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

  破產

  話音剛落，就連姜沁自己也覺得訝異，方才話語間的惡意毫不掩飾，全然不符合她平時談生意時恨不得八面玲瓏，每個字都字斟句酌的風格。像是有什麼控制住了她的話語系統一樣。

  沒等她想清楚這份怪異因何而起，黎欣欣已經快速起身，並迅速整理好了散落的文件，退到一旁低眉順眼地等姜沁離開。

  動作之迅速，直接打斷劇情施法，讓接下來的奚落與嘲諷劇情，倒水在女主身上的劇情，男主前來幫助女主脫困，帥氣打臉的劇情全部被蝴蝶掉。

  一時沒接上黎欣欣跳過的劇情，手腕僵硬地定在半空的姜沁：她剛剛是要做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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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並順著收手的弧度捋了一下頭髮，姜沁決定不讓眼前的人影響自己下班的心情，拿著手包趾高氣昂地走到電梯門口。

  「叮咚——」電梯門撲簌簌向兩側劃開，露出了姜沁沒有意料到的面孔。

  當她看清來人是楚宸時，臉上的表情瞬間綻開，鉛色眼珠中驟然迸發出喜悅，亮得驚人。

  姜沁期期艾艾上前：「阿宸……」

  「啪！」

  幾乎是同一時間，姜沁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大力掀倒，頭不受控制地朝側邊偏去。重心偏移的同時，高跟鞋被帶得不受控制地踉蹌了幾步，在堪堪摔倒之前，被一雙陌生的手扶住。

  並未顧及扶著自己的人是誰，姜沁捂著瞬間就腫得老高的側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楚宸，卻見他臉色陰沉，擰著眉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身側。

  姜沁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扶著自己的人是黎欣欣。

  「欣欣，她……」

  「楚宸，你憑什麼無緣無故打人？」

  楚宸和黎欣欣同時開口，姜沁一頭霧水。既疑惑於楚宸突如其來的發難，又不知道黎欣欣這般維護她，葫蘆里究竟賣著什麼藥。

  「欣欣，她不是什麼好人，你別被她蠱惑了，她想要搶走我你知道嗎！」

  「姜總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能判斷，無論如何她也是我的上司，而且並沒有做錯什麼。倒是你，楚宸，你管的是不是太寬了？」

  楚宸方才那句話一出來，饒是姜沁對他濾鏡再厚，心也涼了幾分，再加上自己的側臉還火辣辣地疼，一時間竟然沒有急著維護他。

  只是把自己的力道稍微撐起一些，試圖掙脫黎欣欣的攙扶。

  她還沒到需要人扶著才能走路的地步。

  沒想到黎欣欣完全不站在他的那邊，楚宸倍感棘手，他發覺事情似乎正在脫離了他的掌控。

  「看來得加快收購這裡進度了。」他喃喃低語，聲音很小很細微，只堪堪夠站在他身旁的姜沁聽到。

  收購？

  收購姜氏？

  他什麼意思？

  下一秒，姜沁瞳孔陡然放大。

  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仍舊一隻手捂著臉頰，小媳婦一樣地低著頭，烏黑的睫毛恰好蓋住了她的雙眼。

  楚宸這一趟沒討到好，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黎欣欣之後，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電梯門合上之後，姜沁立刻站直了身體，讓張嵐去取冰袋，然後調轉方向，重新回到了辦公室。

  -

  姜沁大概地想起了一些東西，但不全。

  她現在只知道，自己是《愛隨風起》里的女配，將會在三周之後被破產，被跳崖，她必須有所行動，試圖規避這一切的發生。

  但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全然不受姜沁控制，今天下班時的小插曲像一個導火索，直接拉快了楚宸的行動速度。

  原本時不時地攔截她的合作項目已經不能滿足楚宸的野心，短短一周之內，他放出了不少姜沁旗下娛樂偶像和明星的黑料，大量項目直接被中途叫停，資金周轉頓時陷入危機。

  再加上潘池若不知到哪裡去了，姜沁完全無法聯繫到她，她先前經手的項目也只能被迫叫停。

  而上次姜沁在劇情控制下簽字的合同，合同本身是賺錢沒錯，但第三條款註明了如果合作方的公司形象受損，需要賠償一億七千五百萬的違約金。

  姜沁手上的現金流根本達不到這麼多，她聯繫了以前的生意夥伴，以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合作方紛紛稱自己在度假，表示愛莫能助，甚至有人說自己在南極信號不好無法轉帳的。

