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伯妤把目光移向那束血光所在的方向。

  隨著這束血光的顏色愈來愈濃，伯妤感覺到自己升為七級巽術師後飄在虛空所產生的身體不適得到了緩解，甚至也越來越有力氣來，不必依靠巽術就可以在虛空之中自如活動。

  這就是前巽神口中，接受別人的獻祭，自己的力量就會變強的情況麼？

  身體舒適的感覺固然不錯，不過一想到製造出這舒適感的來源竟是一個活生生的祭品，怎能接受！

  伯妤不能放之不管，於是先暫停了接受萬卦記憶這一知識海洋的沐浴，然後努力往那束血光的方向靠近。

  身子這一活動起來，伯妤竟也一下子瞬移起來，到達了血光所在的那個地方附近。

  這是汶國西邊邊境的一個小城，離籬城萬兒八千里的，但伯妤僅一個瞬息間就能移動過去，普通的卦術師瞬移能力可讓她做不了這一點。

  

  看著還亮著赤光的卦盤，伯妤心疑是可以在不同空間移動的六級巽術或者七級巽術，才讓她可以來這邊來得如此之快，或者說，她無意間掌握了卦神在虛空之中活動的方法。

  一邊感受著自己身上的這種奇異力量，一邊往向她祈禱的婦人看去。

  婦人左手抱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右手卻拿著一把生了鏽的銅刀，往女孩大腿上刺去。

  這鮮血淋淋的場景，不禁讓伯妤回想起了她剛來這個世界，在虛幻的村子裡，看到的荒誕又愚昧的一幕。

  這，才是沒有被美化過的，原始社會的真相。

  「作孽啊……」伯妤心中低嘆道。

  咔噠一聲。

  婦人手裡的刀被一陣氣流捲起，又掉落在地，而婦人手中的女孩腿上的血也奇蹟般地止了，甚至神速長出好肉好皮來。

  伯妤用著六級干術師的活卦子，隔著虛空給小女孩治療。

  自己給自己的祭品治療，還要承受使用六級卦術師活卦子的懲罰，何嘗不是一種作孽呢？

  但是該作的還是得作。

  婦人驚異地看著恢復了血色的女兒的臉，顫顫悠悠地佝僂著身子往前走，想要再拿起那把刀，結果刀又被詭異的氣流捲起，甚至被卷到了一個神廟外的地方，最後跌落到了一個常人很難撈其出來的水塘里。

  見此情景，婦人捂著胸口，無比驚懼，尖叫一聲，抱著孩子離開了。

  「這樣她應該不會再這麼幹了吧。」伯妤內心又是低嘆一口氣。

  這兩個人都不是巽術師，所以她也沒法俯身在她們耳畔，念叨什麼「下次可別再幹這種事了」之類的話。

  只能嚇上一嚇，讓對方斷絕了這個念頭。

  伯妤甫一轉身，就又看到五六束血光透進虛空來，伴隨著對巽神的祈禱聲。

  她只能借著奇異力量，挨個瞬移過去，先給那些倒霉的祭品治療了，然後做出一些嚇人的事情，讓對方對給卦神獻祭這件事敬而遠之。

  就這樣在虛空之中穿梭著，猶如這世間飛得最快的鳥，倒讓人看不出一點卦神的樣子來。

  忙完一陣子後，暫時沒有來自各地巽神廟的血光再透過來，伯妤終於緩了一口氣，重新準備投入對記載了萬卦的記憶的學習中。

  但這重新聚集在她周身的虛影之壁，忽然從中間開始被人抹去了一樣，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發灰的痕跡。

  一隻白紗做成的手套，出現在開始瓦解的虛影之壁的外側。

  伯妤再次擡起頭來，圍繞著自己的虛影之壁就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口，而裂口之外，是一個披著白紗的女人。

