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殺人(一)

2024-09-14 19:40:21 作者: 千南北

  靈劍殺人(一)

  正是趕集的日子,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路邊的小攤爭相大聲吆喝,路上的來往行人川流不息。

  

  突然有一個小童跌跌撞撞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出事了,金府出事了——!」

  沿著小童跑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街之隔的金府門外已經被圍了起來,金家夫人掩面而泣,她身邊的小斯正同門外官差哭訴著什麼。

  「這金府出什麼事了?」旁邊茶肆坐著歇腳的少年好奇的看過來。

  「聽說啊,是金千旦死了,死在自己府里了!」

  「看這架勢,是被人殺了啊。」

  「我們整個東蜀就只有金家最為富庶,他們家那麼多家丁,金老爺怎麼會在自己家中被殺?」

  在角落喝茶的老者拉了拉袍子遮住陽光,緩緩開口:「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只可惜嘍,缺了享受榮華富貴的命。」

  官府查看後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只聽說金千旦死狀極為悽慘,在自家的書房裡被用劍抹了脖子,他拼死反抗,頸間被反反覆覆割了好幾道傷口才劃到要害!

  最奇怪的是整個屋子裡找不到第二個人的痕跡。

  江湖紛擾,人心難測,這樣迷霧重重的案子時不時就有發生,眾人最開始也沒有當回事兒。

  可是曾想不出幾日,又發生了一起命案。

  這次死的是當地有名的習武世家陳家,陳府大公子陳景晗外出訪友回城時失蹤。

  第二日清晨,大霧瀰漫之際,路過的商人在官道旁發現陳景晗的屍體,他被長劍釘在一棵樹上,血都已經流盡了!

  跟幾日前金府的命案一樣,官府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幾人出事前沒有過任何異常,來往交集也並無不妥,死的地點也很是隨機,就連身上的傷口都毫無章法。

  就好像……不是人殺的,而是他們手中的劍活了過來,將他們殺了!

  當江懷雪趕回東蜀的時候,這謠言已經不脛而走,所有人都說是殊劍閣的劍有了靈性,活過來弒主了。

  「何等荒唐,怎麼會有人相信這種鬼話?」江懷雪在進城之前仍舊是不信的,她快步走在前面,秋子蕭便跟謝辭遠遠跟著。

  「你怎麼不走快些?」秋子蕭催促道。

  「慢些好。」謝辭不疾不徐。

  不是他不想走前面去,而是江懷雪一看他走上來就要加快腳步,無論如何都鐵了心要跟他拉開距離來。

  「怎麼,小懷雪還在生你的氣啊,那你幹嘛要跟過來。」秋子蕭一語道破。

  謝辭看向城門上高高掛起的白綾,還有空中飄灑不止的紙錢:「殊劍閣這次的麻煩可有些大了。」

  陳家大公子是江湖中人,此事還好解決,但金千旦是東蜀首屈一指的富商,只怕江湖信譽在此根本說不通,若是最後拿不出個說法來,殊劍閣以後的生意都沒法做了。

  江懷雪急匆匆往家裡趕,卻在走進從城門後不遠就被攔了下來。

  「你們這是何意?」江懷雪看向那些家丁,「命案就找官府,官府破不了便請江湖能人,但別聽風是風聽雨是雨!」

  那些家丁倒是沒有動作,但一個穿金戴銀的婦人卻撲倒在江懷雪面前,拉著她的裙擺便昏天黑地的哭了起來。

  「夫人,你若是當真想要真相,就該省省在此鬧事的力氣。」江懷雪拽不開金家夫人的手,一時間有些僵持不下。

  謝辭從後面走了上來,他站在江懷雪身旁,那雙冷淡肅殺的眼微微眯起,審視著痛哭不止的婦人,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

  江懷雪從小在東蜀長大,金家夫人知道她不會真的動手,但對於謝辭,她卻是沒底的。

  這麼狠的眼神,只怕這人真的會當街殺了她。

  金家夫人被謝辭的殺意嚇住,鬆開了江懷雪的衣擺。

  「走,先回殊劍閣再說。」謝辭拉住江懷雪,踏上一旁的屋檐,繞過那些家丁往殊劍閣而去。

  還走在後面沒跟上來的秋子蕭剛從看熱鬧的狀態回過神來,就看到謝辭和江懷雪已經走遠了。

  不是,沒人告訴他要跑啊……

  好在這地方也沒人認識他,不知道他們是一夥的。

  秋子蕭嘆了口氣,假裝自己不認識前面那兩人,從金家夫人和那一眾家丁身旁緩緩走過。

  進了城,秋子蕭沒有跟上謝辭他們回殊劍閣去,而是一路走到了最熱鬧的一條街巷,找到一家清閒些的摺扇攤子開始挑挑揀揀。

  此攤位置甚好,就在金府旁邊,一眼就能看到金府的大門。

  這攤主是一個很實在的老頭子,看到有人想買扇子,立馬湊過來介紹起自己的扇子。

  挑揀時,秋子蕭眼神掃到一個帽兜遮臉的老者在金府門前停留了好長時間,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

