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 45 章

  本書首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江渡出酒店的時候，是傍晚。

  雖然穿的很厚，雪地靴耳罩圍巾帽子羽絨服一個不少，但是推開門的瞬間，江渡還是被撲面而來的寒氣凍得懵逼了一瞬間。

  他打了個冷顫，走入了寒風中。

  這天天氣很好，沒有下雪，可太陽照在身上，也好像驅散不了太多的寒冷。

  「這邊怎麼這麼冷。」江渡媽媽嘀咕了一聲。

  江渡手裡提著一路逛過來買的紀念品，感覺有寒風灌進了脖子裡，他伸手緊了緊圍巾。

  「老江，我去下廁所，你看著睿睿啊。」江渡媽媽把手裡的包給江渡，轉身離開了。

  江渡低頭看了眼手機，只有百分之二十多的電了，撐不了多久了。

  他想了想，挑了一張好看的風景照給薛盛舟發過去。

  「哥哥，」江睿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他身邊，扯了扯他的手，「我想吃烤紅薯，爸爸讓我來找你。」

  馬路對面有賣烤紅薯的小推車，陣陣甜香的氣味飄出來，勾動了江睿肚子裡的饞蟲。

  江渡看了看站在原地玩手機的爸爸，拉著江睿的手，先把手裡大大小小的袋子全部放到了爸爸面前。

  「爸，我帶江睿去買烤紅薯，東西全部放在這裡了。」江渡說。

  江渡爸爸頭也沒擡的回答，「嗯。」

  江渡帶著江睿穿過馬路，到了小推車面前，問江睿，「你要哪一個？」

  江睿墊著腳看了看，指了一個大的，「這個。」

  江渡拿出手機掃碼，另一隻手去接老闆遞過來的紅薯，他聽見收款的聲音響起，剛輸完密碼，江渡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一看身邊，臉色驟變。

  江睿呢？

  他回頭看爸爸，爸爸還是站在原地，腳邊放著袋子，身邊沒有江睿的影子。

  江渡有點慌了，他四下仔細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江睿。

  「老闆，你有沒有看到剛剛我身邊的那個小男孩？」

  老闆迷茫的看著江渡，「沒有啊。」

  江渡臉一下子煞白，他轉身走到爸爸身邊，「爸，江睿不見了。」

  江渡爸爸這才擡頭，「不是跟著你買紅薯去了嗎？」

  「我去拿紅薯的時候，就幾秒鐘，一回頭他就不見了。」

  「趕快去找！」

  兩人沿著這條街跑了一遍，沒有找到江睿。

  江渡心慌無比，他轉了一圈沒看見江睿，重新回到了原地，正看見媽媽一頭霧水的站在大包小包旁邊，皺著眉在人群中搜尋著他們的身影。

  「你們怎麼把東西丟在這裡就走了！」媽媽不高興的看著江渡，看他臉色不對，表情也凝重起來。

  「怎麼了？」

  江渡爸爸也走回來了，他站在江渡身後，沒說話。

  江渡吞咽了一下，渾身都在冒冷汗，腦子裡像是裝滿了漿糊，只是反反覆的回憶他伸手的那一瞬間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嘴唇抖了抖，說：「江睿不見了。」

  媽媽一聽這句話，頓時一愣，渾身脫力，一下跌坐在地上。

  隨後她又爬起來，笑了一聲，整個人都在發抖，「不會的，他肯定是貪玩跑哪裡去了，你們在附近找了沒？」

  「找了。」江渡說，「我們這條街都找過了，沒有找到。」

  媽媽焦躁起來，她拿出手機報警，神思不屬，強行鎮定下來，繼續問，「在哪裡不見的？」

  「我在這裡看東西，江渡帶睿睿去買烤紅薯，在馬路對面，就幾秒鐘的功夫，睿睿就不見了。」江渡爸爸說。

  人緊張害怕到了一定程度，腦子根本沒有辦法思考，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像是靈魂出竅了一樣。

  江渡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

  他不斷地回想著當時的畫面，像是有一層膜將他和外界隔開，他只能看見爸爸媽媽的嘴巴張張合合，似乎是在說什麼，但是他什麼也聽不清。

  媽媽扯著江渡重新到了紅薯推車前詢問，老闆也在說話，江渡呆呆的站著，被媽媽大力一扯，總算找回些神志。

  「當時我在輸密碼……我去接紅薯，然後一回頭，江睿就不見了。」江渡眼神失焦的重複。

  媽媽大哭起來，見他這樣，猛地打了他一拳，把江渡打得弓起了身體。

  「快去找啊！」她大聲哭喊，對著江渡和爸爸吼道。

  江渡像是接收到了指令的機器人，立馬轉身尋找起來。

  他找的還是之前那個方向，他一邊走，一邊仔細的在路邊尋找江睿的身影，他從這頭找到那頭，沒有找到。

  江渡又重新往回走，走回到原地，他還是沒有找到。

  名為恐懼的洪水鋪天蓋地而來，將江渡捲入其中，江渡就像是溺水的泳者，只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了，他靠在牆邊大口大口的喘氣，然後扶著垃圾桶嘔吐起來。

  他的胃在不停的抽動，江渡不斷地嘔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我的睿睿啊，我的睿睿，你們兩個是死了嗎？」

  媽媽崩潰的哭喊，「去找啊，找不回來我就去死！」

  爸爸說：「江渡也不是故意的……」

  媽媽一下就炸了，她指著江渡，聲音尖銳刺耳，「你弟弟要是丟了，你也不要回來了！」

  「我知道你平時就不喜歡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媽媽的聲音里有藏不住的怨恨和埋怨。

