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姜沁

  我是姜沁

  左少軒仰著白而纖細的脖頸，唇角因為半窒息的狀態已經微微滲出了血，他卻依舊笑得妖冶，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

  甚至鮮紅的血液，越發襯得他肌膚如玉，妖冶動人。

  出氣多進氣少的情況下，他依舊挑著漂亮的眉梢，淡金的捲髮柔順地貼在耳側，說出的話卻無比桀驁：

  「可不是我做夢，咳咳，……你賭不賭？我告訴你，梁惜婷可是快回來了，顧總不打算送她點禮物嗎？」

  說話的同時，左少軒琥珀色的瞳孔直直地看著姜沁的方向，落在顧衍川的眼裡，便是左少軒正含情脈脈地和潘遲若深情對望。

  他不可置信地轉頭，冷酷的視線掃向站在姜沁身側的潘遲若。

  許是被他兇狠的表情嚇到，潘遲若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帶著蕾絲手套的手指不自覺地絞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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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遲若的反應明顯刺激到了顧衍川，他忽然冷笑一聲，轉過頭鬆開手，咬牙切齒：「很好，左少軒。」

  「我會讓你輸得很難看。」

  左少軒滿不在乎地擦了一把嘴角滲出的血絲，衝著立在門邊陰影處的姜沁勾唇笑道：「奉陪到底。」

  顧衍川臉色黑如鍋底，知道左少軒在看誰的林放太陽穴突突直跳，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指骨被捏得咔啪作響。

  見到兩個男人的面色都不太好，左少軒揚了揚眉，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笑得更加囂張肆意了。

  猶豫了一會兒，潘遲若還是擔憂地走到顧衍川的身邊，試圖牽起他的右手查看傷口。

  「滾！不用你在這裡假惺惺！」顧衍川手一揚，身材單薄的潘遲若直接被掀翻在地，跪趴在他的腳邊，形容好不狼狽。

  顧衍川彎下身，擡起一直往外滲血的右手，掐住了潘遲若的下頜，冷淡的薄唇貼在她的耳邊，語氣沒什麼起伏，眸中儘是陰狠：「我還是對你太好了，讓你有心思去勾搭別人。潘遲若，我算是明白了，你這種人，就只配跪在地上給我擦鞋。」

  說罷，手一揚，勉強爬起來的潘遲若又重新跪坐在地，臉色頓時煞白一片，看上去無比楚楚可憐。

  姜沁心疼地上前，想要攙扶，顧衍川鋥亮的黑色漆皮長靴咚地一聲落地，橫在潘遲若面前。

  掀起眼皮瞟了姜沁一眼，顧衍川淡淡威脅：「姜總，先顧好自己的公司，記得準備好新的合同。」

  姜沁絲毫不懷疑顧衍川擁有天涼姜破的本領。

  問就是男主光環。

  但這不影響她為自己的朋友出頭。

  緊緊擰起秀眉，姜沁剛想出言反駁，餘光卻忽然瞟見潘遲若正注視著她，以極其細微的幅度搖了搖頭。

  小若的意思是……？

  潘遲若的唇瓣一張一合，似乎是在無聲地說些什麼，沒等姜沁看明白，就被林放拉到了一旁。

  「她說別管她，她有辦法。」林放低聲解釋。

  原本還打算硬剛的姜沁瞬間偃旗息鼓。

  有辦法就行，說真的她也挺怕直接和男主對上，主角光環簡直不講道理。

  此時桌上的牌面已經完全翻開，結局毫不意外，就算左少軒已經技術絕佳、運氣逆天到拿了20點，顧衍川還是憑藉其強大的男主光環直接21點推平整個賭局，拿下合同。

  左少軒說到做到，當場乾脆利落地把合同遞給了他。

  顧衍川奪過合同以後，盯著姜沁簽了字。

  漆皮長靴的鞋尖勾起了潘遲若的下巴，強迫她擡頭。

  紙質合同被他捲成筒握在手裡，動作帶著幾分凶烈，拍打著潘遲若蒼白嬌嫩的臉頰，聲音冷如粹冰：

  「看到沒，誰才是你該、選、的、人。」

  紙張划過潘遲若的側頰，鋒利的邊緣瞬間在她的臉上剌了一條口子。

  潘遲若垂著眼，仿佛感受不到痛覺一般，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反抗，任由臉側的傷口向外滲血。