  這白紗上繡著精美的花紋，其中也有鏤空之處，讓人得以窺見這女人綺麗容貌的一角。

  而白紗上又閃爍著日月星辰紋樣的光芒，讓人一看便知，這女人有著無上的法力。

  能有如此絕美容貌和無上法力的人，這世間，除了坎神，還有誰呢？

  伯妤在窺見她容貌的那一瞬間，就放出了目前所有可以放出來的風影分身。

  與此同時，所有的分身包括已經逃竄到其它空間的她的原身，都被一隻烏黑黏濕的手扼住了脖子。

  這五十幾隻黏濕的手，宛如一棵大樹上散開的樹杈，而這些細細密密的小樹杈，都來源於一根粗壯的焦黑的胳膊，也就是這棵大樹的樹根。

  焦黑的胳膊自白衣女人的腹部而出，白衣女人，就是大樹的根須。

  「為什麼逃啊，小魚？」

  「或者我該叫你，伯夷烏？」

  女人說著說著，兀自對著空氣詭異一笑，舉起雙手拍了拍，說道：「歡迎來到卦神的世界。」

  女人欣喜的語氣，聽得伯妤瞳孔驟縮。

  也就是這一瞬間，她才明白，其實坎神後來沒怎麼費力氣追殺她，留她一些活路，就是為了盼著她成為巽神。

  自己的坎術修煉得再爐火純青，怎麼能在搭建卦陣的短暫時間內，完全蒙蔽做了卦神的那個老頭的眼？

  這其中，自然有坎神的手筆在。

  「怎麼臉色變得這麼難看，小魚？」女人邊說邊往前走著，帶著極強的壓迫感，「難道你才發現，是我刻意讓你當上巽神的嗎？」

  「是啊，巽神老頭那麼難纏，索性換個好解決的人就好了。還有什麼比一個剛剛晉升為七級卦術師的小女孩，更好解決的人呢？」

  「正好那老頭想換身子，你想當巽神，而我想要一個好對付的巽神。那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是皆大歡喜了吧。怎麼，你不喜歡當卦神嗎？」

  女人停下腳步，微微垂眸，看著暗處風影剛剛偷偷射過來的風箭，一寸一寸融入她白紗上的星辰光芒中，最後化為虛無。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你的這些小動作。」女人揮揮手，新一波的風箭的殘骸就像灰塵一樣被她輕輕拂去，然後繼續往前走，「你以為我跟外面那些廢物一樣麼。」

  「如果做卦神這麼多年，連對付你這『絕世神器』的能力都沒有，那我這麼多年的積累豈不是白費了？」

  被黏濕黑手按住脖子的風影們，感受到一股更強的力量從黑手末端傳了過來，壓得她們喘不過氣。

  瞬移的技能，在坎神顯露真容的第一秒開始，就完全失效。

  伯妤盯著坎神的外紗，心想著怎麼才能破解對方紗衣上能吸納風箭的法力。

  而坎神也在步步逼近中。

  伯妤看了看坎神離自己的距離，於是不得不甩開思緒，先集中精力用起活卦子來。

  當坎神將將能碰到伯妤真身的那一瞬間，虛空之中忽然雷聲大作，無數的氣流簇擁著虛空里雷和火的力量往這邊送。

  激烈的火焰附著在雷箭之上，精準地射入了每一個扼住少女喉嚨的黏濕黑手之中。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不會真以為我只能通過這艮神的卦術控制住你吧？」坎神冷笑一聲。

