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 54 章

  江渡生日那天是周六。

  周五中午的時候，薛盛舟就一直在江渡耳邊說話，說周六要出去玩，給江渡過生日。

  江渡不在乎生日到底怎樣過，他不過也可以，但是薛盛舟興奮的拉著他規劃個不停，已經把周末兩天安排的滿滿當當的了。

  於是江渡心底也生出一些隱秘的期待。

  「江渡，我們下午去爬山，明早看日出回來，白天休息，晚上出去吃飯，然後再去廣場看表演。」

  「周日去海洋館，怎麼樣？」

  「好啊。」江渡從書本中擡起頭，「下午要回去收拾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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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收拾下就行。」

  「我們吃完飯坐公交去，坐晚上八點這一班，大概十點到山腳，開始爬山。」

  「什麼山？」江渡從來不知道隨城有這麼近的可以爬山的地方。

  「就是城郊的鳳凰山，離得近，我看過天氣了，我們夜爬上去，在上面還能看日出，看完日出早上坐公交回來補覺。」

  「我們還可以帶一張野餐墊上去。」

  到時候找個空曠的地方鋪著，他們還能在上面睡一會兒。

  晚上八點多，兩人背著包一起上了去鳳凰山的最後一班公交車。

  他們帶的東西不多，書包都癟癟的。

  下午在宿舍，兩人一起過了生日，吃了一個小蛋糕，唱了生日歌。

  薛盛舟原本要給江渡買生日禮物，可是從那天送了戒指之後，江渡就三申五令和他說，不要再給他送禮物了。

  薛盛舟不知道為什麼不能送，問了好幾次，江渡只是說自己不喜歡，薛盛舟送了也不會開心。

  問到後面，江渡什麼也不說了，只是很生氣的說不需要薛盛舟送。

  薛盛舟雖然不懂為什麼，但是江渡的態度很堅決，於是那些禮物買了堆在家裡，他只挑挑揀揀了一些情侶款的東西，帶去學校給江渡，其他的都沒送出去。

  夜爬鳳凰山的人不多，一路上去沒有看見什麼人。

  薛盛舟和江渡一路往上走，影子被路燈拉長又揉短，他們背著包，影子短短的，看上去像是結伴出門旅遊的兩隻企鵝。

  「江渡，為什麼不要我送你禮物啊。」薛盛舟忍不住問，「我生日你都送我禮物了。」

  江渡正背著書包走路，聞言擡眼看薛盛舟，「因為我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怎麼會有人收到禮物會不開心？薛盛舟不理解。

  收到江渡送他的禮物時，薛盛舟高興的簡直要蹦起來了。

  「你已經送了我很多東西了，你不要再給我買禮物了。」江渡正色看薛盛舟，這些天他老往宿舍裡帶一些情侶款的東西，全部塞給江渡，江渡上網查過了，那些衣服鞋子，甚至隨便一個筆袋，都很貴。

  他實在是，償還不起。

  除此之外，薛盛舟還產生過買一些好用的家具和找人來裝修廁所之類的想法，統統都被江渡阻止了。

  「我什麼時候送你了。」薛盛舟小聲反駁，「你都沒用過，新的一樣放在箱子裡，你是不是打算到時候新的一樣再還給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薛盛舟只是隨口一句抱怨，卻真的說中了江渡的心事，一剎那，江渡的臉都白了，只是山上光線昏暗，薛盛舟看不清，見他愣住了，捏了捏他的手。

  「怎麼了？」薛盛舟好奇的問。

  江渡訥訥，「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在學校里沒必要，會被同學們看出來的。」

  兩人的關係一直沒有公開，平時在教室，江渡總是讓薛盛舟注意著分寸，兩人相處還是同桌一般，沒有在旁人面前有過親密的舉動。

  薛盛舟因為這件事也很不開心。

  江渡翻過這個生日也十九歲了，他們都是成年人了，為什麼談個戀愛還要偷偷摸摸的，搞得像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一樣。

  「那又怎麼樣啊，」薛盛舟不高興的說，「看出來就看出來唄。」

  「江渡，你不會還有個男朋友，所以才讓我藏著掖著，不肯公開吧？」

  「我不會是你見不得人的第三者吧？」

  薛盛舟戲癮上來了，拽著江渡要個說法。

  「我媽媽從小教我，不能破壞別人的家庭，我是做不出來當三這種事情的，江渡，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江渡被他拉著，面上露出無奈的笑。

