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算界面
2024-09-14 19:53:40
作者: 綏流
結算界面
秦予義面前出現了兩面並列的淡藍色半透明光屏,左邊是整個夢閾結算的基本信息,右邊是夢閾中所有清理師的積分獎勵。
【結算界面】
清理夢閾:克隆者之夢(逃逸)
能量分布:低純度夢閾
狀態:已完成
已生產能量:0.4GW
消耗能量:0.1GW
夢核狀態:已被發現
距提取能量標準:未達標
清理耗時:11時4分32秒
評估積分:79分
【獎勵分配】
極樂鳥·伊凡:貢獻度56%,技術評價S級,積分獎勵37分
極樂鳥·阿爾伯特:貢獻度20%,技術評價A級,積分獎勵28分
極樂鳥·馬庫斯:貢獻度17%,技術評價B級,積分獎勵11分(有晉級)
極樂鳥·埃迪:貢獻度6%,技術評價B級,積分獎勵2分
秦予義:貢獻度0.9%,技術評價E級,積分獎勵0.9分(有晉級)
翟寶:貢獻度0.1%,技術評價F級,積分獎勵0.1分
秦予義掃完這兩頁內容,微微蹙起眉,單手划過光屏,發現他的資格證狀態也更新了。
【清理師:秦予義】
編號:658269
資格歸屬:種夢公司西B區分部開採研發中心
狀態:遊蕩者
積分:1
資格證等級:第八檔
編號……等級……
秦予義確定這些內容在他之前的資格證上是沒有的,這是完全通關夢閾之後,才最新出現的。
可是距離清理師特遣隊進入夢閾最多也不過一分鐘。
秦予義關上結算面板,在腦中飛快調整判斷。
困住他們這麼久,殺害了這麼多人的夢閾,居然這麼快就解決了。
這就是特遣隊和他的實力差距嗎?
這麼想著,他的視線掃過地上被槍彈貫穿的巨大血肉之軀,繞過他面前的四個清理師,繼續向上,在白霧中看見一塊巨大黑色圓輪形的影子。
圓輪的下方,有一道繩索的形狀,末端結成個圓環,在半空中晃蕩。
秦予義收回視線,看向對面那頭髮金藍相間的人。
他的手心懸浮著晶體狀的夢核,夢核像水晶似的,只有最底端點綴著些許璀璨的顏色,那種夢幻的顏色像是分解了彩虹,宛如有生命一般粼粼地浮動著。
而且秦予義注意到,那隻托著夢核的手,腕上繫著鋼絲繩,繩子被拽緊,一直延伸隱沒在霧裡,仿佛源頭就在霧中的黑影身上。
「好奇啊?」領隊伊凡注意到秦予義的目光,將手上金色的清理師資格證塞回口袋,梳了一把自己的頭髮,藍色挑染在指尖張狂而凌亂地挑起。「以前沒見過你,剛拿到資格證就被迫進夢閾了啊。」
秦予義不置可否。
隨著夢閾漸漸散去,恢復現實,雨也停了,一陣風吹過,將濃霧吹散了幾許,操場上方的黑色巨影也終於露出它的本來樣貌。
那是一個巨大的定滑輪,純黑色,違背常識地肅然立在空中,鋼絲繩穿過,一端打了個繩環,繩環的直徑剛好契合一個成年人的脖頸。
「這是我的能力,靈魂審判。」看秦予義打量的目光,伊凡一揮手,那空中巨大的定滑輪自空中瓦解,化作塵埃消失了。「目標會被繩索套住,被我拉升至空中,他靈魂罪惡程度越重,被吊起的高度越高。」
「剛才的夢主,也就是最終異變,就是這麼『淨化』的。」
伊凡看秦予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像個好心的前輩那樣介紹著:「是不是很有趣?比你那個機械義肢……要更實用。」
伊凡身後肌肉虬結的男人忽然接過話題,他扛著鐵錘,沉聲對著秦予義,「除了左臂,你看上去並沒有任何『能力』。」
「能力?」秦予義皺眉。
「啊啊,不要介意,馬庫斯說話比較直接。」伊凡旁邊是一個瘦小的男人,他張開戴著手套的五指,沖秦予義擺手解釋,「我們是說你似乎沒有作為一個清理師的特殊能力。」