  或許是沒看到自己想要的反應，顧衍川冷嗤一聲，手一揚將合同扔到助理懷中，長靴從潘遲若的下頜處撤離，大步離開了包廂。

  姜沁連忙上前扶起還跪趴在地上的潘遲若，安撫了幾句後，又歉意地看向左少軒，無奈地笑笑：「抱歉左先生，我實在是……」

  左少軒倒是表現得無比淡然：「無妨，一個項目而已，期待與姜總的下次合作。」

  左少軒說完後，禮數周全地朝著姜沁鞠了一躬，帶著人離開了。

  房間裡只留下了姜沁和林放，以及自從顧衍川出門後，全程面無表情的潘遲若。

  「小若，我早就想問了，你真的是自願和顧衍川在一起的嗎？」姜沁扶著潘遲若，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發現她眼中並沒有傷心失望的情緒之後，不知為何，心裡竟然鬆了口氣。

  後者借姜沁的力道靠牆站穩，漫不經心地拍打著裙角的灰塵，沒說話。

  林放適時遞過來一包紙巾。

  見她沒有出聲的想法，姜沁也不催，從林放手裡接過紙巾後，沉默地拆出並小心展開，微微低頭，擡手將紙巾覆蓋在潘遲若側臉的傷口上。

  似乎是沒有意料到姜沁這個突然的舉動，潘遲若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一片脆弱又輕薄的蝶翼。

  簡單清理過傷口，將血止住之後，見她依舊沒有說話的意思，姜沁低低地嘆了口氣，轉頭看著林放：「先回去吧。」

  潘遲若忽然拽住了姜沁纖細的手腕。

  「如果我說，在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和他結婚了，之前發生的一切記憶都很模糊，就算是你，我也只是記得一個名字，我想我們曾經關係應該很好……你能相信嗎？」她說得有些急，語無倫次，嫩白的臉蛋因為激動而帶了些紅。

  沒想到會聽到這麼個答案，姜沁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乾脆利落地點頭：「我信。」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因為我也和你差不多。」

  原本以為會被駁斥為「臆想症」、「心理問題」，沒成想姜沁一絲疑慮都無，果斷點頭。潘遲若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詫異地看著她，睫毛顫動著，神情中滿是不可置信。

  「小若，儘管你可能已經忘記了，但在十幾年前，我就和你說過，」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

  「哈哈哈，她是個掃把星！剋死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喂！潘遲若，你怎麼還有臉來讀書的？像你這種人，就應該躲在角落裡，永遠別出來見人。」

  「災星死全家，嘖，跟她站近點都覺得晦氣，走走走。」

  「……」

  十四歲的女孩緊靠著牆根，抱著膝縮成一團，黑黑的齊劉海很厚、很長，完全蓋住了她的眉。身上的校服已經被打掃衛生的抹布水浸透，污漬一圈一圈暈開，留下一串像被火燎過似的焦炭色。

  見她乖順地瑟縮在角落，如同小白鼠一般任打任罵，全然沒有反抗的意思，圍在她周邊的三四個人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撇撇嘴，打算離開。

  「別急著走啊各位。」

  姜沁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十二歲的她手裡提著拖把，唇間銜著根棒棒糖，身上一年到頭都湊不齊一套校服，緊身衣工裝褲的搭配，整個人看上去痞里痞氣吊兒郎當，深咖色的大波浪捲髮被一根髮帶高高綁起，隨著身體晃動馬尾一甩一甩，活力四射。

  「你是誰？小孩我警告你，少管閒事啊！」打頭的長髮女上下打量了姜沁一眼，面色不善，身後的三個跟班也漸漸呈包圍姿態朝姜沁靠攏。

  「咔啪」一聲咬碎棒棒糖，姜沁手腕一翻，手裡的拖把如一柄長槍，直直地朝長發女衝去，在對方花容失色的驚恐叫喊中，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一桶拖把水，向著另外三人潑去。

