全能的,偶爾在他人口中還是「孩子」,像楊修元說的那樣,給不出一個萬全之策。他喜歡楊修元,越是喜歡,越是害怕,害怕哪一個錯誤的決定會連累對方一輩子,不敢冒險,不敢托大,按部就班地選擇一條前人實踐出來的最穩妥的道路,哪怕不合適,至少不會粉身碎骨。

  這樣看來,兩個人的性格其實沒有改變。本性何其容易改變?他還是小時候那個什麼都不願意說的樣子,膽怯的,懦弱的,什麼都要靠楊修元爭取。

  想清楚這一點,辛時並沒有覺得心情明朗,反而越發有种放逐般的自我厭棄。像是察覺到他的心中所想,楊修元難得明白辛時心緒低落的原因,又道:「阿汝,我們在一起,你不要有負擔。父親收養你了,母親把你當親兒子看待,你就是宋國的王子,我們沒有區別。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就算他們姓楊也都不比上,你才是宋王府的人。」

  辛時的身份向來是宋王國一道閉口不談的隱晦。他是外來者,誰都知道,並非不願接納,只是這一事實永遠抹除不了。宋王和岑王妃知道這一點,因而對辛時慈善平和;辛時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對長輩有禮恭謙。這並非關係親疏的問題,只是有些事情勢必要留有體面,然而這一層小心翼翼維護多年的平靜,卻在兩日前被辛時親自撕去。

  有些遺憾永遠也無法撫平,這是辛時過不去的芥蒂。楊修元不得不在意,他們所有的不和都可能因這一點而起,非說清楚不可。

  面對這一翻推心置腹,辛時很久沒有說話,直到楊修元以為他還在生氣,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要兄弟亂|倫?」

  楊修元就笑。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不可一蹴而就,但他知道至少此刻辛時已經釋懷,湊上去攀著胳膊蹭著臉親他,試圖逗他展眉:「反正我已經被揍過了。」

  辛時又躲,這一次是因為楊修元實在過於熱情。他兀自反思,最後道:「對不起。」

  「你別道歉啊,你老是道歉,我都害怕了。」楊修元渾不在意,一手纏著辛時的胳膊,另一隻手張開舉到他的面前,滿是期待地看著他。「那我們就說好了,下次不許再丟下我一個人。你要相信我們能走下去。」

  夕陽還沒散盡,月色淺淺地掛在東頭。辛時猶豫一瞬,點一點頭,將左手靠過去輕輕一拍,隨後被楊修元鉤上小指,手腕翻轉,將拇指腹抵在一起。

  他相信他們能擁有未來嗎?辛時想,其實相信,也是沒法保證的。但至少這一次,楊修元帶著他往前跨了一步,無論結局如何,此刻他都願意去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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