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慮

  疑慮

  楚宸皺眉，不太贊同姜沁的做法，但語氣也沒有特別責備：「小沁，你不能這麼說欣欣……」

  「沒事，我想姜小姐也不是故意的。」黎欣欣打斷了楚宸的話，反而直勾勾地盯著姜沁，眼眸幽深：「不過，這裡的布局我不太熟悉，希望姜小姐能帶我到更衣室換衣服。」

  楚宸試圖攔住：「欣欣，我帶你上去吧——」

  「好啊。黎小姐隨我來。」

  姜沁昂著頭，眯眼睨著面前溫和的面容，心裡卻萬分不屑。

  不就是裝乖巧嘛，誰不會。

  這個黎欣欣，還真是會裝好人，怪不得楚宸能被她哄得團團轉。

  她提起裙擺，像一隻高傲的天鵝，婷婷裊裊地扶著旋轉樓梯上樓去了。黎欣欣眼裡飛快地划過笑意，也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完全看不出一點被潑了紅酒之後委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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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宸疑惑地看著兩人消失在樓梯轉角處的背影，心裡一直莫名發慌。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好像脫離了他的掌控。

  姜沁把黎欣欣帶到休息室後，反扣上門，下意識地拉開衣櫃，輕車熟路地翻出一套和黎欣欣身上差不多的禮服，正要遞給她的時候，手卻突然僵住。

  搞什麼？她為什麼會主動給這個女人選衣服！

  她又不是黎欣欣的下屬！

  黎欣欣從她進屋子以後，便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自然也注意到了姜沁瞬間的僵硬，大概猜到幾分原因的她簡單抿了抿唇，在姜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時，嘴角無意識地翹了翹。然後自如地伸手接過禮服，笑得甜美：「謝謝姜小姐。」

  姜沁被她毫無芥蒂的樣子弄得臉熱，快速鬆開手之後，還故作嫌惡地在裙子邊蹭了蹭，似乎想要挽尊。

  黎欣欣到試衣間裡快速換上禮服走出來，只見姜沁雙手抱臂，正不耐煩地看著她：「換個衣服都這麼久，真不知道宸哥喜歡你哪裡。」

  「巧了。」黎欣欣嘴角依舊揚著：「我也不知道。」

  姜沁眉峰緊簇，眼神再次恢復了敵意：「黎欣欣，你是在跟我炫耀嗎？」

  「自然不是。」黎欣欣簡單在鏡子前轉了一圈，沒看出大問題，然後轉過頭，認真道：「倒是姜小姐，我很想知道，您喜歡楚宸什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他有什麼值得讓你喜歡的？」

  姜沁嗤笑一聲，脫口而出：「關你什麼事。」

  「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從小就開始喜歡楚宸了，當時他……」姜沁不帶打頓地起了個頭，然後突然停住了。

  當時楚宸怎麼了？做了什麼？她怎麼什麼印象都沒有？

  姜沁忽然發現，自己和楚宸相處的記憶，只有高中時期幾次簡短的擦肩而過，甚至因為對方讀文她讀理，三年加起來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所以她喜歡楚宸什麼？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是什麼？

  好像從有意識開始，喜歡楚宸就如同刻在她生命中的程序一般，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是喜歡。

  甚至喜歡到失去自我。

  姜沁手心不自覺捏緊拳，指縫中已經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注意到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黎欣欣快步走到姜沁身邊，動作全然算不上溫柔地拽過她纖細的手腕，強硬地掰開她的手指。

  只見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手心白嫩的皮膚之中，月牙狀的傷口正絲絲地往外滲血。

  「姜小姐！」黎欣欣焦急地喊道。

  姜沁恍然回神。

  她有些愣怔地盯著自己早已通紅，皮層已經外翻的手心，又緩慢地擡頭，看向面前滿臉焦急的黎欣欣。

  長這麼大，眼前的人是真擔心還是裝出來的，姜沁還是能夠區分。

  只是她覺得，黎欣欣的狀態也不對。

  這個憑空冒出的楚宸女友，明明和自己完全處於對立的關係，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她呢？

  不等她細想，姜沁眼前一花，面前燈火通明的場景，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

  姜沁猛然睜眼，發現自己正端坐在辦公室內。

  「次啦——」一聲，金屬筆尖劃破紙面的聲音刺耳而尖銳，瞬間把姜沁的思緒拉回了眼前。

  她盯著筆下已經報廢的簽名，再看看合同頁眉陌生的標題，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剛剛，應該是在……酒會上？