  「這麼喜歡潑水節，你們也試試嘍！」

  污水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隨後淅淅瀝瀝地落下，光鮮亮麗四人組瞬間變成了落湯雞。

  在她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姜沁朝著角落的地方大喊一聲：「跑啊！」然後朝著四個人做了個不知死活的鬼臉，撒丫子跑遠了。

  「啊啊啊啊！！！！」

  四人崩潰的叫喊聲四起，充分解釋了什麼叫無能狂怒。

  或許是常年缺乏鍛鍊，潘遲若跑得有些吃力。

  她氣喘吁吁地跟在姜沁身後，姜沁邁一步，她需要小跑兩步甚至三步。

  她看著姜沁比她高出了半個頭的背影，看著深咖色的馬尾在陽光下甩動，看著那個人帶著她，一步步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跑去。

  姜沁最終拉著她跑到了一個房間內，合上門，變戲法似地從衣櫃裡翻出一套校服，遞給潘遲若。

  「洗澡間在裡面，自己去換。」

  潘遲若先是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很舒適、很寬敞的單人間，被人打掃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桌面上是一盞剛盛開不久的香水百合，清香悠悠蕩蕩，瀰漫在空氣中。

  和她住的八人寢上下床相差太多了。

  一身污垢的她站在中央，有些拘束。

  像是看出她的侷促，姜沁齜著一口白牙，笑道：「我的宿舍，放心。」

  鉛灰色的眼珠在白熾燈下熠熠生輝。

  像浩瀚銀河中閃耀的星辰。

  「……那你呢？」潘遲若指了指手上的校服。

  「一點設計感都沒有，套在身上根個桶似的，我才不穿。」姜沁走到桌前，又給自己剝了一顆山楂味的棒棒糖，酸得齜牙咧嘴。

  看著她身上風格獨特的黑色背心和迷彩工裝褲，精緻的鎖骨和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線條大剌剌地裸露在外，潘遲若抿抿唇，抱著衣服去了洗手間。

  簡單清洗乾淨，擦著頭髮出門，潘遲若以為姜沁會躺在床上玩手機，或者干點什麼別的更出格的事，沒想到她端正地坐在書桌前，手裡筆尖簌簌滑動，留下一行行清雋的字跡。

  應該是聽到了她開門的聲音，姜沁擱下筆，指了指自己的桌角：「水，還有水果，自己選。」

  「謝謝。」

  洗完澡確實口渴，潘遲若捧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小心翼翼地瞄著姜沁筆下的題目。

  然後她發現……

  她看不懂！！！

  看著姜沁年紀也不大，她斟酌問道：「那個……同學，你幾年級了？」

  姜沁頭也不擡：「初三。」

  同樣是初三、還被譽為尖子生的潘遲若：……

  她還是喝水吧。

  沉默地盯著姜沁認真的神情，她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對了，剛才那幾個人家裡都很有權有勢，一會兒老師追責的話，你就推到我頭上。」

  姜沁擱下了筆，好笑地擡頭望她：「你慌什麼，敢這麼做，我就沒在怕的。」

  說著她直起身，立在潘遲若對面，明明比潘遲若還要小上兩歲，身高卻竹竿似 地猛躥，和潘遲若說話時，需要稍稍低下頭。

  「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潘遲若微仰著頭看她：「……十四歲，潘遲若。」然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又緊跟著補了一句：「也是初三，我是一班的。」

  姜沁咬著棒棒糖的棍子，挑挑眉，嘴裡含糊道：「怪不得我沒見過你，一班，好學生啊，怪不得只會縮在角落裡，跟我這種混子完全不一樣。」

  潘遲若心說你寫的東西我都看不懂。

  「那你是幾班的？叫什麼名字？」

  「我啊，剛轉來沒多久，應該是五班的吧，」姜沁取出棒棒糖棍子，手臂漫不經心地往旁邊一揚，棍子在空中走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最終穩穩落進了書桌旁的垃圾桶中。

  「我叫姜沁，你以後可以喊我小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