「沒錯。」四人末尾一個穿著立領風衣戴墨鏡的男人抱住雙臂,「據我們觀察,你完全觸碰不到靈體。」
「靈體……是夢閾中的雜質?那些無實體的東西?」秦予義蹙眉。
「沒錯。」伊凡笑眯眯地指著身邊隊友,「阿爾伯特的能力是凍結,凡是被他手套觸碰到的靈體,都會實體化並且被冰凍在原地。馬庫斯是阿爾伯特的好搭檔,他會掄起巨錘將那些靈體都捶個粉碎。埃迪可以駕馭槍械,他有兩種子彈,特質的靈能子彈可以擊穿靈體,普通子彈用來對付夢閾中的實體異變。再加上我的靈魂審判,我們的能力彼此搭配,才足以快速高效地完成夢閾清理。」
「我們進來後發現你在對抗夢主,本來還以為你是個有潛力的新人,結果發現你完全沒有『能力』,無法對靈體發起攻擊。」阿爾伯特聳了聳肩,「所以抱歉啊,你大概不是我們需要的人。」
「以你目前的水平,根本無法獲得積分。」
「積分?」秦予義很快想明白其中道理,「所以清理師等級是根據積分排名的,只有在夢閾中起到關鍵破局作用,才能獲得更多積分?」
馬庫斯嗤了一聲,不屑道:「還真是什麼都不懂的新人啊。」
伊凡取出盒子,將夢核放在絨布緩衝墊上,咔噠一聲合上蓋子。
「熟練地使用清理師官網和論壇,是每一個清理師的必修課。」伊凡只對秦予義提點到這一步,「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秦予義親眼伊凡把裝有夢核的盒子揣進上衣口袋,記住有夢核的口袋位置,右手指尖不由自主地相互摩挲了一下。
他在沉默中意識到一件事。
在兩個月內,他要單純靠清理夢閾登上清理師Top10,幾乎是白日做夢。
積分決定清理師資格證的等級高低,等級越高的資格證能調動的能量越大,能量可以發揮出處理雜質的能力,發揮出的能力越大,最後結算的時候回饋的積分也就更多。
就像滾雪球一樣,積分、能力、能量,是一組相互嵌合,相互促進的關係,只有三者搭配妥當,他才有可能不斷攀升。
而他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因為他沒有能攻擊靈體的「能力」。
就像這個夢閾一樣,他雖然額外向商覺借到的能量,卻因為「能力」不足,錯失破局的機會,積分也只增加了0.9。雖然不知道登上Top10需要多少積分,但照目前這個速度,他還差得很遠。
「別自責啊。」伊凡看穿秦予義臉上的不甘,他拍了拍秦予義的肩膀,「你還是個新手,已經夠有天賦了,只要找到自己的『能力』,多組幾個野隊帶一帶,混個四五年,到時候升兩檔完全沒問題。」
「是啊,我和馬庫斯就是在野隊裡認識的,你多磨礪一段時間,找到合適的搭檔,相信你也可以提升的。」戴著雪帽,臉紅撲撲的阿爾伯特向秦予義寬慰道。
然而只有秦予義自己清楚,他和這些人不一樣,他只有兩個月,沒有時間浪費在按部就班的升級上。
所以……
秦予義冰涼的手指抵在唇邊。
他必須得找到其他可行路徑。
夢閾的異化在漸漸褪去。
翟寶和王浩昌一行人坐著電梯抵達空無一人的圖書館大廳,他們路過移動了幾米的馬人古牛雕像,生平簡介的牌子內容已經悄無聲息變化了。
那銀色反光的牌子頂端有一行小字:
【文學的饋贈】
【馬人古牛的贈言:這個世上你只需要慎重對待兩個東西,一個是頭頂的星空,另一個則是你心中的道德律。】
然而翟寶他們一心撲在圖書館外面,沒有人注意到這句話。
「哇,這什麼啊。」
一出門,陸笑宇仰頭吃驚地說道。
「星空?」唐雪晴也擡起頭,看清頭頂閃爍的星星,不由喃喃說出口,「可現在已經清晨了啊,夢閾還沒消失?」
