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劍舞，離火盛會

  飛天劍舞，離火盛會

  

  而他訝異了一瞬，唯恐眾人發現他的存在，當即閃身離開了操練場。

  此後，再也沒有見過她。

  至於玄女獨立於蓬萊仙山山頂的一幕記憶，他也不知從何而來。

  像是忘了些什麼事情。

  梅玄晏看著眼前女子的神情，恍惚間和記憶里的那道模糊身影重合在一起，心中疑慮重重。

  靈乘玄女為何會有古墓？靈乘劍為何能到明珠手裡？

  她性情單純，並不在意其間彎繞，只因自己得了寶劍而高興。

  倘若她不是精怪小妖，那會是什麼身份？

  明珠並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道：「好吧，那前輩的寶劍就交給我繼承啦，不過這個雀令拿得著實兇險，應該是斗篷人所為吧？」

  梅玄晏神情凝重，「嗯」了一聲，「先前我以神音傳訊，朱雀神處於毫無回應的狀態，料想情況已經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否則她決不會放任朱雀門設出青冢山這樣的選拔。」

  朱雀門的離火盛會，除去四象大宗每個門派的三十名額之外，就是這發散出去的五十個名額，然而拿到雀令的卻不到二十人，大多修士都在元嬰水平，對於萬離丹珠都有一爭之力。

  朱雀門決不會刻意挑起這樣的鬥爭，青冢山捉鬼的選拔，對於元嬰以下的參戰修士來說與送死無異。

  斗篷人聯手謝聞宗封印他在先，在他被封印的百年間，除卻白虎神尚在支撐，朱雀神和青龍神皆淪陷在宗門之內，雖然不清楚斗篷人對不同守護神用的手段是否一致，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今的朱雀門和青龍門，皆為掌控下的傀儡。

  斗篷人濫殺如此，只是不知，是因其性情極端殘暴，還是出於其他目的？

  梅玄晏張了張薄唇，「此行不易，要倍加小心。還有，離那個孟銜涼遠點。」

  明珠撫摸靈乘劍的手頓住了，大惑不解，「為什麼？他是恩人，我們不是應當知恩圖報嗎？」

  她神情困惑，梅玄晏不答反問：「他對你如今的臉毫無疑問嗎？」

  明珠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回想起來如今她是易容之後的樣子，而恩人當時聽過她的聲音之後便默認是她了，的確沒有其他疑問。

  她搖了搖頭。

  梅玄晏道：「你如今易容成這副模樣，他尚且沒有疑問，這個恩人未免太過可疑。在我們救出朱雀神之後，我會設法調查他的背景，屆時再正常報恩，也不算遲。」

  明珠有些為難，恩人一直都對她很好，貿然疏遠人家，她怎麼能做那恩將仇報之人……

  但神君說得也有道理，明珠思來想去，苦惱道：「我會注意的。」

  *

  三日之後，就是朱雀門的離火盛會。

  燎秋城城外兩座連峰如同劈山開地，將身後的數座高峰和身前的城池分隔開來，高峰連綿在朦朧雲霧之間，從半山腰盤旋而上的巨大仙府，即為朱雀門所在之地。

  平日裡門可羅雀的清淨山門，此刻賓客如雲，往來修士絡繹不絕。

  「擎風長老，您怎麼來了？」

  一行穿得紅紅火火的朱雀門修士於山門前迎客，接待上門的賓客。

  當初那位銀眉兇相的老人不知經歷過什麼，已然顯出幾分疲態，擎風面上沒有什麼情緒，微微頷首：「今年曉月閉關，就由老夫負責帶孩子們來貴宗赴會。」

  「好，希望長老能夠盡興。」

  取得雀令的修士綴在玄武門隊伍後頭，憑雀令入場，隊伍末尾的明珠遠遠聽到擎風的話，下意識加快了腳步上前。

  一隻手暗暗攥住了她，阻止她胡亂行進。

  明珠乖乖退回隊末，向梅玄晏投去了擔憂的目光。

  寬袖裡的那隻手溫涼，覆在她的手背之上，安撫似的輕拍著，隨即明珠的腦海里冒出一道熟悉的聲音：「曉月從玄武門中逃出來了，如今應該是尋了處地方隱匿起來了。」

  明珠驚奇地看向身旁的人，終於放下心來，唇角揚起一抹笑，交疊衣袖中的手頓時反客為主，勾了勾他的小尾指。

  梅玄晏的手僵了一下，嘴角幾不可察地牽起。

  受邀修士浩浩蕩蕩入了朱雀門，依著指引轉至高峰大殿前。

  離火大殿前是一片廣闊的石板空地，周圈石階擡升數寸，座席沿石階而設，眾人依次入座，外宗好友相識，談笑風生。

  中央空地上架設著雕花石柱，紅綢纏繞，輕紗飄飛，玉環高懸，一行彩衣女修整齊分列於石柱前，身姿婀娜優雅。

  離火盛會是供神喜事，眾人在座席上閒談發笑，忽見彩衣女修身後步出一道高挑的火紅身影，人聲也逐漸消了下去。

  女子身形曼妙，一襲熾紅羽衣泛著粼粼金光，犀利的目光掃視了一周，聲音清脆響亮：「今日朱雀門開宴，諸位特來赴會，朱雀門定然不會讓大家失望。神君念在我們多年來心誠佑神，此次離火盛會，將在宴前劍舞結束後發落數顆萬離丹珠，厚禮有限，憑實力爭奪，望諸位劍舞之後仍能和平相處，舉杯共飲~」

