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

  小貓

  宋祈言盼望著下雪，但近幾年的天氣越來越奇怪，明明就是北方地界，偏偏雪下得晚。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耳邊都是大人們搓麻將的聲音，老媽把牌推倒，「胡了。」

  然後又開始了無休止的下一輪。

  郁琛一大早不知道去哪兒了，宋祈言無聊的嘆了口氣，還有些昏昏欲睡，胳膊搭在扶手上，手裡的遙控器馬上就要松下去。

  ——被進來的郁琛及時拿走了。

  郁琛把他拉起來，神神秘秘的說：「言言，帶你去看好東西。」

  宋祈言跌跌撞撞的穿好棉拖，勉強跟上郁琛的節奏，很呆的問他：「你去哪兒了，怎麼才回？是什麼？外面下雪了？」

  郁琛笑一聲，說：「不是，再猜。」

  他們已經出了宅子，真的沒有下雪，宋祈言猜不到，就反覆問他，「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郁琛帶他到車的後備箱，然後按下開關。

  入眼是滿箱的玫瑰。

  但主角其實是一隻趴趴的小白貓。

  宋祈言小小的驚呼一聲，又怕吵著小貓睡覺，壓著驚喜和興奮，不敢相信的看向郁琛：「哪來的？」

  郁琛說：「當然是買的。」

  宋祈言彎腰想隔著航空包碰它一下，覺得自己要被萌化了，「啊，好可愛。」

  「送你的，」郁琛說，「新年禮物。」

  宋祈言睜大了眼睛，而後又有些氣餒，「但我不會養貓……」

  郁琛說：「我會，我都學會了，我們一起養，沒有萬一。」

  宋祈言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感動的一塌糊塗。

  他問郁琛：「怎麼想起來送我貓？」

  郁琛說：「中秋那天，看你很喜歡，一直在刷小貓的視頻。」

  宋祈言想起來，當時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被郁琛記著。

  「打了疫苗嗎？」宋祈言問。

  「嗯，」郁琛說，「該做的都做了，疫苗也打了。」他說著拉開后座車門，歪了歪頭，「我連貓砂盆貓窩貓糧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

  宋祈言笑了一聲，覺得郁琛是超人。

  「有名字嗎？它叫什麼？」宋祈言問。

  「貓。」郁琛說。

  「我當然知道它是貓，我是說它的名字。」

  「就叫貓。」

  「……」

  宋祈言沉默著跟郁琛對視，覺得他好敷衍，欲言又止，張了口又閉上，不知道說他什麼。

  他在心裡作罷，安慰自己，貓就貓吧，其實挺特別的，清新脫俗。

  包里的小奶貓動了動腦袋，扒著透明殼向外看，下一秒被宋祈言拎著航空包小心翼翼的帶起來，喊了幾聲「貓」先互相熟悉熟悉，然後又是一聲感慨：「好可愛啊。」

  郁琛揚了揚下巴，說：「帶進去吧，我把用品拿一下。」

  宋祈言於是抱著航空包進屋，沒一會兒又空手摺返回來，站在拿東西的郁琛身邊，說：「我來了。」

  郁琛回頭看他，笑了一下，遞給他一些比較輕便的東西，然後兩人邊走邊商量，回頭走的時候也要把貓一起託運過去。

  客廳里的幾個大人連麻將也不摸了，圍著小貓瞅，宋祈言和郁琛進門看了一眼，貓不怕人，小爪子扒著航空包，可能是想出來了。

  宋祈言背對著眾人，看著郁琛，小聲說：「哥，謝謝你。」

  郁琛低頭看他，笑道：「那你有什麼表示嗎？」

  宋祈言想了想，然後說：「秘密。」

  「什麼秘密？」郁琛問。

  「都說了是秘密了，哪有你這樣的？會不會聊天啊。」宋祈言抱怨他，然後快走了兩步，落下郁琛在身後窮追不捨：「什麼秘密啊？」

  宋祈言不勝其煩，停了上樓的腳步，回身看他：「什麼都沒有。」

  郁琛說不信，又問一遍：「到底什麼秘密啊？」

  宋祈言看了一眼樓下的幾位長輩，還在隔著航空包用手指逗貓，他有些無奈的說：「真的什麼都沒有，本來就是這樣，你要是不這樣追根到底的問，說不定我還能想想回個禮什麼的。」

  郁琛站在他下面的兩級階梯，微微仰頭看他，聞言不語，半晌後才說：「我不要回禮。」

  「嗯？」

  「你叫我一聲。」郁琛說。

  宋祈言歪著腦袋看他，這是什麼要求？

  「叫你什麼？」宋祈言說，「哥？哥哥？郁琛？我平時也都是……」

  「叫聲老公聽聽。」郁琛說。

  宋祈言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里，下一秒很緊張的看向樓下客廳，很怕被長輩們聽到他們的對話，「餵……你，你說什麼呢……」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透了，然後轉身上樓，不再看他。

  郁琛始終跟在身後，不依不饒，「叫一聲唄。」

  宋祈言悶著頭進了臥室，在角落裡把東西都放下了，然後一聲不吭的開始給貓築窩。

  郁琛在他旁邊蹲下，也放下手裡的東西，歪了歪身子，用左腿膝蓋碰了碰宋祈言的右腿膝蓋，「叫聲老公聽聽嘛。」

  宋祈言垂著腦袋，臉都要埋進自己懷裡了，悶著聲音，試圖岔開話題：「……你怎麼還撒嬌？」

  郁琛湊近了些，幾乎是貼著耳朵說話，沒被他帶偏，「挺值的。」他說。

  「我又不叫，值個屁。」

  「那你叫了不就值了？」

  「你還是虧著吧。」

  「你也捨得看我吃虧？」

  「捨得。」

  「真的捨得？」

  宋祈言點頭，「嗯……」

  郁琛故作遺憾的長嘆了口氣，「唉~好吧，身子都給出去了，連聲好聽的都聽不到，」他就勢坐在地板上，雙臂向後撐著，側頭睨著宋祈言泛紅的耳朵，絮絮叨叨的說話，「怪我自己，沒忖度好，碰著這麼個負心人，到頭來還要自貽伊戚，落不著好……」

  宋祈言聽不下去，「騰」地站起來，咬著下唇低頭看他，郁琛仰頭回視，想等他說些什麼，宋祈言卻繞過他，徑直下樓去了。

  郁琛還未起身，仍向後撐著手臂，目光追出去，聲音也在後面追著：「言言，早晚得叫。」

  他聽到宋祈言「噠噠噠」下樓梯的聲音，大概可以用「逃跑」來形容那個速度，郁琛在臥室里朗聲笑起來，讓樓下的林紫杉都聽到了，她擡頭看了一眼二樓，然後又看向唐琳，「那是小琛？」

  唐琳納了悶，「欸」了一聲，「我看言言剛是不是下來了？郁琛這臭小子又幹嘛了？」

  林紫杉的注意力重新轉到貓身上，說：「小兩口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欸？要不把這貓抱出來吧？也不知道會不會撓人。」

  「惹急了應該會吧，不過爪子這么小，應該不疼。」唐琳接道。

  宋祈言穿著拖鞋就出門了，臉上的熱度被寒風吹散了些，他悶著頭走了一段，然後在附近的小徑口停下，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半晌後低聲說了一句話。

  ——「郁琛，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