  扼住伯妤脖子的黑手被雷火打出裂紋，手上的勁兒鬆了些，但下一瞬坎神冰涼滑膩的手就直接握住了伯妤真身的脖子。

  伯妤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從這五十號人里輕而易舉地找出她真身的。

  她只覺得自己被坎神抓住了脖子，往虛空之外甩了過去。

  「在虛空之內打敗你是不是會讓你太累了，不如來到一個對我們彼此都很熟悉的地方。」陽光下的白箬對著面前的下屬燦然一笑。

  明明是大中午，兩側商店林立的街道上，卻空無一人。

  辛德瑞拉看著插進自己腹部的銀光閃閃的手術刀，大口喘著氣。

  她雖然能摸得著自己腰間的卦盤，但她卻根本想不出辦法反抗白箬。

  白箬是七級卦術師，她只是四級艮術師，怎麼辦？

  「嘶亞——」辛德瑞拉忍住喉間湧上來的鐵鏽味，開始低語。

  然而白箬很快打斷了她：「別使用這些犯規的招數嘛。」

  看似在嬌嗔抱怨，實則已經握住她的脖子，把她甩回了虛空之中，成功阻止她去往那個卦盤中的世界。

  到底是誰在犯規？

  伯妤怒目而視，身體依舊被這黑手控制著，但虛影之壁的知識此刻也開始在她的腦袋裡流淌起來。

  坎神使出的艮術和坎術慢慢地出現在她的腦中。

  這些艮術和坎術能幻化出來的所有可能的招數，伯妤也因著萬卦記憶的存在，逐步了解了。

  她沒剛剛那麼害怕了。

  萬事萬物相生相剋。

  新的氣流逐漸從虛空的四面八方涌了過來，組成了正好能卡在伯妤和黑手之間的形狀。它們的邊緣完美契合了所有黑手的邊緣，和黑手牢牢吸附在一起，但本身又如同棉花糖一樣柔軟，輕輕一彈，就把伯妤給彈了出去。

  伯妤恢復了自由身。

  她雖然身體被坎神的坎術封住了瞬移能力，但她還能用往其它空間轉移的巽術，還有分身可供她驅使。

  五艘風船拔地而起，漂浮在她和坎神之間，形成了一道阻隔。

  隨著她升級為七級巽術師之後，她能調動出的風船也由一艘變成了好幾艘。

  坎神看著攔在自己面前這些半透明半白的空間，然後這些空間裡的小門還在每時每分改變著自身的位置，不由輕笑一聲。

  她用右手拍了拍自己所在這個風船的牆壁，這五艘風船直接變成了純透明的空間。

  「你是不是忘了別人也會製造空間。」坎神微微抖動外紗，外紗上面的日月星辰便又放出耀眼光芒來。

  「別人不僅會製造空間，還會製造幻境呢。」

  伯妤只覺一陣炙熱之感襲來。

  五艘風船漸漸融化成不成氣候的小風，而她的頭頂是十個巨大無比的太陽。

  每個太陽上都有一張扭曲的人臉，男男女女人臉猙獰可怖的樣子擠滿了整個圓球，他們嘴裡謾罵著，吐著唾沫，每一滴灼熱的唾液掉落下來，都會擊散一股小風。

  這也許是法器的力量，或者其它卦術以外的力量。伯妤在記憶里找不出這樣的卦術。

  但她也是坎術師，很快調動起自己的五級坎術，讓自己獲得最清涼的感受，以及最虛弱的目力，來降低自己被這些太陽光和灼熱唾液燒傷的概率。

  在如此巨大的太陽照射下，氣流無法成形，但雷火很快被伯妤召喚而來，造出了雷箭、火鉤、雷船、火影。

  同時萬卦之中其它合適的招數也被伯妤選中，伯妤按照一個坤術的樣子，在虛空中繪製出了能經久不散的霧氣和冰霜。

  雖然艮術也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但是伯妤想著坎神已經完全控制了艮神，掌握了所有的艮術，所以儘量不使用艮術正面對抗為好。