  朱雀門掌門發話，座席處掌聲雷動，一片應和。

  覃扶煙掩唇一笑，揮手道：「不耽誤時辰了，直接開始吧。」

  明珠盯著那道火紅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里，腦海里再次響起梅玄晏的聲音：「那是朱雀門掌門，覃扶煙。」

  他低沉的聲音頓了頓，繼而交代道：「劍舞結束後，萬離丹珠現形，眾人必定會上前爭奪，場面會發生混亂，我們趁此時機潛入朱雀神所駐的炎泉谷。」

  明珠試著在他腦海之中傳音，本感知到一陣禁制阻隔在眼前，神君似乎是察覺了她的意圖，禁制驟然解除，她的聲音輕柔落在他的腦海里：「好。」

  覃扶煙身形遁入炎泉谷，最終落在了一處陰涼地，這裡的樹木如火燃燒，茂密的樹火分明遮擋了純淨的日光，可不遠處神光朦朧，浸潤著一道窈窕身影。

  覃扶煙俯身行禮，低眸看著神光里泄出的一角紅羽，恭敬道：「神君，所有手持雀令的修士都已入宗，並無幻化樣貌之人。」

  「哦？」神光里傳出的聲音空靈清冷，「沒事了，下去吧。」

  覃扶煙轉身就要退下，神光里的身影忽然動了一下，「等等。」

  待覃扶煙疑惑地轉過身，又聽對面道：「飛天劍舞，離火盛會——要開場了吧？」

  「已經開場了，神君。」

  「開場了便好……下去吧。」

  離火大殿前，一眾女修彩衣飄飄，列陣待發。

  離火盛會開宴前都會上演一出飛天劍舞，一是要作為感念朱雀神庇佑之恩的劍舞儀式，二是為了展示一年下來朱雀門弟子的劍法訓練成果，雖在宗內，亦有外宗修士赴會觀摩，朱雀門歷年如此。

  一陣悅耳鈴響自每一位彩衣女修的手中擴散開，亭亭立在正中央的女修先行邁出一步，凌空飛出一段艷麗紅綢，下一位彩衣女修緊隨其後，不借外物踏上更高空，同樣向上拋出紅綢。

  伴隨著一陣陣鈴鐺聲的脆響，所有女修凌空飛踏，繞著石柱輕盈騰躍，步步高升，片片飛舞。

  彩衣紅綢交織相映間，數道寒光乍然亮出，女修們手中軟劍自現，在紅綢環繞中起舞，靈動的劍影中升騰出熾烈的火焰，在半空中轟然炸開，朱鳥幻影自煙火中騰飛而出，仰天長嘯，神威震盪——

  「鳩——」

  炎泉谷地塊微微震顫，尖銳悽厲的嘯鳴聲卻無法穿透地面，始終被掩埋於層層石塊之下。

  炙熱的火海煉獄之中，粗長的鏈條被火焰燒得通紅，從四角牽引至中央的龐然大物，圈圈纏繞在奄奄一息的朱雀鳥身上。

  火海紅似鮮血，朱雀鳥的紅泛著金光，可兩股熾紅像是無法相容，火海中的烈焰張牙舞爪，密密包裹著朱雀，一點一點地侵吞著她的身體和力量。

  一道纖瘦身影落在火海邊沿，周遭燎起的火焰掩蓋住了她身後拖曳出來的熾紅羽衣，她攏了攏身上的黑斗篷，輕笑道：「怎麼辦呢，玄武神沒有來救你呢……」

  隨著火焰的炙烤，朱雀一身紅羽愈發灰敗，她在烈火中緊緊閉著眼，不發一言，勉力克制自己發出屈辱的痛呼聲。

  「這是被拋棄的滋味，你竟然不生氣嗎？」黑斗篷的語氣十分訝異，沉吟片刻，又慢悠悠道，「即使我受了傷，也能以你朱雀門的名義，多拿下幾條人命和金丹為我療傷，我好像記錯了……不是幾條人命，青冢山死了幾百人呢。」

  她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驟然激烈起來：「厲鬼吞下修士的那一刻，他們的金丹元嬰都會立馬傳到我這裡來，通通為我所用！而他們丟了性命，都只因你朱雀門的選拔！」

  朱雀再也克制不住，發出一道悽慘的尖嘯聲，聲浪化為陣陣攻擊落至黑斗篷面前，她揮袖一擋，聲浪頓成虛無。

  黑斗篷得意地大笑起來，「不錯，這樣才對嘛，朱雀神君，是不是很痛？是不是生不如死？」

  「你的好弟子們又開始感念你了，用著你的心法修煉，飛天劍舞，離火騰燒，她們不知道這是在助長你身下的火焰，愚蠢至極……而你會在她們每年的盛會下慢慢死去——這就是你一直以來庇護的弟子，她們會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