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門療傷
2024-09-14 19:52:09
作者: 滾玉無聲
白虎門療傷
他伸出手觸碰到她的那一刻,仿佛是遺留了剝離元嬰後的劇烈痛楚,明珠的身體竟顫了一下。
「明珠,是我。」梅玄晏迅速解開她的縛仙索和蒙眼巾,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捧著她的臉,一字一句道,「是我,梅玄晏。」
她的臉上儘是淚痕,往日流光溢彩的明眸此刻空洞無比,琥珀般的瞳仁里倒映著梅玄晏的身影。
明珠的反應極其遲鈍,眼珠緩轉,聲音嘶啞,「朱雀神君……救回來了嗎?」
自己才被剖離元嬰,卻還能惦記著其他人。梅玄晏對她這副模樣心痛不已,如鯁在喉,點了點頭。
他拿出一顆金色丹藥,放到她的唇邊,「先別說話,你如今元氣大傷急需調理,我帶你去療傷。」
明珠張唇吞下丹藥,眼神依舊木著,「你有辦法……能讓人剝離元嬰時,不那麼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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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玄晏溫柔地擦過她嘴角的血跡,而後慢慢將她從榻上背起,沉聲道:「若是你需要,我一定會找到辦法。」
明珠趴在他的背上,掛在他頸項上的雙手慢慢收緊,梅玄晏感覺頸側沾上了幾滴溫熱,就聽身後的人喃喃道:「我就說……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可是,可是他不信……明明可以跟我好好說,我會還給他的……可是他騙我,把我弄暈到這裡來,讓我報恩,生剖我的元嬰……」
頸側沾的淚水越來越多,甚至染濕了他的衣領。
她話里話外都是對孟銜涼的控訴,抱緊梅玄晏的脖子,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我再也不報恩了……」
談到孟銜涼,梅玄晏的神色陰冷,墨眸中暗藏隱怒和狠戾,薄唇緊緊抿成直線,「給你療完傷,我就去殺了他。」
聽到他的話,明珠抽抽噎噎,止住了眼淚,沉默許久才道:「不用了。」
「為什麼?」
這也怪他的大意,應早早將孟銜涼調查清楚,更不能放心讓明珠和他同在一個地方。
只是,他萬萬想不到,在朱雀門眾多人的場合,孟銜涼竟還能用這種手段將明珠哄騙開。
任何一個聰明人,不會想不到,若是事後他來追仇,那人必死無疑,可孟銜涼似乎不懼怕,是因為金丹比性命更重要,還是其他原因?
梅玄晏咬了咬牙,越想越是悔恨,卻聽明珠說道:「我跟他說了,以後兩清。」
她的聲音很平和,可梅玄晏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
是啊,他怎麼會想不到呢?
以明珠的性格,定然是決裂即止。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孟銜涼固然可憐,復仇乃人之常情,可明珠顯然是無辜之人,他以卑劣手段令她剖還金丹,這點他不論如何都無法容忍。
不知是感知到他的情緒,還是想要補充話語,明珠摟緊他的脖子,呢喃道:「不殺他……不殺他,如果以後他又來害我,我會親手殺了他的……」
梅玄晏長睫微微顫動,答應道:「好。」
雨勢漸消,他背著她走出了破廟,稍稍側過頭提醒她,「趴穩了。」
他拋出飛劍,背著明珠踏了上去,即刻往半空中飛去。
玄色流光划過雨後天幕,自燎秋城迅疾而出,一路穿行數座城池,來到西面的畢原山。
畢原山,白虎門的所在之處。
梅玄晏帶著明珠暢通無阻地穿過白虎門結界,直奔後山而去。
他穿過結界的剎那,白虎門深處洞府之內,一人驀地睜開了眼睛。
掌門寧展均疾步落到洞府前,恭敬道:「神君,有人闖……」
洞府內的人擺了擺手,嗓音雄渾:「本座知道,那是玄武,不必叨擾。」
後山山谷處,微風和煦,幽草蔓生,清泉流於石上,帶來淅淅瀝瀝的舒緩水聲,中央建著一座樸素的木屋。
梅玄晏背著明珠穩穩落地,收起飛劍,推開木屋門扇徑直走入。
明珠趴在他背上許久,貼在他頸後的額頭髮著燙,她的意識有些模糊,嚷道:「這是哪兒……」
「白虎門。」
梅玄晏將她輕輕放在榻上,摸了摸她的額頭,唇角緊抿,溫聲道:「明珠,打坐,我們來療傷。」
丹田裡空缺了最重要的一樣東西,明珠身體筋脈滯澀,無一絲靈氣流轉,比初來之時的狀態更要糟糕。
這副身體已經完全禁不起折騰了。
她微闔著眼渾渾噩噩,任由梅玄晏扶著她盤腿坐起,嘴上應和道:「好……」