  她扯住江渡的衣領，不斷地推搡江渡，江渡神色茫然，倒在地上，看路人攔住了媽媽。

  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眩暈感不斷，江渡扶著長椅站起來，耳邊全是媽媽的哭聲。

  有警察來了，媽媽正和他們說什麼，江渡走過去，勉強聽清了幾個字。

  「監控」、「放心」

  他看見爸爸摟著媽媽安慰，跟著警察一起離開，他迷茫的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他保持著一個不會被發現的距離，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跟著去看監控。

  監控里，江渡鬆手的瞬間，江睿像是看見了什麼，忽然叫了一聲，緊接著離開了監控畫面。

  江渡媽媽幾乎站不住了，臉色慘白，「睿睿在叫媽媽。」她說。

  江睿或許是看錯了人，以為看見了媽媽，跟著其他人走了。

  江渡手腳冰涼的走出去，辨認了一下方向，向著剛剛江睿離開的方向走了。

  他邊走邊找江睿，走著走著，江渡忽然有些呼吸不過來，他深深吸了一下，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哭了。

  他滿臉都是冰涼的淚水。

  寒風凌冽，江渡一直想著一個方向不停地走，不知到了那裡，道路兩邊的行人和商店都變少了，四周寂靜。

  江渡腦子好像忽然反應了過來，他把江睿弄丟了。

  這個想法猛地衝擊江渡的大腦，他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緊接著浮現的是江睿的模樣。

  江渡張著嘴，無聲的痛哭起來。

  他從前的確不喜歡江睿，他偶爾也會故意不理江睿，會故意叫他的全名，故意不給他提書包，他這樣對他。

  對他年幼的弟弟。

  現在他還弄丟了他。

  江渡走著，腦子裡全是江睿的樣子，他坐在沙發上看童話書，他在公交車上睡覺，他和爸爸一起看電視，坐在沙發上不停地笑……

  江渡剛擦乾臉上的淚水，冰涼的眼淚又掉下來，他只是機械的往前走，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在什麼地方，他只想找到江睿。

  他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很遠，走到腳都僵了，一下摔在地上，也沒有找到江睿。

  江渡的情緒忽然爆發了。

  他撲倒在地上，雙手扣著地面，全身顫抖，終於哭出了聲。

  他弄丟了江睿，現在都還沒找回來。

  江渡想起媽媽說的話，眼淚止不住流出來，媽媽認為他是故意的。

  他覺得自己已經碎掉了，他現在是一片一片的，要不然為什麼會全身都這麼痛，這麼冷？

  他在地上哭了一會兒，又重新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他還要去找江睿。

  天空飄起了雪花，雪花停在江渡的臉上，然後融化成了水，衝掉他臉上的淚水。

  江渡昏昏沉沉往前走，他渾身都發冷，脊柱卻一陣陣發熱，大雪撲面，四面都是撲簌簌的落雪聲，江渡耳鳴又發作了，他什麼也聽不清，只是一直往前走。

  他要去找江睿。

  落雪聲中，江渡終於遲鈍的感覺到了口袋裡正在震動的手機。

  接起來，是薛盛舟的聲音。

  「江渡？」薛盛舟在那邊叫了一聲。

  「玩的很開心吧？我給你發的消息一條也沒有回，你還說要給我看夜景的。」

  B市冬天的燈光非常漂亮，每年都會吸引很多人來打卡。

  來之前江渡和薛盛舟約定了，晚上視頻聯繫，給薛盛舟直播看夜景。

  江渡原本已經不哭了，可一聽見薛盛舟的聲音，江渡好容易強壓下去的情緒立馬翻騰上來，他哽咽了一聲，說不出話。

  薛盛舟耳朵尖，一下就聽到江渡在哭，緊張的問他，「怎麼了？江渡你是不是在哭？」

  「怎麼了你和我說一說？」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購票軟體開始買票。

  還好最近的航班還有位置，薛盛舟立馬買了機票，顧不得收拾行李，鞋都沒換就衝下了樓。

  漫天大雪裡，江渡還在繼續往前走，他壓住哭聲，「我把江睿弄丟了。」

  「我……帶他去買烤紅薯，一轉身，就幾秒，就不見了。」

  薛盛舟急的腳底都要冒火了，他不斷地催促司機開快些，得了司機好多個白眼。

  「報警了嗎？」薛盛舟問。

  「報警了。」

  「他認錯人，跟著別人走了。」江渡身體還在抽抽。

  鵝毛大雪飄下，地面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江渡的睫毛上結了冰，肩膀和帽子上也全是雪。

  他身體都沒有知覺了，只知道往前走。

  「你現在外面找江睿？」薛盛舟捕捉到電話那頭的落雪聲，問道。

  「嗯。」江渡應了一聲。

  「你快回去！這麼晚了還下雪，會凍死人的！」

  江渡冷的牙齒都在打顫，他說：「我在找江睿。」

  薛盛舟下了車就開始狂奔，拖鞋都跑掉了一隻，他跑過去撿起來，語氣嚴肅：「你現在必須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息，不能繼續在雪裡了！」

  「會凍死人的！知不知道！」

  地面的雪已經積的很厚了，江渡深一腳淺一腳繼續往前走，走到有光的地方，他忽然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他靠著道路兩邊走，一下子摔下去，腦袋磕在了一邊的台階上。

  他躺在雪裡，一瞬間失去了意識，等到意識回籠，薛盛舟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焦急的女聲。

  「咋回事怎麼在這兒摔了，老秦快來幫忙把人擡進去！」

  有人扯了扯江渡的手臂，江渡仰面朝上，他看見無數雪花旋轉著落進他眼睛裡，然後慢慢融化。

  他動了動手指，嘴裡發出微弱的呻吟，然後他感覺到一股熱浪襲來。

  江渡費力的撐開眼皮，看見了溫暖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