「快了。」翟寶看著天際邊緣星空和黎明的交界,「這是最後的餘韻。」
「我們活下來了。」王浩昌鄭重地宣布道。
「太好了。」艾娜捂住嘴,眼中含著淚花。
一行人快速跑了起來,去操場和秦予義匯合。
他們剛到秦予義身邊,陸笑宇和艾娜的手機就瘋狂響了起來,信號恢復了,外面的人都在確認他們的安全。
翟寶跑得有點喘,他看秦予義好端端地站著,鬆了一口氣,轉而被對面的特遣隊清理師吸引。
「你是伊凡?」翟寶驚喜道,「沒想到能見到真人,咱能合個照嗎?」
翟寶掏出手機,按下側邊鍵,屏幕沒亮,他後知後覺意識到手機沒電了。
「呃……」
他有些訕訕撓了下臉,目光游移開,看向秦予義,期待他幫忙拍個合影。
不料伊凡卻說了句抱歉,走遠了點,掏出鏡子,開始整理頭髮,打理外表。
翟寶:「?」
這時一輛門上有種夢公司標誌的越野加速飛馳而來,高大的輪胎壓在模糊的血肉泥沼上,像濺起泥點那般,一個漂移,穩穩停在翟寶面前,甩了翟寶半身血污。
翟寶揪著濕黏的褲腿:「……」
砰的一聲,越野后座的門驟然推開,一條穿著黑色皮質長靴的腿探下車,一陣熟悉的香水味從車裡散了出來,翟寶一愣,他仰頭,一張巨大的棕褐色印花毛毯向他頭頂飛來,擋住視線,直接把他兜頭蓋住。
接著,翟寶被拽住,往前踉蹌兩步,徑直撲進一道溫熱的懷抱。
他媽正當著所有人面,緊緊地勒著他脖子。
「混蛋小崽子,你想嚇死媽咪嗎?」他媽隔著毯子對他頭頂又親又摸。
翟寶:「。」
周圍大家都在看他。
毛毯之下,他的臉一點點地紅了。
好丟人……
不是錯覺,他聽見王浩昌那個傢伙在憋笑。
「我……」翟寶一把拽掉毛毯,頭髮亂亂的,看見他媽妝容精緻的臉,一臉羞憤試圖推開他媽,「咳,我沒事,我真沒事,別抱我了,大家都在看呢!」
「你都發遺書給媽咪了……打你手機怎麼都打不通。」翟霜當眾甩了下手,戒指形態的通信終端在眾人眼前投影出翟寶的簡訊,字體巨大,那上面的「翟寶愛你」清晰地呈現在空中,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噗……」王浩昌捂著嘴,把生平最悲傷的事情都想了一遍,還是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眼鏡仔!」翟寶雙手握拳,渾身發顫,「不許笑話我!」
「喲,這不是你小叔叔嗎?」翟霜隨手收起投影,往王浩昌面前湊了湊。
王浩昌愣住。
翟霜是一個十分高大的女性,一頭利落的齊肩短髮,披著大衣,彎下腰看王浩昌的時候氣勢十足。
「小叔叔?」翟寶搞不懂他媽在說啥。
王浩昌看著翟寶他媽這張臉,忽然想起以前在老家看過的一張照片。
那是他大哥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女人抱著嬰兒,長發,一臉陰沉,與現在氣勢逼人的模樣大不相同。
王浩昌想起來她是誰了。
翟霜,他大哥的前妻,十八年前離婚,帶著孩子獨自去西B區發展,後來成了整個西B區最大的義體製造商,和種夢公司是合作關係。
「小……叔叔?」那邊翟寶還在一頭霧水糾結稱呼。
「王浩昌對吧。」
翟霜勾著紅唇微微一笑,濃黑如墨的頭髮垂在耳前,她伸手勾著礙事的髮絲將它們別到耳後,後半句話衝著翟寶說:
「是你那個廢柴爹的第九個弟弟。」
「哈?」翟寶徹底傻眼。
這麼一想,他爺爺確實有九個孩子,而且他爹也確實姓王,中間那字也是浩。
「你們小時候還見過呢。」翟霜覺得好玩,從通訊終端上的資料庫里找出一張舊合影。她全然不在意別人在場,又公開在半空投影出來。