  「買一把。」秋子蕭將銅錢拿給老頭子,然後才開口道,「聽聞近日城中謠言不斷,你們聽說了嗎,能不能給我講講?」

  老頭子趕忙搖頭:「這可不是謠言!靈劍弒主,當真是靈劍弒主!」

  秋子蕭乾脆繞到了攤子側面,饒有興趣的洗耳恭聽。

  「聽說啊,兩家買了殊劍閣寶劍的人都在買劍沒多久就死了,這件事可蹊蹺的很!」老頭子擡手指著遠處,「他們陳家大公子死在城外官道上,不少人都看見了!」

  秋子蕭有意將聲音放大些:「靈劍弒主?如此詭異我不相信。」

  旁邊攤子的一個年輕小伙子聽到他的話湊了過來:「你可別不信,官府到現在也查不出所以然來,聽說已經在重金懸賞尋求江湖能人異士了,指不定真有那麼點兒邪乎!」

  秋子蕭也沒想到謠言已經傳播到如此地步,現在恐怕難辦了。

  劍當然不可能有靈,更別提靈劍殺人這種無稽之談,可無法尋到真相時人們也只能將這些事歸為靈劍弒主,不然只怕東蜀會更人心惶惶。

  而且這背後,只怕還有人在推波助瀾。

  秋子蕭來到殊劍閣,只見金家夫人已經帶著一眾家丁堵在了殊劍閣門外。

  殊劍閣大門緊閉,有官府的人正在勸慰金家夫人,讓她回去等消息,不過顯然收效甚微。

  秋子蕭翻牆進入殊劍閣中,只見謝辭和江懷雪正同江千仞說著什麼。

  「外面的情況如何?」謝辭知曉他在外停留必然是打探情況去了。

  秋子蕭搖了搖頭:「謠言已經愈演愈烈,當大部分人都信以為真的時候,我們說什麼恐怕都難有人再信服。」

  江千仞一聲嘆息:「可這謠言既然是沖我們殊劍閣來的,就不能坐視不理。」

  薛懷走出來:「懷雪,這段日子還是不要隨便出門了,我怕……」

  城中怨氣重重,若是有人效仿這金夫人將怨氣撒到殊劍閣身上,只怕會有大亂。

  江懷雪點點頭:「我會小心些。」

  「這段日子我們殊劍閣實在不大太平,但聽沈神醫說謝公子已無大礙但還需靜養,謝公子還是莫要太過費神了。」薛懷道,「若只是江湖中事,各家可能也還給我們殊劍閣幾分薄面,但金家從商,此事怕是難以善了。」

  殊劍閣一連幾日都閉門不再待客,期間江懷雪也溜出去過,但無非是聽到了更多的流言蜚語,受到了更多的指指點點。

  回來的路上,江懷雪買了一壇槐春釀,獨自一人在院中涼亭喝了起來。

  秋子蕭和謝辭在一旁遠遠看見,秋子蕭正打算上前寬慰一番,被謝辭拉住了。

  「不是,小懷雪都喝醉了,我們還不上去關心一下?」秋子蕭指著那罈子酒,「東蜀最有名的槐春釀,極為醉人!」

  關心一下不是重點,但這酒有必要嘗一下。

  「你回去呆著。」謝辭攔住秋子蕭,自己走上前去。

  江懷雪的確已經喝得不少,她臉色有些微紅,擡頭看向來人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謝辭從江懷雪手中拿過酒罈,給自己先倒了一杯,然後將酒罈放在自己凳子下面江懷雪拿不到的地方。

  「酒這種東西,對飲宴請皆可,但一個人喝悶酒,就沒什麼意思了。」

  「謝辭?」江懷雪終於是認了出來。

  不過她腦海中一片昏沉,倒是記不得自己還在生謝辭的氣了。

  她只是在謝辭面前終於敢流露出些許委屈來:「我沒有想喝悶酒,我只是在想……在想一些問題。」

  江懷雪已經有些意識不清,說話不著重點。

  謝辭便也跟著她的話問下去:「什麼問題?」

  「平日裡大家都那麼相信我們殊劍閣,這麼多年來我爹娘的為人他們也都有目共睹,可是這一次……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們?」江懷雪趴在桌上,一雙眼眸濕漉漉的,顯然是落過淚了。

  「不然呢,相信有人殺人,相信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他們?」謝辭笑笑,「他們津津樂道的謠言可以是旁人的禍事,但絕對不能是自己。」

  江懷雪趴在桌上歪頭看著謝辭,目光中帶上了些許疑惑。

  大概真的是醉了,江懷雪對上謝辭的目光看得肆無忌憚,好一會兒她才垂眸看向桌上的酒杯:「謝辭,我好像看不透,看不透這件事,也看不透你。」

  江懷雪是看不透謝辭的,最開始她只是覺得這個人有些疏遠淡漠,好像怎麼也走不近。

  可直到現在,她才發覺謝辭不但對旁人淡漠,對自己這條命也同樣淡漠。

  「我有什麼好看透的,不過就是個遊蕩江湖的可憐人。」謝辭將酒杯端起來,畢竟江懷雪的目光都黏到這酒杯上了,他再不喝可能就得被搶了去。

  眼見酒被喝了,江懷雪閉上眼:「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一聲不吭,動不動就失蹤的人。」

  她閉眼的一瞬間,淚水滑落到鼻尖兒,又匯聚成一滴砸在桌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謝辭手中酒杯不穩,掉在地上同樣落了個四分五裂的下場。

  八年前突然失蹤的人是他,八年後差點兒再次失蹤的人還是他,八年過去了,他當真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謝辭伸手拭去江懷雪臉上淚痕,柔聲道:「一年半載也好,三五十年也好,以後我不會一聲不吭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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