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邪法（十三）

  宗門邪法（十三）

  沈渡舟向來是不喜歡廢話的。

  他拔出了刀站在門口：「好啊，我倒要看看有幾人能沖得進去！」

  見沈渡舟拔了刀，那些義憤填膺的弟子也都紛紛拔劍與他對峙著，但數十把劍在那唯一的一把刀面前卻也顯得遜色，到底是沒有一人敢動手。

  沈渡舟的功夫他們倒是沒見識過，但卻也都對他的武功有所耳聞，沒有人敢與他輕易動手。

  江懷雪冷冷看著兩方對峙的場面，握著千霜轉身。

  「看來我這個門主，現如今已經抵不過那些風言風語了。」江懷雪往前走了兩步，對上站在最前面那個弟子手中的劍，「既然都出了劍，那就來！」

  那弟子面露驚恐，劍尖刺破了江懷雪的衣衫，再往前些許就能見血。

  這小弟子卻瞬間慌了神，他沒有想過真的要傷人，他只是想要謝辭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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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的弟子也都有了些慌張，他們不敢再上前一步，但卻也不肯收了劍妥協。

  若只是那二十幾個弟子中蠱，可能也沒有這麼多弟子會站出來替他們求一條活路，但現在他們怕的是自己身邊會不會還有中蠱之人，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蠱毒發作，他們是在為自己求一條活路！

  可現在，他們也斷然不敢為了保自己性命，而傷了江懷雪。

  謝辭有多在乎江懷雪他們平日是看在眼裡的，若江懷雪當真有個三長兩短，謝辭縱然能救，怕是也不會願意救了。

  沈渡舟看著那些各懷心思的弟子，冷冷的訕笑一聲。

  「謝辭，這些人當真是不值得你救……」

  謝辭現在也不過強弩之末，內力所剩無幾，弱勢再這樣消耗一遭，能不能撐得過下次毒發都尚未可知。

  他用萬劍訣替那些弟子壓制蠱蟲並重塑經脈後，那些弟子非但不會再出事，武功還會比從前更上一個台階。

  倒是因禍得福。

  到頭來承受這無妄之災的，便不過謝辭一人。

  迴風院內，謝辭先將還沒有失去神智的那些弟子帶了出來，隨後便強行運轉萬劍訣替他們壓製毒性。

  那些弟子見謝辭這般厲害的內力，都紛紛在為自己的生機慶幸，但卻無一人發覺謝辭逐漸慘白的唇色和額間浸出的汗水。

  萬劍訣何等強盛，與銅錢蠱似要爭出一個高下來。

  看著第一個走上前的弟子倒地痛苦的掙扎，後面那些弟子都不敢再上前，直到他倒地不動了，有一個大膽的弟子伸手扣住他手腕，好半天才欣喜道：「還活著……他的脈象平穩了，他有救了！」

  這小弟子的半吊子功夫診脈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但至少看得出來他們有救了。

  於是剩下的弟子也都等著謝辭運轉功法替他們將體內的蠱毒壓制住。

  謝辭也不多言，只是毫不吝惜的調轉自己最後的內力。

  之前遇到過的那個小弟子排在最後，到他的時候，他看向謝辭額頭上的汗水小聲道：「謝公子……您真的沒事嗎？」

  謝辭緩緩搖頭，笑得支離破碎般的牽強。

  他現在的身體的確是大不如前了，這樣程度的內力消耗都已經讓他吃不消。

  或許前些時日當真不該滅了歃血盟吧，那樣的話他現在至少還能有些把握不會讓自己有事。

  可現在，他確實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熬過下次毒發了。

  這些弟子中大部分人熬不住暈了過去，還有少部分雖然沒有暈過去，但也在劇烈的痛楚之中耗盡了力氣倒地不起。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樣的痛苦不過一時，他們好歹活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屋裡那些已經失去神智的弟子了。

  迴風院外，那些弟子等了太久，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再次吵嚷著要讓江懷雪打開門，給他們一個交代。

  「銅錢蠱就連沈神醫都沒有辦法解，你們就算進去了，也救不了任何人。」江懷雪冷冷道，「我雖然不知謝辭到底在做什麼，但他就算什麼都不做，中蠱的人也會死，那就算他做了什麼，還會有更壞的結果麼。」

  那些弟子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之後，有個弟子厲聲道：「好，那我們再等一個時辰的時間，天黑之時，必須要讓我們見到裡面的師兄弟們完好無恙！」

  那些弟子終歸是暫時退了下去，但手中的劍卻都沒有收起來。

  江懷雪擡頭，看見冬日裡早已光禿禿的樹枝上站著幾隻漆黑的寒鴉，正聒噪的衝著下面的人群嘎嘎叫著，分外擾人。

  那光禿禿的枝頭不堪重負折斷了，幾隻鴉雀驚慌的飛走，頭也不回。

  枯枝落地，獨臥殘雪間。

  日頭漸漸偏西，金輝撒下，晚風徘徊於天地間，無盡彷徨。

  就在那些弟子又要等不及了的時候，迴風院的木門傳來輕微的吱嘎聲響。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然而這時間仿佛都走得慢了。

