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顯靈(七)

2024-09-14 19:41:53 作者: 千南北

  山神顯靈(七)

  靈山偏僻,謝辭本以為此地大部分人家應當就跟路上遇到的那家人一樣,卻不曾想這村子竟然還算得上富庶。

  「來者是客,兩位就在這裡先安頓下來,晚上我們村子裡正好有場大席,正好來嘗一嘗我們靈山的好酒好菜。」老婦人拄著拐杖,「你們叫我墳婆就好,有什麼問題只管來找我,我就在隔壁院子。」

  「多謝。」

  江懷雪將老嫗送走,關上院子門之後開始打量起這個院子來。

  這院子收拾得很乾淨,但去沒有多少生活痕跡,似乎一直有人打掃,但卻很久都沒有人住過。

  但這裡不止收拾得乾淨,擺放的東西也很隆重,桌上還有香爐供品之類的東西。

  「這村子偏僻,平日裡應當沒有多少人會來,為什麼會有這樣常年空著卻都有人收拾的屋子,就好像在等人來。」謝辭審視著堆積了冰雪的院子,「除了冰雪是新堆起來的沒來得及鏟,這些雜草枯木都是被專門打理過的,屋子裡更是收拾得整潔無比。」

  

  江懷雪點頭:「就像客棧,隨時都會有人住進來。」

  謝辭走進屋子,環顧一周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坐下來熱了一壺茶,往爐子裡添著炭火:「村子裡的事不是我們該管的,我們只是借宿一晚罷了。」

  謝辭臉上的神色有些淡漠,這樣的神色江懷雪已經好久都未曾看到了。

  這些年謝辭習慣了這般的冷漠偽裝,但大概是從再次遇到江懷雪開始,這樣的偽裝總是越來越難以維持。

  他本不是一個如此疏離冷漠的人。

  可是現在……他怕了。

  在他看到佯裝醉酒那日江懷雪眼中的情愫時,在他看到江懷雪得知百殤蠖那日落下的淚水時,他突然有些不敢面對了。

  他本就命不久矣,每一日都活得如履薄冰,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能就會一命嗚呼,現在所有的溫情到別離之時,都只不過是更難以附加的痛。

  既然如此,又何必徒添悲傷?

  天色漸暗,墳婆來敲響了他們的門。

  「兩位,村子裡開始擺席了,準備過去吧。」墳婆的聲音空洞洞的,乍一聽還有些嚇人。

  江懷雪一邊答應著,一邊將厚厚的銀狐裘披風給謝辭圍上:「山里晚上很冷,穿厚一點。」

  謝辭向後拉開些距離,不動聲色的推拒了江懷雪為自己披上披風,他只是淡淡伸手接過來,走出好幾步,才終於在出門時自己披上了。

  外面洋洋灑灑開始飄落雪花,不過這樣小的雪在靈山根本不值一提。

  村民們在村前聚集起來,大鍋小鍋里燉著好些菜,空氣里都是濃郁的香氣。

  「村子裡每年都會舉行一次山神祭,這是我們村子裡最重要的事。」墳婆拄著拐杖慢慢的往前走,「雖然過兩天才是山神祭的日子,但提前三日我們就會開始擺席。」

  「那我們還真是趕上了個好時機。」江懷雪淺淺笑著回答道。

  周圍的村民投來打量的目光,有幾個膽子大些的年輕人走上前同江懷雪搭話。

  「姑娘才到我們靈山村吧,我們村子雖然偏僻但人可不少,晚上的席可熱鬧了,姑娘不妨跟我們坐一起,晚上我帶你去看我們靈山的雪山和星河啊。」一個年輕人說著拍了拍旁邊的凳子,「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前面的祭祀舞。」

  江懷雪正猶豫著要不要留下來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但她還沒來得及答應,謝辭就擋在了他面前。

  謝辭微笑道:「謝過這些兄台了,不過我看前面的位置離祭祀舞近些,懷雪,我們去那邊。」

  江懷雪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辭拉住手腕往那邊走去,而剛才那年輕人想起謝辭的微笑來猛地一哆嗦。

  「剛才那人是微笑著的對吧?怎麼笑得這麼令人背後生寒呢……」

  這年輕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再跟上去了。

  江懷雪跟著謝辭到前面靠邊人少的一桌坐下來,不一會兒來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村子的人都匯聚在此,竟是也有上千人之多。

  墳婆就坐在他們旁邊,吃著吃著,同他們聊起靈山來。

  這裡的酒分外醇香甘洌,江懷雪喝了幾杯覺得好喝,轉頭看謝辭也喝了不少。

  「沈神醫說過你不能喝太多。」江懷雪把謝辭謝辭旁邊的酒壺拿了過來,然後換了一壺溫熱的茶水遞給他。

  墳婆笑笑:「靈山的冬天太冷,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喝些酒暖暖身子。」

  江懷雪顯得對靈山很有興趣,墳婆便繼續同她說起了此地。

  「我們這村子啊,是受靈山山神庇護,所以才能延續至今,所以村裡的人都信奉山神。」墳婆介紹道,「每年秋天豐收的時候,我們都會舉辦盛大的山神祭,向山神祈禱這一年的風調雨順。」

