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一點。

  乖一點。

  

  葉流除了還有一點臉頰肉，全身的骨骼清晰可見，臉色蒼白髮青，他甚至毫無察覺，光腳踩在地面上要和於溯抱抱。

  怎麼這樣？怎麼會這樣？短短兩個月，竟暴瘦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掉，於溯倒退腳步，吼道：「你別碰我！」

  葉流嚇了一跳，一時無措。

  「葉流，你的承諾呢？你的保證呢？短短兩個月你把自己弄成這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麼！」

  於溯的拳頭砸向牆壁，學校那麼多事他都撐過來了，結果呢？

  他那麼拼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葉流忍淚，這情況比他想像的糟糕透了，「我只是不消化，身體很好，」

  於溯：「你還他媽騙我！你的各項指標有正常的麼？！」

  葉流：「我……」他沒查過，他不知道，他沉默了。

  於溯不想學醫學了，他想學心理學，他想看看葉流心理到底出了什麼毛病，他沒有辦法時時刻刻待在這傢伙身邊，他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因為失去，而悔恨一輩子。

  他崩潰，跪在地上。

  「對不起。」葉流伸手，想觸碰又不敢，他在旁邊的箱子翻找，前段時間買了幾袋麵包，沒過期，「別難過，我吃就是了。」

  他拆開了包裝袋，一口接一口，塞得滿滿的，一包吃完了，又拆第二包，太多了，他一陣反胃，沒忍住，又到廁所里全吐了。

  走出來時，於溯已經從地上坐到書桌前了，他拉開了窗簾，背對著葉流，整個人的輪廓被冬日的陽光籠罩，他伏著台一句話也不說。

  你一回來，竟然出太陽了，葉流抹了眼淚，拆開麵包袋，重新吃，作嘔的症狀又涌了上來，他眼淚狂掉，使勁咽了下去。

  他只能吃一袋，吃太多會肚子痛，「我吃不下了。」

  於溯沒有理他。

  葉流蹲坐在牆沿，也不敢上床去坐，他害怕於溯討厭他，又怕走了就再也進不來了，他厚臉皮地待在屋子裡，抱著膝蓋發呆。

  好睏，這個點他不應該想睡覺的，可他昨晚沒怎麼睡，現在又沒什麼事干，臉一埋在手臂間，便進入了夢鄉。

  醒來時是在溫暖的被子裡，空調的暖氣被關了，窗戶大開著，於溯在廚房做著些什麼。

  葉流探出腦袋一秒，又鑽回了被子裡，好險，差點被凍死——

  半響後，於溯將小米粥擺在桌子上 ，察覺他挪動了位置，說：「醒了？坐起來。」

  葉流輕聲：「把窗關了。」

  於溯把窗關小了點，沒有新鮮空氣流通的話，太悶了。

  葉流還是覺得冷，他爬起來迅速撈了件毛衣套上，打著哆嗦等待回溫 。

  是過生日那件啊，寬寬鬆鬆地把所有的瘦弱都擋住了，於溯咬牙，掐緊了被子布料，那時候就應該發現的，為什麼沒發現呢？

  他拿起碗，攪動著小米粥說：「張口。」

  葉流配合地吃了，按以前他會很開心，但現在他的處境有點尷尬，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煩人了。

  如果於溯處在一種迫於以往的情誼，而不得不耐下心來照顧他的想法，那確實挺沒必要的，他說：「我自己可以，我也沒那麼弱。」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於溯瞥見了他骨筋分明的手臂，凶道：「別動！」

  葉流嚇一跳，悻悻收回了手，小氣，又沒碰到，他想拿碗也不行麼……

  碗裡的粥沒了一大半，還有幾口，這算是宵夜，葉流已經盡力去吃了，他真的飽了，在於溯面前，又不敢說。

  因為厭食，更厭惡飽脹感，他生理和心理上都很想吐，可面對著於溯冷冷的目光，他緊抓著被單，眼眶泛淚又咽了下去。

  可惡，他聽話地又張開了口。

  於溯抓著勺子的手頓住，盯了葉流一會兒，沒有繼續喂，他去廚房舀第二碗粥，開始今天的晚餐。

  葉流鬆了一口氣，沒有睡夠，又縮回了被子裡。

  於溯說：「吃完飯不能躺。」

  這又不是飯，是粥。葉流慢吞吞地坐起來，在手機上刷題 ，半小時後實在困得不行，強撐著去洗漱。

  回來後倒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地抱緊了兔子玩偶，整個人霸占完一張被子，捲成一條毛毛蟲，進入了夢鄉。

