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2024-09-14 19:00:39 作者: 談春

  第 52 章

  除夕,江渡坐在書桌前,聽見走廊里腳步聲過去,又過來,只是在他門前總要慢下來,像是無意走過,又像是在觀察他。

  寒冬臘月,江渡卻開著窗子,自虐一般的坐在書桌前,握著筆,讓風把他整個人都吹僵。

  「江渡,出來吃飯了。」媽媽敲了敲他已經壞掉完全關不上的門,聲音輕輕的。

  「好,我馬上來。」江渡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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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晚之後,家裡的氛圍就一直很壓抑,江渡起床上班的時間更早了,他求店長多給他排班,上班到晚上九點才回家。

  他儘可能不和爸爸媽媽碰面,他一看到他們,就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只感覺心揪著痛,痛的他呼吸不過來。

  江渡從沒有那麼難堪過,小時候江渡住宿,一個人背著大花棉被去學校,同學們都看著他笑,那時他也覺得很難堪。

  可是陌生人給他的難堪,和在乎的人給他的難堪,原來根本就是兩種東西。

  那些被嘲笑的記憶會褪色,而那天的事,江渡覺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本來今天也是要上班到九點的,媽媽早上忽然進來,讓他早些回來吃年夜飯,江渡害怕再和他們起衝突,向店長請了假。

  飯桌上,媽媽又給江渡夾了菜。

  「江渡,那天是你爸爸太衝動了,不應該那麼對你。」媽媽溫柔的勸慰他。

  「你爸爸這幾天也很難過,在房間裡總偷偷哭,他也知道自己錯了。」

  江渡吃飯的手一頓,他臉上帶了笑意,沒有擡頭,只是溫聲說,「我知道,爸爸媽媽都是為了我好。」

  「我當是也是太衝動了,其實本來我兼職就是想要減輕你們的壓力,但是當時說話實在是太不過腦子了。」

  江渡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爸爸媽媽,說,「對不起,爸爸,我當時不應該說那種話,我知道你們都很愛我,只是不太會表達,對不起。」

  江渡爸爸臉色緩和,他原本正鬱悶的喝酒,這下來了興致,非要和江渡碰杯。

  「江渡不會喝酒!」江渡媽媽阻攔無果,爸爸給江渡倒了一杯酒。

  「喝!男子漢大丈夫,這麼大了連酒都不會喝像什麼話!」江渡爸爸說。

  江渡看著小杯子裡透明的酒液,端起杯子,和爸爸碰杯,然後在爸媽的注視中將裡面的白酒一飲而盡。

  火燒一般的感覺從喉嚨蔓延到腸子,江渡放下杯子,臉瞬間漲紅,他擡起頭對著爸媽笑了笑。

  「我喝了,對不起,爸爸。」

  「沒事沒事,這學費也不用你出了,你自己的錢自己收好。」爸爸不在意的揮揮手,「都過去了,江渡啊,爸爸媽媽不會害你,你以後可要好好聽爸爸媽媽的話。」

  「我知道的。」江渡乖順的回答。

  「我有點醉了,我先去睡覺了。」江渡扶著額頭,咳了兩聲,「爸爸媽媽,你們慢慢吃。」

  「好,你去吧,慢點。」江渡媽媽說。

  江渡眼前,世界都在搖晃,他扶著牆回到房間,不敢用椅子把門頂上,只能睡在靠牆的床一側,盡力躲避過路時投進來的目光。

  第一次喝酒,江渡的整個胃都在燒,他怎麼也睡不好,混亂失控的夢的碎片紛至沓來,外面爸媽交談的聲音逐漸變小,江渡昏昏沉沉的,感覺枕頭下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他把手機摸出來,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是薛盛舟打過來的。

  這幾天江渡狀態不好,都沒接薛盛舟的電話,怕他知道了擔心。

  家裡靜悄悄的,江渡聽了一會兒,才接起電話,「餵。」江渡壓低了聲音,用氣音說。

  「餵。」薛盛舟學著他用氣音回答,「你現在在躲貓貓嗎?為什麼這麼說話?」

  「沒有,沒有躲貓貓。」江渡答。

  「江渡,你猜我現在在哪兒?」薛盛舟語氣里是掩不住的雀躍。

  「你不是回A市了嗎?」江渡問。

  「本來是回了。」薛盛舟可以話說一半,「但是沒辦法,某個人還在隨城,我實在很想某個人啊。」

  江渡清醒了一些,他躡手躡腳出了房間,穿了鞋小心的打開門,門軸給力的沒發出聲響。

  「你出來就知道了。」薛盛舟剛說完,江渡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路燈下,江渡的神色有點迷濛,像是醉酒了一樣。

