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殺人（二）

  靈劍殺人（二）

  春末夏初的陰天總是有些沉悶，江懷雪推開窗戶，晨風也並不清涼。

  她晃了晃腦袋，似乎還有點兒醉酒後的頭昏腦漲。

  

  她記得昨晚回來的時候買了一壇槐春釀，然後就在涼亭里喝了起來，後來……後來剩下的半罈子酒好像都被謝辭順走了？

  啊，這槐春釀可不便宜。

  但昨天喝酒的時候，謝辭是不是說……不會再不告而別了？

  希望是真話。

  江懷雪用過早膳出了房門，卻發現秋子蕭正在同謝辭說著些什麼，秋子蕭神色有些急切，似乎急匆匆要趕去哪裡。

  「秋蕭閣那邊出了些急事，我恐怕暫時不能留在此處了。」秋子蕭深吸一口氣，「我安排胡玥留在這邊，如果需要什麼消息到時候找她就行，她就在城東客棧。」

  秋子蕭平日裡看上去清閒，但秋蕭閣的大事可都等著他拿定主意。

  只是看他這次緊張的樣子，恐怕是秋蕭閣內出了什麼問題，還可能有些棘手。

  謝辭想了想還是追問到：「可是有什麼麻煩？」

  「不算什麼大事兒，不過是有個叛徒帶走了些不該帶的消息，我去清理清理。」秋子蕭依舊帶著那溫和如同灼灼花開的笑，但眼中卻暗含殺意。

  秋子蕭對正走過來的江懷雪揮了揮手：「小懷雪你們先等我幾天，我處理完秋蕭閣的事兒就回來。」

  江懷雪看著秋子蕭走遠：「難怪都說江湖紛擾，當真是從未消停過……」

  殊劍閣後門，江懷月正準備乘坐馬車前往東街的鋪子，沈渡舟覺得坐車太慢，直接動用輕功先去看看情況。

  鋪子已經好幾天不敢開張，幾日來總有人叫罵威脅，更有甚者還扔些爛果菜葉，店裡的夥計不知所措，只敢每天早上趁著人還不多的時候收拾一番，然後繼續關緊大門。

  江懷月到的時候，沈渡舟已經站在了店門口。

  他抱著劍往那兒一站，就帶有一股莫名的壓迫感，那些想要叫罵想要圍觀的人都不敢再上前。

  畢竟沈渡舟看起來當真是有些兇相的。

  雖然英氣，但實在狠厲。

  街上來往的人依舊不少，但沒有人敢再靠近這幾間鋪子了。

  「最近店裡有什麼情況麼？」江懷月進店之後四下查看了一番，店裡的夥計這幾日都將門窗緊緊關著，但街後的窗戶還是有被破壞的痕跡。

  「店裡倒是沒有其他特別的事，但已經幾個已經交了銀子預定的客人都不要劍了，還有兩人這幾日總來吵嚷著要退錢。」這夥計看著倒是精幹，但被這幾日鬧事的人耗得不行，也是滿臉疲憊之態。

  這夥計叫張居銓，東街的店鋪平時便是交給他在打理。

  江懷月伸手撫過擺在最顯眼的櫃檯上那柄利刃：「那些人要退錢，就給他們都退了吧。」

  殊劍閣這些年在江湖上也並未得罪什麼人，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

  江懷月想了好一會兒，轉頭問張居銓：「我們鋪子這段時間有得罪什麼人麼，或者……城中沒有什麼新開張的兵器鋪子吧？」

  張居銓搖了搖頭，他實在想不起一直老老實實做生意的他們有得罪過什麼人。

  「就算生意上有得罪什麼人，也不至於敢搭上兩條人命。」張居銓看向緊閉的大門，「這幾日好些百姓要我們給個說法，但官府都沒有查明白的案子，我們能有什麼說法啊？」

  現在有沈渡舟守在門口倒還沒人敢亂來，但之前他們不在的時候，金夫人甚至帶人來砸門過。

  「前兩人金夫人帶著一幫人來，我們損壞了不少東西的，最後還是官府的人來了，金家夫人才終於肯罷休。」張居銓說起來都面露愁容。

  「也不怪她這段時間總來找麻煩，家裡的頂樑柱突然就這麼沒了，然而卻連兇手都找不到，她只能把心頭的氣都撒在我們身上了。」江懷月輕聲道。

  金家不是真的要把所有事都推到他們頭上。

  相反，金家是將希望寄托在他們頭上了。

  官府這麼多天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而殊劍閣作為當地最有聲望的江湖門派，金家自然是希望殊劍閣能出一份力的。

  但誰人願意捲入這樣的漩渦呢，金家不過是想借著謠言讓殊劍閣不得不查收，只有往他們身上潑的髒水足夠多，才能讓他們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而不得不介入此事。

  沈渡舟推開門走了進來：「要我說就直接去官府，官府不是在懸賞麼，我們就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沈渡舟話音未落，門口又停下一輛馬車，謝辭先從車上走了下來，然後回身扶著江懷雪下了車。