  擁有萬卦記憶的人，能迅速摘取出最有效的對戰卦術。

  伯妤繪製出的這片濕淋淋的霧氣和冰霜，是最能制止這無端生出的十顆太陽的攻擊的。

  「你也學得太快了。」坎神低嘆一聲，「明明只是個剛剛晉升為七級卦術師的小孩罷了。」

  她勾了勾纖細的食指，這十個太陽便飛回到她的紗衣之上，變成了普通的衣服紋樣，來自太陽人臉上的謾罵聲也戛然而止。

  雷與火同樣也被她的活卦子呼喚而來，用來對抗面前這些迅速向自己襲來的霧氣冰霜。

  「你上學的時候，應該是那種能經常考前五的人吧。」

  攔在兩人之間的冰霜霧氣被抹去了些，風影一個擡頭，便看到了一對絕美無雙的圓潤的眼睛。

  伯妤在成為高階坎術師之後，她的坎道人格阿花可以自由進出坎神的幻境，她便不再畏懼和坎術師對視。

  可是此刻，在醫院大廳里睜開眼睛的阿花，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個幻境。

  坎神隔著霧氣與她遙遙一望，就可以送她進入這個幻境。

  也可以制止她走出幻境的能力，讓她單個人在這邊被坎神折磨。

  這倒是非常棘手了。

  每次來到這個幻境的時候，伯妤醒來的人格是隨機的，只要不是已經達到滿級卦術師的人格阿黃，都有無法和坎神對抗，被坎神殺害的危險。

  消毒水味撲鼻而來。

  旁邊的白箬溫柔一笑：「不先掛號嗎？就算舊病復發，也不能直接就診啊。」

  阿花面上冷笑，不作回答。

  實力有差距的狀況下，只能搶占先機。

  白箬的心臟器影很快被阿花抓在了手裡。

  她狠狠掐住那團虛幻的血肉，往死里捏，同時試圖加重白箬的疼痛感。

  「為什麼要傷害我呢？」白箬的臉忽然間從這個身體上啪嗒一下掉了下來，化成虛無，原身上的臉變成了端木娜娜的臉。

  端木娜娜皺著眉頭望著她，似是不解。

  「我才不會相信你呢。」阿花心道。

  她手上的力道並沒有放鬆。

  「小魚，我在這。」聽到熟悉的聲音，阿花轉過身，就看到手裡拿著一沓紙的另一個端木娜娜。女子雙耳上的貝殼形的耳釘，在醫院燈光下反射出乳白色的淡光來。

  「你在幹什麼呢？我幫你掛完號了，我們該上樓了。」

  兩個端木娜娜從外表上看毫無區別。

  而精通坎術的坎術師阿花，此刻也完全無法從任意一個端木娜娜身上察覺到坎術流動的痕跡。

  如果坎道的至高卦術師坎神想要偽裝成一個人的話，自然是輕而易舉不會被普通人發現的。

  但此時若是心軟，坎神以後便會肆無忌憚地變成她身邊任何人的模樣，直至把她殺死。

  很快，兩個端木娜娜的心臟器影，都出現在了她的手上。

  每一個都被阿花往死里去捏。

  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子就這樣痛苦地躺倒在地，滾來滾去。

  「她發病害人了！她發病害人了！」大廳中突然有人高呼道。

  一瞬間，就有醫院保安和各種舉著針筒的醫生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目標直指大廳中央那個梳著雙馬尾的冷麵女孩。

  這倒是難不住阿花。

  她很快使用坎術變換自己的容貌，一會是醫生，一會是保安，混在亂糟糟的人群里，沒點卦術能力的人根本發現不了她。

  醫生和保安們撲了一場空，只得面面相覷。

  而還在偽裝的阿花，也沒有放棄折磨那兩個端木娜娜，在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繼續把別人的內臟之影當皮球來玩。