梅玄晏也坐到榻上,調整好打坐姿勢後,雙手撐在明珠身後,開始源源不斷地運輸靈力。
然而靈力一注入到她的身體內,就如同石沉大海般,頃刻就消失不見。
他沉了一口氣,立即轉靈力為神力,緩緩輸入明珠體內。
泛金的玄色流光自他掌中湧出,宛如涓涓細流注入明珠的身體裡,雖療效微弱,但總算不似靈力那般直接消失,而是遊走在她的四肢百骸之中,舒緩她剝離元嬰帶來的傷痛。
明珠只覺丹田上有一股暖流淌過,仿佛久旱甘霖,細眉慢慢舒展開,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療傷從白日到黑夜,耗費了大量神力,梅玄晏臉色有些發白,顫動著停了手。
他扶著昏睡過去的明珠躺下,拉過一旁的衾褥,蓋在她身上。
梅玄晏轉身下了榻,神力外視的目光仍忍不住落在那張素白的小臉上。
雙唇無血色,原本恬靜美好的臉龐變得憔悴,睡夢中的呼吸都極不安穩。
袖擺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扎入掌心之中,傳來鈍痛的卻是他的寸心。
梅玄晏壓下心底的怒意,撫上榻上人的額頭,低音在寂靜的屋內顯得格外輕柔:「明日,我再來看你。」
木屋之外,良夜靜謐,彎月掛於梢頭,任憑雲霧遮掩游移。
梅玄晏從木屋中走出,擡手在周圍設下禁制結界,飛身離開山谷,往深處洞府去。
他落到洞府前,腳步尚未踏入,裡頭傳出一道渾厚的聲音:「你來了。」
「風監。」
梅玄晏剛踏入洞府,面前刮過一片罡風,下一瞬,一道虎拳倏忽而至!
他紋絲未動,那虎拳迅猛砸過來,堪堪停在他挺拔的高鼻前,再難進半寸,拳風灼人,迎面撲向他的臉,也未能損壞他的皮膚。
「玄晏,你弱了這麼多,還能坦然撐我一拳。」風監從黑暗中步出,泛金斑紋虎皮束身,腦後扎著小辮,風姿爽朗卓絕,看清梅玄晏的那一刻卻是瞪大了眼睛,「你的眼睛……?」
「他們怕我破解陣法,就剜掉了。」
梅玄晏語氣平靜,仿佛在訴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風監自然清楚其中苦痛,眼底蘊上怒火,咬牙道:「那個混帳,本座勢必宰了她!」
他怒上心頭,急道:「朱雀和青龍呢?你如今虛弱如此,不如讓我去救他們。」
「你不擅陣法,若是和我同去,恐怕會將她逼急,誤傷無辜修士。」梅玄晏拿出玄靈寶盒,「我已救出朱雀,青龍還需謹慎計議。」
似乎是聽到了他們的言語,一道熾紅身影從玄靈寶盒中應聲而出,吟嘯聲有些嘶啞,「還……還不快給我療傷?!」
她的小眼珠瞪著梅玄晏,顯然是清楚他奔逃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救下一個熟人,就忘掉了寶盒裡的鳥人。
梅玄晏指了指自己虛白的臉,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風監,交給你了。」
陵瑕的神力稀少,甚至無法化成人形,在洞府里盤旋了一圈便落到風監的肩膀上歇息。
「交給我!」風監點了點頭,順帶撫摸了一下朱鳥的頭頂,引得陵瑕不滿地嘯鳴了一聲。
風監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那青龍該怎麼辦?」
梅玄晏神情凝重了幾分,「我們剛救下朱雀,青龍定會被守得更嚴,急於求成不但救不出青龍,我們也會敗在幕後之人手中,等我這陣子神力恢復些,會去追查幕後之人的身份,從她的背景入手。」
風監道:「身份?你對她的身份可有頭緒?」
「異瞳。」
世間異瞳並非尋常,以此特徵為線索,能更好推敲出幕後之人的身份。
風監若有所思地點頭,想起一事,又道:「對了,我前些時日查出,門中有細作與那幕後之人通氣,但仍不確定是何人,在我門中也要小心行事。」
梅玄晏思忖了一會,開口道:「我知道了。」
他短促告別,轉身踏出洞府,仍能聽到裡頭陵瑕和風監的交談聲。
「梅玄晏今日救了個女子,似乎很是看重。」
「竟有此事?」
「嗯,你觀他如今力量,也知他耗費了不少神力。」
……
翌日,天色大亮,日光傾瀉一地,透著股淡淡的暖意。
空中還遺留著綠葉露水的清新氣息,一道身影穿過叢叢林木,走至山谷。
梅玄晏看著不遠處,木屋前一道身影正在揮舞著長劍,不免停下了腳步。
她身形單薄,倔強的面孔裡帶著幾分堅毅,拿著靈乘劍一遍遍地練習劍法,可偶爾幾步,腳下踉蹌,或是執劍的手微微發顫,靈乘劍也險些掉下去。
梅玄晏望著她吸了一口氣,重新握緊劍發力,可步法明顯更加凌亂。
她閃步揮劍,離梅玄晏越來越近,就在她一個趔趄就要摔倒時,他神色一緊,忙伸手去撈。
就在此時,寒光瞬閃而過,她突然站穩了跟腳,劍刃反偏向他,朝他直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