  那門栓過了好半天才終於被緩緩拿來，木門搖搖晃晃了幾次，卻始終沒有被推開。

  終於，在有的弟子都要忍不住上前去推的時候，那門才打開了一條縫。

  沈渡舟回身，透過門縫看到了謝辭的身影。

  他站得很近，能清楚的看到謝辭眼中的痛苦之色，風吹起他額前髮絲掩蓋住眼中脆弱，再看清時，他眼底就只剩下易碎的淺淺笑意。

  他竟然是在笑的，笑得極盡溫柔。

  謝辭動作沉重而緩慢，沈渡舟不得幫他將木門推開來，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木門其實也沒有多重。

  一縷清風穿過門扉往院子裡吹去，謝辭的衣擺都被吹得飄了起來，在風中緩慢的盪著。

  他是逆著夕陽站的，透著一股蒼白脆弱之感的修長身形宛若剪影，髮絲的邊緣被夕陽鍍上了金色，遠遠望去如同降臨人間的謫仙般美好。

  時間都為這樣美如畫中人的身姿遲緩了片刻，風都在為他停駐。

  他腳步有些無力，幾步路程，卻走得很慢很慢……

  可有弟子卻看到了他身後的院子裡，有好幾人倒在了地上，還有人痛苦不堪的掙扎著。

  「他……他殺人了，快將他拿下！」

  謝辭還沒走到台階處，幾個早已持劍準備著的弟子就已經將他團團圍住，好幾柄長劍同時架住他頸脖，叫他分毫動彈不得。

  還有好幾個弟子繞過謝辭就往院子裡而去，就要扶起倒地的師兄弟。

  謝辭只是緩緩地垂眸，看了一眼橫在自己面前的劍，眉眼輕展，露出一個淺淡得難以察覺的笑。

  曾經的踏雲門門主，如今卻被他們刀劍相向。

  在他捨命救了他們的時候，被他們刀劍相向。

  謝辭低頭看著架在自己頸脖的冰冷利刃，有些微微發愣，

  「他們，沒事了……」

  謝辭的聲音很輕，冬日的寒風都快將他的話隨風吹散，叫人幾乎要聽不清。

  他說罷，笑意還沒消失，卻是突然一個踉蹌俯身，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來不及撤下的劍刃在他肩頭劃開一道小口，那幾個弟子無措的看著謝辭口中溢出的鮮血，卻甚至不敢伸手扶一把就快要倒下的他……

  「謝辭——」江懷雪將那些橫在他面前的劍生生推開來，用被利刃割傷的手接住了將要倒下的人兒。

  她沒想到謝辭會傷得這麼重，這不是在救人，是在逼他以命換命。

  可是謝辭甚至沒有等踏雲門弟子逼迫，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反而是他所要救的那些弟子，卻不信他。

  「莫怕……沒事，了……」謝辭的聲音就在江懷雪耳畔，但他的聲音實在是太輕，江懷雪幾乎快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

  她落著淚抱住謝辭，眸子裡滿是從未有過的驚慌與無措。

  江懷雪終是也承受不住謝辭身上的千鈞重擔，抱著他跪倒在迴風院前，將他用盡全力攏入懷中。

  江懷雪落著淚用指尖失去他唇角的血漬，卻見那鮮血不斷溢出，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沈神醫……沈神醫！」江懷雪慌忙回頭，正瞧見沈渡舟已經拿出了銀針。

  沈渡舟匆忙紮下幾針，隨後將早已準備好的藥給謝辭餵了下去，最後又看向江懷雪：「只有你的內力能救他，快！」

  江懷雪慌張又無措的握住謝辭冰涼的手腕，內力流轉護住謝辭的心脈。

  然而江懷雪卻很快察覺到謝辭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在與她的內力相爭，無論如何都難以壓制下去。

  這力量絕對不是簡單的損耗內力過度，也不是什麼舊疾……

  可現在斷然不是懷疑的時候，江懷雪拼盡全力穩住謝辭的心脈，等著沈渡舟救他。

  沈渡舟紮下幾針，卻並沒有什麼效果，他糾結片刻，從一個小瓷瓶中掏出一隻蟲子來，將蟲尾的尖刺扎入謝辭手腕。

  大概是痛的，謝辭昏迷中都微微一掙，但也僅僅是一瞬，他很快又失去所有力氣倒在了江懷雪懷中。

  「這是……」江懷雪緊張不已。

  「想要救他，就只能以毒攻毒，剩下的便看你的內力能助他幾分了，看他自己了。」沈渡舟站起身。

  韓莫期已經叫人擡來了擔架，小心翼翼的將人移了上去。

  「就在迴風院找間屋子吧。」沈渡舟道。

  剩下的話沈渡舟沒有說完——現在的謝辭已經連這些許的顛簸都經受不住了，再走遠些都能吐出幾口血來。

  而迴風院中，正有弟子驚呼起來：「他們沒死，他們的內力平穩了，後頸的銅錢斑紋也消失了！」

  江懷雪顫抖著在一個倒地的弟子旁邊蹲下身伸手握住他的腕，內力一探，便愣在了原處。

  她不懂醫術，自然也診不出脈象，但她武功是不錯的，清晰的感知到了這弟子體內一股霸道且獨特的內力！

  「萬劍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