  姜沁現在腦子裡一灘漿糊，就在這時，張嵐按了鈴，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走了進來。

  只不過進來的不止她一個人，跟在張嵐身後的，還有一個小尾巴。

  白蔓見到姜沁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頓時兩眼淚汪汪，直接衝到姜沁身邊，抱著她的大腿就開始哀嚎：「姜總啊，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當時你突然消失，可嚇死我了嗚嗚嗚嗚……」

  姜沁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中透著幾分熟悉的面孔，一時間被她話語中包含的信息量衝擊得緩不過神來。

  張嵐拎起白蔓的後領，將她提溜到一邊，然後才規規矩矩地站好，開口說了進來之後的第一句話：「回來就好姜總，這幾天您不在的時候，都是潘副總和白經理幫忙管理著公司上下。」

  潘……副總？

  姜沁疑惑的眸子看向張嵐。

  「潘池若小姐。」

  「哦。」

  終於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姜沁鬆了口氣。

  潘池若是她的髮小，雖然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讓她當的副總，但她總歸不會害自己。

  但是，

  「這幾天我不在？什麼意思？還有，這位是——」姜沁瞄了一眼縮在牆角，看上去弱小可憐無助的白蔓。

  白蔓睜大美眸，滿臉不可置信，就差「哇」的一聲當場哭出來：「姜總，您居然不記得我了？！啊啊啊嗚嗚嗚我不相信……」

  白蔓一嚎，嗓門大的離譜，和她單薄的身板完全是兩個極端。再加上姜沁剛才沒讓張嵐鎖門，現在估計整層樓都迴蕩著白蔓的聲音。

  姜沁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這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人無比熟悉。

  就好像她之前也讓她頭疼過很多次。

  「篤篤」的敲門聲忽然響起，姜沁下意識看去，白蔓也立刻回歸了工作狀態，從胸前口袋處抽出手帕，快速地按壓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淚痕，然後雙手垂在膝前坐姿無比乖巧。

  姜沁：……

  近十公分高的鞋跟率先闖入姜沁的視線，姜沁擡頭看去，見到了熟悉的面孔，不禁緩了神色：「小若。」

  潘池若似乎是沒想到姜沁也在，頓了一下之後，似乎是鬆了口氣。

  但緩和的表情並沒有延續多久，她又再次恢復到推開門前的凝重神情。

  「姜總，新招的一批員工已經培訓結束，接下來需要讓她們直接到崗嗎？」

  「你看著安排就好。」

  潘池若點點頭，轉身的時候，像是不經意般，把門板稍微推開了些，露出了門後之人的半個身影。

  尹書雅湊到潘池若跟前：「潘總，結束了嗎？」

  話音剛落，姜沁的聲音已經從潘池若到身後悠悠響起：「小若，她是你新招的助理嗎？」

  背對著姜沁的潘池若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脊背直接僵住，原本就算不上好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嗯。」

  姜沁渾然不覺，只簡單抿了口茶水：「哦，那記得找人事備案。」

  注意力再回到眼前的合同上時，方才的猶疑早已煙消雲散，姜沁已經給這份自己毫無印象的合同找好累了藉口——八成是潘池若一直對接，所以自己才沒有任何印象。

  只不過，

  姜沁手上轉著筆，視線卻不經意地落在僅隔著一面玻璃的工位。

  那個叫白蔓的姑娘，她是真沒有印象，卻又莫名覺得熟悉。

  就像……

  黎欣欣給她的感覺一樣。

  對，就是這個人。

  姜沁扣上了筆帽，眼神忽然凝住。

  她確認自己此前並沒有見過黎欣欣，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聽說過她的存在，但她看到黎欣欣的第一眼時，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印象居然是熟稔。

  而且黎欣欣對她挑釁行為的反應，說是親切也不為過，一副兩人已經相識了很久的樣子。

  一直干想也沒有任何頭緒，沒有再想太多，姜沁合上了文件，起身出門。

  正迎上了抱著一堆文件在工位間穿梭的黎欣欣。

  下一秒，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總之是在姜沁大腦進行分析做出判斷以前，她的身形已經先一步往前。

  「嘩啦——」

  黎欣欣眼前忽然冒出一個身影，她心下一突，避讓不及，連人帶文件一起摔落在地。半跪著趴在地上的場景，任周圍任何人見了都覺著狼狽。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姜沁，涼涼的聲音脫口而出：「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海歸博士黎小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