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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門邪法(十二)

2024-09-14 19:41:33 作者: 千南北

  宗門邪法(十二)

  平江城的第一場大雪洋洋灑灑的落下,亭台樓閣都被覆蓋上一層純粹的白。

  初雪並不見得有多冷,但謝辭卻穿得比往日更厚了些,厚厚的大氅上銀狐裘的毛領將頸脖都包裹住,他總愛將整個人都縮在袍子裡,閒時連門都懶得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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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懷雪並不知曉謝辭從前的冬天是不是也這樣,她只是叫人備了更多的炭火和衣物,又多送去了些禦寒的藥膳和冬釀酒。

  於是秋子蕭來找謝辭的時候,蹭了一桌好菜。

  「這麼多都是小懷雪準備的?」秋子蕭可一點兒都不客氣,一來就圍著火爐抱著湯婆子喝起熱茶來。

  這湯婆子還是剛從謝辭手裡順手拎過來的。

  江懷雪無奈的重新倒了一杯茶遞到謝辭冰涼的手裡:「你又不怕冷,搶這個幹什麼。」

  秋子蕭一笑,那明媚的笑容叫江懷雪佯裝生氣的神色都晃了晃沒辦法再維持,不得不承認,秋子蕭生得的確好看,是那種叫人一眼驚艷的容顏,讚嘆一句傾國傾城也毫不誇張。

  「說起來也是奇怪,前段時間我一直在派人尋找歃血盟少主,然而他就好像在傳播開消息之後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們秋蕭閣再也沒找到他任何蹤跡。」秋子蕭有些苦惱,「本以為要抓住這麼一個小孩子不會太難……」

  「找不到就罷了,他不過十幾歲的年紀,想來也沒作惡,並非一定要趕盡殺絕。」謝辭嘆一口氣。

  江懷雪給謝辭添了一碗湯,順手將湯里的雞腿放在了秋子蕭碗裡。

  「小懷雪對我這麼好?」秋子蕭笑得好看。

  「謝辭這幾日,不想吃太多葷腥。」江懷雪說完,秋子蕭臉上的笑容轉移到了謝辭臉上。

  秋子蕭沒再說什麼,眼中卻有掩藏不住的淡淡憂傷。

  謝辭平日裡是愛吃這些的,但每次蠱毒發作難受的時候就會吃不下什麼葷腥,若是受了傷或者消耗太多內力,有時候一連十天半個月胃口都恢復不了。

  這次……都過去大半個月了吧,比以往都要久。

  秋子蕭隔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們的人找到歃血盟少主了,但他……當著我的面自盡了。」

  謝辭和江懷雪都是一怔,他們顯然沒想到那少年竟會如此決絕。

  「還有西疆那人,我們的人發現發現他應當是在往北邊走,旭陽城。」秋子蕭繼續道。

  「旭陽?那地方算得上偏僻,他們怎麼會去那邊?」謝辭問道。

  「之前我們秋蕭閣的情報里,有一個地方時常出現古怪,就是旭陽的靈山村。」秋子蕭不太確定的說道,「但起初我們也並未太在意,只以為是湊巧,天時地利罷了,現在想來事實恐怕並非如此。」

  秋子蕭已經派人往旭陽去了,那邊太過偏僻沒有人手,想調查清楚恐怕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初雪終究是下不了太久,沒過幾日出了太陽,白皚皚的雪融化得沾染了灰漬,再也沒有了前幾日剛落下時的潔白。

  不是雪太髒,是地太髒。

  落下的時間長了,終歸是會被浸染的。

  沈渡舟始終沒能試出銅錢蠱的解藥,蠱毒發作後被控制心神的弟子越來越多,到最後已經沒有幾個還清醒的了。

  原本現在的情況就已經足夠糟糕,可突然有一日半夜,弟子們所住的閣樓爆發出一聲慘叫,緊接著那些弟子慌亂的跑出來,跑在後面的幾人身上都帶了傷!