  墳婆說著,仰頭看向最中間空出來的祭台。

  這祭台是在一顆參天的樹下,冬季樹葉都落光了,就只剩下一樹枯枝。

  枯枝上掛著許多紗帳和綢帶,被風一吹就緩緩飄動起來,就好像山神真的聽到了村民們的祈福,正在用風當做回應。

  「每年秋天……但現在不已經是隆冬了嗎?」江懷雪驚訝的擡頭看著墳婆。

  墳婆猶豫了一下,低頭深深嘆息道:「這幾年我們靈山,莊稼不景氣,山神也不護佑,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謝辭聽到墳婆這話,眼中閃過一絲懷疑。

  靈山村偏僻,他本以為會有些蕭條,但現在看來這村子遠超他所料的富庶,絲毫沒有不景氣的樣子。

  「為了祈求山神的庇佑,去年我們已經在開春和秋天都祭祀了一次,但卻也只是勉強維持從前的一半收成,為求明年風調雨順,我們只好這隆冬臘月也再祭拜一次。」墳婆一邊說著一邊搖頭,臉上都是惆悵。

  這一頓飯吃下來,江懷雪和秋子蕭已經基本清楚了此地的情況。

  但當他們問到靈山的守山人時,墳婆卻閉口不談。

  「沒有守山人嘍,老的死了,小的只會白得山神好處。」

  無論怎麼問,墳婆反反覆覆就只有這麼一句話,根本問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

  夜色降臨,雪越下越大,村民們吃過之後幫著收拾好碗筷桌椅,很快就紛紛散去了。

  江懷雪和謝辭回到院子裡,江懷雪酒量算不得太好,多喝了幾杯烈酒,臉上就泛起紅暈來。

  院子的門不多時又被敲響了,謝辭去開了門,看到墳婆端著兩碗湯羹走了進來。

  「這是我們靈山專門用來醒酒的甜湯,一會兒兩位可以喝一點,晚些我再給你們拿些炭火來,這樣就不會冷了。」墳婆將湯羹交給謝辭。

  謝辭謝過後回到屋子裡,把兩碗甜羹放在桌上。

  江懷雪迷迷糊糊想要伸手去夠,卻被謝辭伸手捉住了她的腕。

  「等等,這甜湯怕是有問題。」謝辭蹙眉道。

  江懷雪原本有些迷糊的眼神突然清醒了些,她內力運轉,將醉意壓制下些許,這才低頭去查看那兩碗甜羹。

  那甜羹里加了藥材,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甜香,除此之外看不出什麼異常來。

  「這幾年我喝了不少藥,也記住了不少藥材,這甜湯里有一股氣味我並不知道是什麼,但我中蠱最初那幾年痛楚難忍,沈渡舟給我開的鎮痛湯藥中就會加。」謝辭說到。

  若只是陣痛或許還沒什麼,畢竟有的人喝酒之後第二天會頭痛欲裂。

  但謝辭當時喝的藥,不只是感覺不到痛楚那麼簡單——

  他那時候實在是痛得太厲害,無論怎麼鎮痛都收效甚微,所以沈渡舟開的藥很是烈性,喝了之後就會直接昏睡過去。

  那時候他痛得整日整日無法入眠,長此以往身體定然受不住,沈渡舟便只能每隔幾日給他開一副這藥。

  「墳婆想要把我們迷暈?」江懷雪道,「難怪她不將炭火和醒酒羹一併送過來,她是要來確定我們有沒有喝這藥!」

  謝辭端起兩碗甜羹,在屋外院子裡找了個牆角倒掉走進去擺在桌邊假裝喝了個乾淨。

  等墳婆抱著炭火進屋時,果不其然第一眼就看向了桌上的空碗。

  墳婆離開後,兩人假裝睡下。

  可是他們等了一整夜,墳婆也再沒有來過。

  天光微亮,就在江懷雪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想多了的時候,他們院子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墳婆帶著幾個人進來了,確定謝辭和江懷雪都分別睡著後鬆了一口氣。

  「墳婆,這兩人我們怎麼處理?」她旁邊一個漢子問道。

  墳婆抓住江懷雪手腕查看了一番,然後又到謝辭那邊查看了一番,最後道:「山神沒有看上這兩人,這兩天就先讓他們在這裡躺著,等山神祭過去再說吧。」

  那漢子似乎還有些不放心,但支支吾吾好一會兒卻又不敢直接反駁墳婆。

  假裝昏迷的江懷雪江懷雪一動也不敢動,看似呼吸綿長平穩。

  墳婆審視了她和謝辭好一會兒,然後才挪開的目光。

  「你就放心吧,他們是不會看到的。」墳婆的聲音陰冷無比,「若是真的看到了,那就說明他們該活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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