  薛盛舟衝上去就是一個熊抱,江渡被他撲的往後退了一步,反手回抱住他。

  「薛盛舟。」

  「嗯?」薛盛舟問到他身上的酒氣,估摸著他應該是喝了點,詫異的應了一聲。

  「我好想你。」

  江渡忽然說,薛盛舟的詞被搶了,心卻軟的一塌糊塗。

  「我也好想你。」薛盛舟回覆說。

  兩人在寒風冷月中相擁了片刻,薛盛舟怕江渡冷了,問他,「我們就這麼幹站在你家門口啊,不怕被人看見?」

  江渡眯著眼睛看他,「那我們去濱河路,我想去散散步。」

  「你怎麼總愛往冷的地方鑽。」薛盛舟嘀咕了一句,他握著江渡的手,問他,「醉貓,你要不要回去睡覺?醉的都要站不穩了。」

  江渡聽了直搖頭,「我想散步。」

  他又提要求:「我還要看煙花。」

  隨城每年除夕都會在零點放煙花,江渡昨年就想看,但是昨年沒人陪他,江渡也不敢一個人出門,這個心愿就拖到了今年。

  「好啊。」薛盛舟摸了摸江渡冰涼的手,把他的手握住,揣進了自己溫暖的口袋裡,「你看你的手多涼,大冬天也不知道穿厚點。」

  江渡只跟著點頭,不反駁也不應和。

  薛盛舟知道他是喝多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和他說話,說自己寒假回A市之後很想他,說自己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趣事,說收到花時候的欣喜,還說自己和媽媽說了在談戀愛。

  走到江邊,潮濕的江風撲面而來,江渡徹底清醒了。

  他聽著薛盛舟的絮叨,感覺心都暖暖的,薛盛舟很幸福,真好。

  江渡也想說自己開心的事,但是他一開口,懸在眼眶的眼淚就要往下掉,他只能悶悶的應聲,卻一句話不說。

  這樣冷的天,還是除夕,外面很少有人。

  他們走到一個視野好的地方,找了個長椅坐下,看著奔騰的江水和漆黑的城市,享受片刻的寧靜。

  「江渡,我真的好喜歡你。」薛盛舟說。

  江渡的嘴唇動了動,他沒說話,只看著冷冷的江水。

  忽然,江渡擡頭,他看著薛盛舟,嘴唇動了動,像是說了什麼。

  與此同時,江的那一邊忽然升起無數的煙花,砰砰砰的接連炸開,於是江渡的聲音就被淹沒在煙花聲中。

  五顏六色的煙花升空——綻放——凋謝,照亮半邊天空,江渡靠在薛盛舟身上,煙花在他眼裡靜靜地明滅。

  「好漂亮。」江渡說。

  「嗯,我第一次和人在除夕看煙花。」薛盛舟說,江渡靠在他肩上,他轉頭就能看見江渡顫動的睫毛,和映著煙花的眼瞳。

  江渡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他的目光移動,定在了薛盛舟淡粉的嘴唇上。

  薛盛舟的唇形是很標準的微笑唇,不笑也像在笑,說話時微微張合,露出裡面整潔瓷白的牙齒。

  薛盛舟整過牙吧,江渡想,他看著看著,忽然仰頭,吻在了薛盛舟的唇上。

  和意料中的一樣,很軟,江渡想,上次也是這麼軟嗎?

  上次他太驚慌了,什麼也沒注意到。

  江渡想著,他挪了挪嘴唇,似乎是覺得干貼著有點奇怪,他咬住了薛盛舟的上嘴唇,輕輕吸了一下。

  薛盛舟的腦子「轟」的一聲,像是剛剛經歷過轟炸,理智被炸的稀碎。

  他反客為主,一手攬住江渡腰,一手按住他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熾熱柔軟的東西像蛇一樣靈巧的鑽入江渡的口腔,一寸寸的舔舐著他的口腔,薛盛舟抱著江渡纏吻,江渡往後撤,他就立刻迎上來,一分一秒也不肯放過。

  江渡的身體像是被灌入了岩漿,渾身都燒起來,燒的他臉紅心跳,渾身發顫,剛剛的醉意好像又涌了上來。

  江渡勾著薛盛舟的脖子,感受薛盛舟沉重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臉上,這全是薛盛舟味道的氣息讓他沉醉。

  兩人不知纏吻了多久才停下,江渡氣喘吁吁的靠在薛盛舟懷裡,嘴唇都微微腫了起來。

  薛盛舟攬著江渡,在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遞到江渡面前。

  「打開看看?」薛盛舟用下巴蹭了蹭江渡發頂,痒痒的。

  江渡擡手打開盒子,路燈下,兩枚鑽戒折射出絢爛的光。

  江渡冷愣了一下,想,自己肯定是醉意又翻上來了,要不然為什麼薛盛舟把戒指套在他中指上的時候,他沒有縮回手呢?

  他們是沒有未來的,江渡想。

  可是江渡實在是太醉了,喝醉的人藏不住心事,江渡舉起手,將戒指對著光看,忍不住笑起來。

  「真好看。」

  「江渡,以後我們結婚好不好?」薛盛舟問。

  或許是煙花太動人,又或許是酒太醉人,江渡抱著薛盛舟的腰,心軟的一塌糊塗。

  聽見這樣的話,他第一次沒有退縮,反而說:「好,以後我們結婚。」

  於是薛盛舟握住江渡的手,笑了起來,江渡擡頭親了一下薛盛舟的下巴,也跟著笑起來。

  有風吹過,呼呼的響,像是在和他們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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