  「發生什麼了!」江懷雪逆著人群往閣樓里走去,將正試圖控制住場面的韓莫期喊住了。

  韓莫期指著閣樓里:「阿阮……阿阮中了銅錢蠱,剛剛殺人了!」

  阿阮在一眾弟子中武功算是不錯的,他半夜突然發狂,睡夢中毫無防備的師兄弟們在他面前猶如案板上待宰的魚肉。

  他殺了兩人又傷了好幾個人,被驚醒的眾人奪路而逃,有幾個相熟的弟子沒逃,想要將他攔下來,卻又不敢真的對他出劍。

  江懷雪和剛趕到的謝辭一同衝進閣樓里,對視一眼後分別從左右包抄了過去。

  那幾個攔住阿阮的弟子見是他們,趕忙向後退開讓出距離來。

  謝辭身上還披著厚厚的大氅,但動作卻絲毫沒有因此顯得遲緩,他手中沒有武器,自是不可能空手接下白刃。

  「謝辭!」江懷雪喊著。

  金屬的嗡鳴響起,謝辭甚至不用分神去看江懷雪,便伸出手接下了被拋過來的千霜。

  眼看著謝辭遊刃有餘的用千霜攔住阿阮,江懷雪則是抽出了腰間好久都沒有出鞘過的止戈,她繞到阿阮身後,用軟劍將阿阮手中利刃挑離了手,三兩招卸了他的內力。

  直到阿阮暈過去,江懷雪才轉頭看向謝辭,確定他沒有動用內力也沒有難受之後,才又回頭來查看阿阮的情況。

  已經將眾人疏散的韓莫期走進來,把最後幾個弟子也清了出去,然後站在一旁等著江懷雪的指令。

  「他應當是怕到了後山,會被其他失去神智的師兄弟傷害,所以才隱瞞了自己中蠱的症狀。」江懷雪嘆息著,「卻不曾想自己毒發,還害了旁人。」

  韓莫期看著倒在地上的阿阮,和旁邊已然沒了氣息的兩個師兄弟,眼神萬般複雜。

  「他清楚自己會害了旁人,他只是……寧可傷害旁人也不想讓自己置身危險。」韓莫期那雙原本澄澈的眼眸中也映入了世間塵泥。

  人心就是這樣,平日裡是看不清的。

  經此一遭,踏雲門中的弟子更是人心惶惶,他們害怕師兄弟里還有人隱瞞中蠱,甚至有人找沈渡舟要了藥草做成香囊,日日佩戴在自己身上,見咳嗽不適的師兄弟都要懷疑一番。

  如今的踏雲門人心渙散,若非江懷雪下了封鎖令不讓任何人離開,只怕有的弟子都早已收拾東西準備逃命去。

  眼看著就沒有多少時間了,後山二十八人,死期將至。

  他們現如今還是沒辦法解蠱,而能解蠱的那西疆之人,現在早已跑到了不知何處,他們要在幾日內將人找出來是萬萬不可能的。

  難道……就要這麼眼睜睜看著那些弟子出事麼?

  沈渡舟越發的焦急,一日一日的反覆試著藥材,卻終歸是沒有任何效果。

  謝辭推開屋門找到沈渡舟的時候,他操勞得眼下都已經有了些青黑之色,顯然是已經好日都沒有合過眼了,已然有些支撐不住。

  謝辭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你去休息休息吧,換我來。」

  沈渡舟放下手裡的藥材,轉身看向謝辭。

  他眼中的疲憊之下還帶著些悲哀,他輕輕的開口問道:「你當真……決定了?」

  眼看著那些弟子就要撐不下去,謝辭這時候來,總不是為了親眼看著他們痛苦死去,送他們最後一程。

  「哪怕明知這是個局,我也不得不走一遭了,不是麼。」謝辭笑得悽惶,「他們畢竟是踏雲門的弟子啊,這裡畢竟還是踏雲門。」

  「本來就是被我連累,不然他們也不會出事,雖然罪不在我,但我亦有責任。」

  「至少,他們不能死在我這個昔日門主面前吧……」

  沈渡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轉身緩緩往外走去,走得很慢,一步一嘆息。

  就在他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謝辭動了動,有些艱難的開口:「一日之內,無論發生何事,還煩請幫我攔住旁人,別讓任何人進入迴風院。」

  沈渡舟點頭,隨後轉身往外走去。

  他來到迴風院的大門,將門從裡面重重掩上,用門栓鎖住,然後便從旁邊的牆頭翻了出來,抱著刀坐在一旁的台階上了。

  平日裡沒多少人願意靠近這裡,可今日,迴風院外卻莫名的聚集起了些弟子。

  「謝公子就在裡面,可他為什麼要鎖上門不出來?」

  「昨夜我就聽到有人在說他們早就偷聽到謝公子可以救人,但謝公子似乎不願意……」

  「還能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他難道要見死不救麼?」

  「那關門幹什麼,至少讓我們確定裡面的師兄弟無事吧!」

  江懷雪趕到的時候,半個踏雲門的弟子都已經聚集在迴風院外,他們等了太久沒有等到謝辭的回應,已經有些等不住了。

  有個弟子看到沈渡舟坐在旁邊,更是急了:「沈神醫都出來了,門都鎖上了,難道你們真的要放棄這麼多師兄弟了麼?」

  「謝辭他在救人。」沈渡舟冷冷道。

  可早已被謝辭不願救人的讒言昏了神智的那些弟子哪裡肯聽信沈渡舟的話?

  「如果真的是救人,那為什麼要關著院子不讓人進去,難道是怕被發現什麼嗎?」有個身上還帶著傷的弟子分外激動,「難不成是想等他們死了,再來說回天乏術?」

  他身上的傷是前幾日阿阮砍的,經歷了那晚的事,他更加擔心身邊的師兄弟們會不會還有中蠱之人,也更擔心自己如果中蠱了是不是也會變成那樣。

  如果有人能救他們就好了,如果有人能保住自己就好了……

  所以,他們才會這麼想求謝辭出手救人啊。

  江懷雪想要將那些弟子攔下來,但他們又哪裡還聽得進去江懷雪的話?

  「不管你們聽說了什麼,謝辭絕不會害人,先等他出來!」江懷雪自然是信謝辭的。

  但她站在謝辭這邊,那就沒人會信她了。

  那些弟子甚至就要去將門撞開,江懷雪只能又勸阻道:「若是你們還不放心,我進去看看,確定無事後還請各位再等一日時間!就一日!」

  可沈渡舟卻搖了搖頭:「謝辭說了,任何人不能進。」

  那些弟子的臉上有了怒意:「連江門主都不能進,誰知道他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殺人?今日,我們必定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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