  於溯：「……」

  這個體脂太怕冷了，他明白，他打了車回家裡，帶了一床被子過來。

  葉流雖然睡熟了，但憑著夢裡的意識，貼心地讓了半邊位置，也不算沒有良心。

  於溯躺在床上，盯了這傢伙一會兒，只盯得到一個小小的發旋，這樣睡不悶麼？他揪了一下，頻頻在眼眶打轉的淚便無聲滑落。

  第二天，葉流被喚醒，於溯要帶他去體檢，他跟在後面，走得很慢很慢，真要查出來什麼病該怎麼辦呢？他還不想面對現實的生離死別呀。

  葉流停下腳步，逃避，「我不想去了。」

  於溯：「必須去。」

  葉流急說：「我沒病。」

  於溯：「借你吉言。」

  葉流：「……」

  他更慫了，走一步停兩步的，可無論他走得多慢，多磨蹭。於溯都會停下來，轉過身靜靜地等待他跟上。

  逃跑不能夠，退縮也退不了，他極不情願地來到醫院，看著於溯繳了費，然後坐到抽血口前。

  抽了好幾管血，葉流的臉色白了許多，於溯餵他吃東西，他下意識搖頭，「不想吃。」

  於溯盯著他，沒有收回手。

  葉流咬了一口，他現在暈暈的，只想睡覺，嚼東西都嫌累，以致十分鐘過去了只吃了一半。

  但於溯很有耐心，不吃完就沒有下一步了。

  葉流強打起精神，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他有些吃不下了，不禁皺了皺眉，「飽了。」

  於溯：「再吃兩口。」

  「好吧。」說好的兩口就兩口 ，葉流還想咬，某人又不給吃了，「餵？」

  於溯把剩下的麵包吃完了，淡淡說：「多了也不行。」

  ——

  體檢了一個上午，於溯去菜市場買了菜，拿回去做，整個屋子香噴噴的，葉流嗅了嗅，好好聞。

  他翻開卷子做了一面，於溯就抽掉他的筆，把桌面整理出位置道：「先吃飯。」

  葉流不開心，他抓回筆，氣憤說：「你打斷了我的思路。」

  於溯冷聲：「乖一點。」

  ——葉流默默放下了，想拿碗筷，於溯又執意餵他，非要看著他吃進去才安心，這樣子算什麼呢？「我不喜歡這樣。」

  於溯看著他瘦弱的樣子，發問：「難道我喜歡麼？」

  葉流：「不喜歡就不做，沒必要一直照顧我。」

  於溯被刺痛得握緊了拳頭，他們之間什麼樣的感情？怎麼能做到如此冷漠？他忍耐著說：「先把飯吃了。」

  葉流體諒道：「我說真的，不要有心理負擔，如果不想管我了，趕我走就是了。」

  「夠了！」

  於溯要氣瘋，他咬牙切齒說：「我才不會有心理負擔，我只是很想揍你，怕一揍就折了。你必須，快點，給我好起來！我怕我忍不住，我真的很想揍你！」

  葉流：「……」

  等到體檢結果出來，是營養不良和中度貧血，腦子和胃沒問題，於溯領了藥，還想讓葉流去查個心理，但這傢伙不願意去。

  於溯說：「你去了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你不去我就真認為你有問題。」

  「嘶~」權衡利弊，葉流勉強去了，結果被劃到了心理健康那一欄。

  於溯看著報告表，納悶道：「心理學的技術是不是沒突破，還沒研究到你這類病。」

  「你！」葉流感覺莫名被罵了，拳頭垂在空中，反應了一秒又默默放下說：「你還覺得我有病，我真的生氣了。」

  「好吧。」於溯聳聳肩，把表放好說：「晚飯了，想吃什麼？」

  葉流：「我不想吃東西。」

  其實他每次吃東西都挺受罪的，不過強忍著。

  於溯：「沒有商量，怎麼突然變這樣了？」

  葉流想起期末考還蠻高興的，他勵志說：「爭分奪秒，廢寢忘食，是第一名的自覺。」

  「呵。」於溯冷笑，罵了聲，「有病。」

  「餵？你又罵我……」葉流嘀咕，跟在他後面，作勢捶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