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024-09-14 19:45:28 作者: 古鼐

  第 21 章

  千里永時並沒有把車直接開到橫濱的入門口,旁邊的陰暗處似乎站著些人影。

  開著車繞了大彎,搖晃的車子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前行。

  前直鄉下,經過一個小村莊,裡面只有幾小盞還亮著等待歸來人的燈火。

  千里永時把車開入草叢裡,停在樹下。

  下了車,彎下腰,一把拾起地上的樹葉,往車頂上一扔後,才帶著太宰治向其中一戶人家走去。

  太宰治這回倒是安靜,小手被千里永時死死拉住。

  他看著牌子上寫著江戶川的大門被敲響,走出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初見千里永時時,閃過的驚愕,但還是敞開門讓他們進去。

  「麻煩你了。」

  千里永時接過江戶川菊遞來的藥箱,屋裡只有她與還在熟睡的江戶川亂步。

  

  「沒關係。」

  江戶川菊又從屋裡拿來兩套衣服,睏倦的語氣略些疲憊,她原來就淺眠,以為是丈夫忽然回來了,卻沒想到…

  「這兩件是亂步的衣服,你們看下合身嗎?」

  「辛苦你了。」

  說完,江戶川菊便留下洗漱用品,衣物,藥箱就退了出去。

  「你先去洗。」千里永時拿起放著衣服的筐子,邊推著太宰治到廁所里,邊道:

  「等你洗好後,我幫你處理下傷口。」

  找個夠得著的乾燥地方放好筐子,見太宰治還愣在原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關心問道:

  「怎麼了?」

  太宰治搖了搖頭,千里永時則用手背試了下水溫後,在離開廁所,關門時,輕聲道:

  「快洗吧,已經很晚了。」

  廁所里的水聲「嘩啦啦」,很快又停住了聲。

  江戶川亂步七歲時留的衣服在太宰治身上仍是寬大,勉強掛住。衣擺到他的膝蓋上方。

  沾水的黑髮乖巧地聳搭在臉頰旁,任由千里永時把藥膏一點點塗抹在傷口上。

  「我可以用紗布嗎?」

  太宰治垂眸拔了拔懷裡的紗布,這是他剛從藥箱裡順走的。

  「用紗布嗎?」

  千里永時放下棉簽,擰好藥膏,點頭同意道:

  「當然可以。那你先自己弄會,我先去洗澡,一會兒再來幫你調整。不要包太緊,透點氣。」

  廁所里,千里永時光著上半身,透著鏡子:

  被金色夜叉捅穿的胸膛上是藤蔓化成針線縫起拼湊成形,向外蔓延出的綠線由深至淺,再到深匿在皮膚下。

  千里永時用手捂著胸口的右邊,感覺心臟正緩慢跳動,閉著眼,熱水從頭頃下沖刷。

  熱氣騰騰的封密空間,蒼白的臉上染上了幾分嫣紅。

  手動用毛巾搓著剛洗好的頭髮,見太宰治用紗布艱難轉動手裹著,於是將毛巾兩邊垂落放在頭上,上前,接過紗布。

  太宰治拿著紗布的手僵持了一下後,還是鬆開了。

  上衣被他疊好在旁,千里永時拍了拍他緊繃的身子,勸道:

  「放鬆點。」

  紗布圍過各種各樣的傷痕,菸頭燙上的皺巴的皮膚,深深的傷痕…

  千里永時心裡生出的是如烈火焚燒一切的憤怒,又是如海不見深底的悲傷。

  明明有的人在絕望中努力掙扎,得來結果卻只有適應生存。

  高高的樓被堆砌起,站與肩起頂雲,他們滿臉如神般的慈悲,施捨的雙手伸出,卻永遠無法夠著高樓之下的可憐人。

  倘若我成了市長久了,被利益蒙住眼,那橫濱就便成了聚寶盆。

  千里永時消極想著,不過好在不可解除的詛咒將會在未來某天成為索命繩。

  而在這期間,他可以儘自己最大的能力改變橫濱…

  「好了。」

  千里永時將衣服重新穿上,轉身拿起要藥箱裡僅剩的紗布,起身剛要前往廁所進行包紮時,就被太宰治拉住衣角。

  望過去,就見太宰治揚起甜到超標的笑容,請求道:

  「你是要去包紮傷口嗎?」

  千里永時點頭,太宰治繼續道:

  「我可以幫你包紮嗎?我想幫你。」

  太宰治見千里永時久久未回應,鬆開衣角,小手隨著腦袋低落下,看上去像只討不到歡喜物品,正獨自傷心的小黑貓。

  千里永時心一軟,直接把紗布塞在他身上,坐下時,想到胸口的狀況,又後悔了這衝動動作。

  但太宰治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千里永時嘆了口氣,硬著頭皮把衣服脫下:

  「你隨便應付下就行了。」

  不見太宰治的動靜,千里永時按了按他的腦袋,見他呆呆的,帶著笑意調侃道:

  「你害怕了。不行的話,我…」

  「才不害怕。」

  太宰治打斷千里永時的話,阻止他想拿走紗布的動作,鼓著嘴回道。

  千里永時自己先塗上冰涼的藥膏,再由太宰治用紗布一點點圍過,放輕的動作。

  ……

  半夜,千里永時莫名被驚醒,熟睡的太宰治蜷縮著身上,半張臉埋在被子裡。

  這樣不悶嗎?

  千里永時疑惑想著,將被子拉扯到脖頸後,披上外衣,來到走廊上。

  門被輕輕的關上,千里永時盤坐坐著,寂靜的村莊,只有蟈蟈還湊合叫上幾聲。

  [烏海。]

  千里永時想起了來到這就陪伴自己左右的黑貓,在腦海里輕呼道。

  [烏海。]

  等了好一會兒,是烏海暴躁中夾雜幾分擔憂的絮叨:

  [千里永時,你幹嘛去了!不是說好要全須全尾回來嗎?

  我這裡為什麼看你生命光一下忽然熄滅,又忽然微亮起,跟未盡的枯燈似的。

  你現在在哪?幹什麼!為什麼現在才聯繫我!你不會把我忘了吧!

  你知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可擔心你了。]

  終於在絮叨完後,千里永時默默回道:

  [我知道,我懺悔。

  烏海,我需要你幫我隨時監視橫濱現在的情況,隨時匯報。]

  [我知道了。我不管你了。]

  烏海應下,語氣上仍知道它還生著悶氣。

  [那織田呢?]

  在最後千里永時想單方面切斷通話聯繫,烏海突然問道。

  要不是織田作之助每天準時準備食物給它吃,它才不問。

  千里永時愣了一下,才緩緩回道:

  [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說完,就單方面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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