  「……」姜沁把手機扔回桌面，直接無語笑了。

  楚宸那邊卻並沒有任何放過她的意思，項目方見姜沁拿不出違約金，沒有任何預兆地直接上訴請求賠付。

  本來無論公證也好，還是上訴也好，都需要時間，需要走程序，但在楚宸強大的男主光環影響下，這一系列程序被縮減到半天不到。

  姜沁上午還在籌錢，下午就已經收到了法院傳票。

  屬於過錯方再加上楚宸的暗中操作，姜沁被一系列環環相扣的組合拳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敗訴，股票跌停，公司申請破產，被法院查封等接二連三的變故在短短三天內得以塵埃落定。

  姜沁看著姜氏門口被貼上的巨幅封條，嘆了口氣。

  算了，技不如人，她認了。

  沿著人行道一路溜達回公寓的路上，姜沁走走停停，觀察著周邊的景色。

  九年的車來車往，風雨無阻，從今天起，她和這個地方再也沒有關係了。

  想想還是覺得遺憾。

  但她從沒有其他的想法，按照她自己的思維邏輯，大不了從頭再來。反正她還年輕，反正她還有強硬的後台遲雅欣和姜榮。

  只不過姜氏是她一手建立的，所以也不想讓家裡人摻手。

  免得到時候笑話她沒用。

  所以她在得知自己原本設定好的劇情時，第一反應不是畏懼，不是慌張，而是疑惑。

  她完全擁有東山再來的機會，甚至可以安心啃一輩子老，只要她願意，錢永遠不是問題。為什麼破產後就只剩跳海一個結局了？

  百無聊賴地折著葉片，姜沁指尖撚出了綠色的汁液，鮮亮的汁水順著皮膚的紋路流淌，最後沒入姜沁的手腕中。

  一陣風忽然把葉片吹走。

  姜沁似有所感地擡起頭，一輛黑色保時捷正好停在了自己面前。

  車窗被放下，后座的車廂內爭先恐後地探出三個腦袋，白蔓激動地笑眯眯招手；「姜總姜總！快上車！」

  受白蔓充滿活力四射的影響，姜沁的唇角也跟著勾了勾，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我已經不是姜總了，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那不成，你在我們心裡永遠是姜總。你們說是吧？」白蔓說著，還轉過頭試圖徵求身後兩人的同意。只不過這一次，向來喜歡和她擡槓的潘池若和尹書雅都沒有出聲反駁，反而默認了白蔓的說法，一本正經地看著她點點頭。

  駕駛座上的車窗同樣放了下來，張嵐笑得含蓄，眉目溫和地看著姜沁，像是長輩看待晚輩一般和藹。她五指併攏，擡向副駕駛：「上車吧姜總，位子給您留著呢。您還會是姜總，而且永遠都是。」

  不知道為何她們話語間的含義如此篤定，姜沁終究沒有拂了她們的面子，略一思考就坐上了副駕駛。

  聽著白蔓嘰嘰喳喳的講述和潘池若不時的補充，姜沁總算弄明白了她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簡單來說，就是在楚宸集中火力對付姜沁的時候，潘池若已經用自己副總的身份，通過某些項目合同實現了財產和資源轉移，而且金額不小，完全足夠姜沁東山再起，建立一個全新的姜氏。

  而姜沁因為劇情的影響，並沒有注意這顯而易見的變動，畢竟《愛隨風起》核心誅仙是圍繞男女主談戀愛展開，具體的男主如何收購公司，如何打壓敵方，如何帶領女主走上人生巔峰，都只是一句話帶過的事。

  也正是原劇情的偷懶，才讓潘池若找到了可以發揮的餘地，最後楚宸收購的，只是空有姜氏名頭的空殼而已，所有相關的娛樂資源和人脈都已經被白蔓張嵐等人操作轉移。

  姜沁透過後視鏡，靜靜地看著她們，一言不發，鉛灰色的瞳仁內情緒翻湧，讓一直不停叭叭的白蔓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姜總您別這樣看著我，我，我害怕。」

  「謝謝你們。」姜沁發自內心道。

  自從知道自己生活在小說里，姜沁身邊就有無數的人在支持她，不遺餘力地幫助她。

  正是她們的存在，才讓她從不覺得自己活得像個女配。

  星芒雖淡，未必不能與月爭輝。

  然而，溫馨祥和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很久，就在姜沁收了視線靜看車流活動之時，后座的白蔓忽然驚恐出聲，像是某些可怖的回憶重新襲上心頭：「姜總！你，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