  「不是。」

  江渡湊過去和薛盛舟說，「其實這件事告訴你也沒關係，你現在不是小三。」

  「你是小四。」

  「啊？」薛盛舟呆呆的。

  江渡說完就沿著公路往上跑，薛盛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去追江渡。

  「我什麼時候變成小四的！你站住，我前面還有哪兩個！」

  一路上人不多，山頂上人卻不少，江渡在一棵樹下站定，看過去，山頂上烏壓壓的全是後腦勺。

  「山頂上這麼多人？」薛盛舟拽住了江渡的書包帶子，皺眉看了一圈。

  山頂大部分的平地都已經被人占了，只剩幾個邊邊角角還空著。

  兩人找了個邊角的地方，鋪開野餐墊，躺下了。

  原本是打算躺在野餐墊上暫時休息幾個小時的，但是山頂上人太多，打牌的玩遊戲的都吵鬧得很，根本睡不著。

  薛盛舟正煩躁的翻了個身，江渡卻把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腕，「看，那兒。」

  江渡伸手，指向天空一角，七個星星排列成一個勺子的形狀。

  「北斗七星。」薛盛舟說。

  「嗯。」江渡往薛盛舟身邊擠了擠，握住了他的手，問薛盛舟，「你的耳機呢？」

  薛盛舟取出耳機，分給江渡一個，連上藍牙，舒緩的音樂靜靜在耳畔流淌。

  薛盛舟握著江渡的手，感覺心砰砰的跳個不停。

  這是江渡在清醒的狀態下，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靠在他身邊。

  江渡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心中卻裝滿了事。

  「薛盛舟，以後別再給我買東西了。」他很認真的說。

  他知道薛盛舟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他，但是他實在是承受不起。

  薛盛舟不在宿舍的時候，江渡對著鏡子偷偷試過衣服，他穿上，對著鏡子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合適。

  太奇怪了，這些衣服明明看著、摸著，都是很好的，江渡想，但是怎麼他穿上，就顯得這麼違和呢。

  他換上他自己常穿的衣服，忽然又變得順眼了。

  或許是本來也就不適合這些貴的東西。

  最後他把衣服脫下來，重新疊好放進箱子裡，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為什麼啊。」薛盛舟貼上來問。

  他也沒有買什麼很貴重的東西，買的東西也不是華而不實的，全都兼顧實用性，為什麼不能買啊。

  江渡沉默了半天，他看著星星，眼神閃爍，最後又別過頭看薛盛舟的側臉，輕輕說，「因為，我還不起。」

  薛盛舟一下急了，他直接坐起來，急忙辯解，「都是我自願送給你的，不會讓你還的，而且我媽都知道，她也同意的。」

  江渡看著他，握緊了他的手，「和你沒關係，我只是過不去我心裡的那一關。」

  他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薛盛舟給他的好，他始終想著該怎麼償還，薛盛舟每多送他一樣東西，他身上的壓力就重一分。

  「每次你送東西給我，或者給我花錢，我都很害怕，害怕我欠你的太多，還不清。」

  薛盛舟像是可憐巴巴的狗狗一樣看著江渡，「你不要這麼想，你不欠我的。」

  「我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別人都不能讓我這麼開心，因為你讓我很開心，對我很好，所以我也想讓你開心，對你很好，我才會送東西給你。」

  薛盛舟小心翼翼的，「要是你真的不喜歡，我以後就都不送了，你不要有壓力。」

  江渡垂下的眼睫擋住眼底的淚光，他點點頭，悶著聲音嗯了一聲。

  他沒說，薛盛舟對他好，他也會感覺到壓力。

  他是如此的自私冷漠，將自己的壓力轉嫁給薛盛舟，因為不想承擔太多的痛苦，就把一切都選宣洩在薛盛舟身上。

  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他自己不敢承受薛盛舟對他的好；他卻又把這一切告訴薛盛舟，讓薛盛舟去承擔其中的惶恐和不安。

  他膽小懦弱，從一開始和薛盛舟在一起，就一直在洗清自己身上的責任。

  他告訴薛盛舟，他沒有那麼喜歡他，何嘗不是在給薛盛舟打預防針，告訴薛盛舟他隨時會離開；包括和薛盛舟訴說自己的壓力，這算不算是在pua薛盛舟？

  江渡悚然一驚。

  薛盛舟卻沒有察覺出來，他只是握緊江渡的手，將他的手指都握得生疼。

  「江渡，你不會要離開我吧？」他不安的問。

  在這段關係里，薛盛舟總是患得患失，他經常會有一種錯覺，覺得江渡會隨時拋下他離開。

  這種危機感從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深種在他的心底，讓他感覺到不安。

  「不會的。」江渡說，心中卻給這句話加了個期限，暫時不會的。

  他看著星空，心裡空落落的，有點喘不上氣。

  要不然就在今晚，提出和薛盛舟分手吧？

  江渡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卻又瞬間被否決了。

  他們高高興興的出來，不能垂頭喪氣的回去，至少現在，他們還能享受快樂。

  而且，江渡也捨不得。

  他轉頭，薛盛舟已經睡熟了，夜色籠蓋四野，青草的味道一陣陣的飄過來，喧囂的人聲漸消，山頂安靜下來。

  江渡握緊了薛盛舟的手，目光緊盯著他不放，像是要把他刻進記憶里一樣。

  有那麼一剎那，江渡真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