  江懷雪看著鋪子門口的一片狼藉，臉色更為沉重了。

  張居銓對江懷雪行了個禮，然後就到旁邊收拾鋪子去了。

  殊劍閣光在東街就有四家鋪子，每一家都是街上最好的位置，但現在都損毀嚴重。

  畢竟這裡是離金家最近的鋪子，而且當初金千旦也是在這裡買的劍。

  「阿姐，官府那邊我跟謝辭去看看，你先處理好這邊鋪子就行。」江懷雪拉住她的手，「來的時候爹娘說了，雖然現在鋪子都交給你一手打理，但若是需要他們搭把手記得說。」

  江懷月不入江湖事，但殊劍閣生意上的事情卻是她一手操持。

  離開東街的鋪子，謝辭同江懷雪坐著馬車往官府去了，一路上謝辭看到了不少殊劍閣產業，他看著也忍不住嘖嘖稱奇。

  「江懷月當真是經商之才，這些鋪子的選址不一定在最當街的地方，但的確都在最合適的地方。」謝辭說著指向街道一旁。

  那裡正是最新開的一家鋪子，只可惜也因近日的風波不敢開門。

  「就好像這間鋪子，旁邊是馬市，鋪子對面賣的是最好的馬，來買這些馬的人不可能是要用這麼好的馬拉貨，那八成就是為了長途跋涉，都是需要佩劍持刀防身的人。」

  江懷雪點點頭，她小時候在習武上天賦異稟，而她阿姐便是在經商上遠超常人，爹娘從小就念叨著等她們姐妹倆長大了，也正好能接手家業。

  「不過鋪子裡擺著的那些劍雖然也遠比一般的劍更堅硬鋒利，卻遠算不得多麼稀奇，殊劍閣一劍難求，怕不是指的這些吧？」謝辭轉頭看著江懷雪。

  江懷雪點頭：「這些劍雖然也不錯，但價錢其實也不算貴，只是比其他鋪子的劍貴了三兩成，而且隨時都有，不會供不應求。」

  「真正供不應求的，是殊劍閣十位鑄劍師所鑄的劍，他們十位都是殊劍閣的老人了，知曉我們家的秘法，按照秘法鑄劍需要很長的時日和異常繁複的工序，但所鑄的劍真正削鐵如泥。」

  「所以金千旦和陳景晗買的，都是這種劍。」謝辭若有所思。

  「若是殊劍閣這段時日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話，不妨我們在去官府之前，先去見見這些鑄劍師？」謝辭突然提到。

  江懷雪想了想，便讓車夫調轉了方向。

  既然官府也還沒有什麼線索，那他們不如先去別處找找。

  反正官府的驗屍還沒有結束，他們去了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也見不到屍體，沒有太大用處。

  「我們殊劍閣在城郊有一個很大的莊子，莊子裡面有學徒百餘人，他們鑄造的劍就是現如今鋪子裡擺出來的那些。」江懷雪介紹道，「至於殊劍閣僅有的十位鑄劍師，現在只有九位還在鑄劍，每一柄劍都需要鍛造一兩個月的時間，所以一整年也不過能有四五十把好劍，自然就供不應求。」

  東蜀地勢平緩河流眾多，往莊子去的路上，可見兩旁桑竹良田無數，分外富饒。

  又走了好遠，才終於看到在一處依山沿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莊子。

  「殊榮莊，這倒是個好名字。」謝辭道。

  「那是幾十年前向宮裡進貢了一把好劍，先帝親自提的字。」江懷雪輕聲道，「莊子之所以這麼大，是因為前莊並非用於鍛造寶劍，而是收養了很多無依無靠的老弱婦孺。」

  謝辭也未曾想到殊劍閣竟還默默做了這麼多善事，他有些驚訝的打量著這鑄劍莊。

  前莊並沒有多少青銅玄鐵炭火鍛造的痕跡，更多的是需要老弱婦孺在洗衣做飯，儘是人間煙火氣。

  「我們直接去后庄吧，那裡才是鑄劍的地方。」

  來到后庄，這裡果然就換了一副樣子，無處不在的炎炎火氣和燒紅了的鐵器，還有此起彼伏的敲擊鍛打聲。

  江懷雪下了馬車，無比熟練的走向最後面的一排屋子，正坐在屋前棚子裡喝水的幾個人見江懷雪走過來，立馬站起身來。

  「二姑娘，你怎麼還得空來莊子，城裡的情況怎麼樣了？」說話這人正是鑄劍師徐若邪，也是徐征的父親。

  「徐爺爺放心吧，有徐叔在，城裡亂不了。」江懷雪對幾位鑄劍師行了個禮，然後才轉身向謝辭介紹道，「這幾位就是我們殊劍閣最好的鑄劍師。」

  江懷雪又問到：「王叔叔他們人呢，怎麼沒看見他們？」

  「噢，王宏他們幾個還在後面鑄劍呢。」徐若邪指了指旁邊。

  「那先勞煩他們停一下手裡的事兒呢，想必城裡的事你們也聽說了，我們想來了解些情況。」江懷雪輕聲道。

  不一會兒，九位鑄劍師都到了。

  其中有幾人一心鑄劍，甚至還不明白城裡的亂子跟殊劍閣到底有什麼關係，想來應當都是極為老實的人。

  但謝辭的目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那人的目光有些躲閃，在注意到謝辭打量的眼神時竟然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