  坎神終於沒忍住，現出了原形。

  這倒不是因為她承受不住對她來說微乎其微的痛苦，而是她看伯妤對端木娜娜下手沒有一點變輕的樣子，生怕對方就這麼把端木娜娜給折磨死了，那就不好了。

  關在幻境裡的遠古之神和關在她無生之盤裡的艮神一樣，都能為她提供有別於坎術的奇異能力。

  尤其是這些遠古上神，自己外紗上的星辰之力，便和這些被關押的古神脫不了干係。

  阿花見自己賭贏了，便很快離開了醫院。

  白箬也悄悄在混亂中退出了大廳，追上了已經逃到大街上的阿花。

  「你是挺聰明的。」美得和公交車站旁邊GG牌上模特如出一轍的上司說道。

  「但是這幻境裡的一草一木都是我親手搭建出來的，你確定你能逃得出去？」白箬輕挑細眉，氣定神閒。

  阿花望了望遠處，並沒有被白箬的這番話給擾亂到心神。

  她立刻轉身，調用坎術把遠處的矮樓給對換過來，往白箬身上砸去。

  「我真是佩服你臨死還掙扎的活力。」白箬哀嘆一口氣，「可惜我懶得和你打持久戰了。」

  她毫髮無損地從矮樓的陰影下鑽了出來，兀自拍了拍手，對著天空喊道：「震神，幫我處理一下吧。」

  幾個瞬息之後，一道直徑有半個操場那麼大的圓柱自天而降。

  這道圓柱通身由雷電構成，閃爍著令人驚駭的光，高可至雲間，低可至深潭。

  阿花所在的地方，直接被炸出了一個深坑。

  白箬看著從深坑裡爬出來的辛德瑞拉，笑道：「看來我的猜想是對的。我看你的模樣老在幻境裡變來變去，還以為你用了什麼我不知道的坎術呢。」

  「你入了好幾個卦道，每個卦道都衍生出了一個獨立的人格。而在我的幻境裡，你的每一個人格只能使出所在卦道的卦術。」

  「這些不同的人格，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你。」

  「換句話說，也就是我在幻境裡把你的這些人格挨個殺了，你就死了，用不著我再費力氣在外面的虛空和你鬥了。」

  辛德瑞拉大口喘著氣，腿有些發軟，而青銅大手先她意識一步，把她整個人拎了起來，往遠處飛去。

  「震神，請繼續。」白箬無情地往天空的方向下達著命令。

  一道新的雷柱自天而降，帶著七級震術的威力，讓下面的人和手都無處可逃。

  阿黃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天空有些不太對勁。

  隱隱可以看到天空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縫隙之外，有虛空的混沌物體在流動。

  也就是說，震神的雷柱，能夠給這個幻境劈出一條縫隙。

  不知是震神的雷柱威力過大，還是震神因為震術師被整治、自己被坎神所控制而產生了不滿，在這關鍵時刻刻意為之。

  有了縫隙，那就意味著裡面的人好逃竄了，比如說那些遠古上神……

  端木娜娜和王虹芳還在醫院裡。

  這個念頭出現在阿黃腦海的一瞬間，她就改變逃竄的方向，往醫院的方向逃去。

  已經是七級巽術師的她，倒是在氣流的協助下，逃得比她那兩個已經死去的夥伴快一點。

  接二連三的雷柱劈了下來，都沒有擊中風一樣行走的阿黃。

  「震神，什麼意思，你也想來我這無生之盤裡待一待了？」白箬里語氣有所不滿，幻境之外虛空里的卦神一陣沉默。

  而阿黃已經抵達了醫院門口，看到了還在大廳張望的端木娜娜。

  死亡已然向她靠近。

  真的要幫助這些遠古上神麼？一瞬間，阿黃竟生出些許的恍惚。

  如果這樣一直逃竄，未免不會找到自己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但要是幫助這些遠古上神逃出去，自己可是會死的。

  值得麼？

  而如果要幫助遠古上神們逃出這個幻境，現在可能是唯一有利的時機了。

  白箬的注意力正被自己吸引，過不了一會她就會發現天空上這些細小的縫隙，然後進行修補，讓裡面的神靈再無逃出去的可能。

  阿黃的心突突地跳著。

  比之前更大、更高，且能自主移動的雷柱，踩著阿黃的影子落了下來。

  「快走！」阿黃大叫一聲，傾盡全力，用氣流裹挾著醫院大廳門口的端木娜娜，和記憶里住院部的王虹芳，往正上方的天空縫隙中送去。

  在端木娜娜睜大的眼睛裡，一道會飛的驚天雷柱，死死地往小魚身上壓了過去。

  「小魚——」

  她大叫著，想扒開氣流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卻被氣流一股腦扔到了天空之外的地方去了。

  「糟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的坎神，陷入了兩難之境。

  如果去追那些上古之神，自己就來不及去收萬卦的記憶了；如果去收萬卦的記憶，那上古之神就要逃得無影無蹤了。

  「嘖。」坎神想了想，自己需要萬卦的記憶，還不是為了增強力量，對付上古之神麼？現下還是追蹤上古之神比較重要，不然等上古之神們逃了出去，恢復實力，自己再怎麼增強力量都不一定來不及了。

  坎神往上瞬移，徒留一具身體從幻境掉落出去。

  ……

  伯妤從高空掉落，重重地摔到了森林深處的一片草叢裡。

  她已經無暇去感受自己身上有多疼了，因為她在巨雷重擊之下，早就失去了神智。

  腰間的青銅卦盤上，巽、坎、艮三個卦格上方，如同張開了三個無形的大口，接連往外吐著東西。

  邊緣閃爍著各色光芒的蛇鱗，同時混著人血和牲畜之血的血液。

  蛇鱗們甫一掉了出來，光芒就開始漸漸變暗，最後變成一塊塊又脆又灰的東西，接連碎裂。

  而血液流出之後，也慢慢變成褐色，讓人分不清裡面究竟有多少人血、多少牲畜之血。

  絲絲縷縷的金色玄氣從躺在地上的少女胸腹間流出，很快消散在蔥鬱的樹木之間。

  如果有人食用了千里眼的眼睛，就能看到這個少女只是一個初級卦術師——

  一個失血過多、正在等死的初級卦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