只見兩個只穿紅肚兜的小嬰兒並排躺在竹製涼蓆上,一個頭毛髮黃,一個頭毛純黑,兩人皆張開無齒大嘴,閉眼扯嗓子嚎哭。
社死成員加一。
陸笑宇他們憋笑快憋瘋了。
「我……他……我……他……」
翟寶像個機器人,伸著指頭,完全反應不過來了,在他自己和王浩昌之間指來指去。
王浩昌一見那照片瞬間全身發麻,他硬著頭皮,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那個……阿姨……呃……前嫂子……能快點關上嗎?」
「這有什麼不能讓大家看的,多可愛啊。」
翟霜挑眉,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正在當眾暴曬青春期少男為數不多的自尊心。
此時一輛車頂有斜著天線的電視車不緊不慢地開來,副駕位置車窗大開,一人探出半個身子,扛著攝影機,實時轉播現場畫面。
那鏡頭對準的方向正是投影在半空的肚兜照片,翟寶和王浩昌人徹底麻了,僵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
緊跟在電視車後面的是一串貼著亮黃色反光條的搜救車,一輛輛接連停下,穿著橘黃色搜救服的人像工蟻那樣秩序井然地下車,鋪散開來,擡著擔架,正將操場地上的人體肉塊往裹屍袋裡裝。
這時候秦予義左臂的護甲恢復成初始形態。
他單手抱著能源耗盡的機械狗。
左臂深可見骨的傷口被殘存的金屬堵上了,傷口表面泛著閃閃的銀光。
活人的氣息涌了進來,操場上變得擁擠不堪。
旁邊的清理師們已經開始熟練地接受電視台採訪。
圖書館最後出來五個天文方向的倖存者們抱在一起,正喜極而涕慶祝劫後餘生。
翟霜推著一臉麻木的翟寶和王浩昌上車。扭頭看秦予義沒人管,盯著他受傷的左臂,好心忠告道:
「不要上種夢的搜救車,小心有去無回。」
秦予義輕微頷首。
翟霜正要關上車門時,翟寶從公開處刑的恥辱中恢復過來,探出車外問秦予義:
「要不要一起?」翟寶轉頭對他媽說,「這是我朋友,我的救命恩人。」
「這樣啊。」翟霜讓司機停車,「我幫你聯繫治療。」
「不用了,我還有事。」
秦予義有些不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轉身獨自離去。
「有空聯繫。」翟寶沖他背影喊著。
秦予義只是擡起右手,晃了一下。
向校門走去的時候,秦予義路過搜救隊,他們擡著裝有裹屍袋的擔架,一個接著一個往巨大的冷凍車上送。
身後響起此起彼伏的嘔吐聲,不少搜救隊員抱怨,這是他們見過最噁心的夢閾場景。
路過其中一隊搜救員時,秦予義聽見他們的對話。
「這兩人分不開啊!」
「是情侶嗎?這麼難捨難分,而且他倆手還不一樣,換了?」
「草,好獵奇。」
秦予義餘光瞥見其中一人粉色的頭髮,沒有轉頭去仔細看。
頭頂的星空正在漸漸褪去,日出的第一縷輝光灑向學校。
無人注意的地方,秦予義低調地掀起警戒線,向校外走去。
商覺用通感,很簡短地向他道了句恭喜。
說完,通感斷開。
最後只剩秦予義自己走了一段,他擡眼看見沿路巨型電動GG牌中央,上面播放著商覺向社會的公開致歉。
有幾點雪花飄了下來,掠過GG牌上男人端莊的面容。
秦予義看著那些純白色的雪花,恍如隔世。
此時,一陣轟鳴從他身後追來。
秦予義停下腳步,看著路旁無人駕駛,十分扎眼的黑綠色塗裝摩托,反應了一會兒。
這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