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2024-09-14 18:58:45
作者: 金陵甄氏
第八十七章
看來,她終於想起自己是湘水神女的事情了,阿黃想著,真是不費自己一番苦心。
只是光顧著盯著端木娜娜的臉看她表情了,阿黃一個沒注意,忽然間摔了下去。
好端端的,就算再怎麼不注意,也不至於平地摔倒吧。
她心中納悶道。
阿黃重新站了起來,揉了揉自己剛剛撞擊到地板此刻疼痛不已的側腰。
然而站起來之後,發現還是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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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才發現,隨著湘水神女一起回歸的,還有屬於湘水神女原本的力量。
這片屋子變得潮濕起來,青苔瞬間爬滿桌子、隔板、椅子、地面,海腥味兒飄蕩在整個空間裡。
地面也在輕微地晃動著。
桌上的碗和雜物被黏糊糊的水膜包裹起來飄在空中,然而水膜不是在保護著這些東西,而是把它們困在裡面然後瘋狂旋轉自身。如果這些雜物有意識,此刻一定已經失去所有的自我控制能力。
這情景,讓阿黃感到些許熟悉——
海之力。
她在夷國,見過類似的場景。
此刻端木娜娜雙眼空洞,深紅色的頭髮徹底散開,曾經夾在她頭上的鯊魚夾也不知道被她弄到哪兒了。
她耳朵上的耳環,邊緣開始變得模糊,逐漸要和她的雙耳合為一體。
「等等,端木娜娜,先停下來!」阿黃喊道:「我們現在還在那個女人的控制之中,不宜輕舉妄動,不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她會發現的!」
「我是需要你鬧出一些動靜,但不是現在!」
阿黃說了這麼大一串話之後,桌子後面的女孩才看向她的方向,眼神發狠:「你……也是卦術師?」
幻境裡所發生的一切,終於在端木娜娜的腦海里連成線。
「對,但我也是自己人啊!」阿黃叫道:「我也和你一樣,長期被那個人困在幻境裡,我不是卦神的幫手!」
「你看,我手上還有夷國人寫給你的水文,我還幫夷國人給你來帶信了!」
阿黃高舉起手,她甚至在上小學的時候課堂上舉手都沒有此般積極、此般渴望回應過。
情急之下,她說話也有些許錯誤之處——
她不是坎神的幫手,但她卻當過巽神和艮神的幫手。
只不過為了讓湘水神女趕緊冷靜下來,恢復理智,她只好先就這麼說了。
端木娜娜這才沒有再說什麼,剛剛圍繞著阿黃突然加重的海腥味的濕氣又開始逐漸消散開。
可是屋子裡整體還是沒有變回原樣,要不是阿黃知道自己是在一個神奇世界的幻境,她還當自己在原先世界裡的什麼海洋樂園、海底世界觀光呢。
阿黃這個室友應該內心深處對她還是不夠信任,此刻處於一種半信半疑的狀態。
她於是忍受著被空氣中漂浮著的粘液刮到身體的噁心感,火速地衝到廚房,再把那些快空了的調味品瓶子懟到湘水神女的面前:「我還借過你這麼多調料,還沒收你錢呢!你看我像壞人嗎!」
過了會,她又想到白箬其實也買過端木娜娜店裡的東西,在這個幻境裡示過好,這一點並不能證明她不是坎神那幫人里的,於是她艱難地放下瓶子,繼續開口道:「你想想,我們在一起都待多久了,我一直是沒什麼自由的狀態,和你一樣,像不像被那個人關在一起集中管理的獄友?」
端木娜娜眼中的質疑之色逐漸淡了下來。
青苔消失了、空氣里的粘液和沉重的濕潤氣息消失了。
端木娜娜的抓夾忽然間重新回到了她的頭上,赤發又被再次束起。
阿黃也得以再次站穩。
「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走出這個幻境,只不過可能只有我可以走出,沒法帶你走出去,待會我帶你一起試試看。」阿黃撫了撫自己未定的胸口,輕手輕腳走向表面恢復正常但眼神還微微有點迷茫的赤發女子,「過段時間,我可能需要你幫忙在這個幻境裡吸引她的注意,拖住她一會,因為我要在外面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不過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告訴我一下,當初那塊小木屑到底是怎麼竊取太一之神的力量,太一之神又得了什麼病啊?」阿黃看這位室友沒有要再次發起攻擊的意思,於是拖開餐桌邊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這個活在夷國人口中的神女。
要是知道太一之神得了什麼病,那自己想辦法治好他,讓他來對付那些心存邪念在人間為非作歹的卦神,豈不是可以省去許多她的力氣。
端木娜娜好像沒聽到室友說了什麼一樣,呆愣地站了一會。
又過了片刻,她臉上屬於年輕人的悵惘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活了上千年的漠然。
她也坐了下來。
「那塊木屑……吸取天地靈氣,暗地裡偷偷學著太一之神收納萬物力量的方法,然後就……」
阿黃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神女,饒有興致地聽著神話里當事人的描述。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故事中木屑成精,然後竊取別人力量這麼簡單到荒唐的情節,居然是真的。
怪不得外面的世界裡會有一些和卦術師能力相當的異獸,敢情是修煉沒到位的木屑版本。
「然後就和太一之神的存在重合在一起了。」
端木娜娜面色平靜地說完這句話,眼前的美味沙拉對這個歷經滄桑的神女已經徹底失去了吸引力。
「重……重合在一起了?」阿黃本以為會聽到一些關於太一之神的描述,沒想到卻聽到這個驚人的秘密,嚇得差點下巴掉了,「不是生病了?能分開嗎?」
端木娜娜向阿黃送來了冷冽的一眼,無言間告訴了阿黃分開兩者的不可能性。
長嘆一口氣後,端木娜娜又道:「我們當初也嘗試了很多方法,想讓它們分開,可那木屑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總之它們每一寸都是重合在一起的,力量也是融合在一起的,所以根本無法分開。」
阿黃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上古老神仙們都打不過那個卦神了,敢情木屑竊取的不是一部分力量,是把人家整個太一之神都給竊取了。
想到了這裡,她忽然心下一冷。
這就意味著,這些上古之神要對付卦神,就是要對付給予過他們恩惠的太一之神。
這需要克服情感上巨大的阻礙。
那麼上古之神不敵坎神,被困幻境之中,也情有可原。
「這……」阿黃想到自己之後的計劃,感覺難以啟齒。
要是讓這些上古之神幫助自己對付外面的卦神們,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這個讓卦神必死的決心了。
而神女似乎能看破她的困惑:「我們很久很久之前就下定決心,要滅了卦神。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的。」
阿黃聽著神女的這句穿透千年的誓言,面露震驚之色。
要做到還能如此這般的決絕,不知道曾經做了多大的努力、經歷過多重的事情。
外面也有過很多人稱讚過她自己冷靜沉穩,可神女這穿越千年的滄桑冷漠的一瞥,讓自己相比之下還像個剛來這個世界的小孩子,感情充沛得很。
「那,那商神和參神呢?」阿黃試探著繼續問道。
「我和他們走散了。」
「他們具體在哪,甚至是不是還活著,我都不知道。」端木娜娜淡淡地說著。
談起這些老戰友,她似乎也沒多少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將對方給遺忘。
不過這也許是極力壓抑自身情感的結果,不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還要一副愛恨情仇都要寫滿臉上的樣子,這些上古之神怕是早就老去。
一時間,各種感情湧上阿黃的心頭——
既有得知上古秘事的震驚,又有對遠古之神悲慘遭遇的感傷。
她的情緒似乎也被端木娜娜所感染,變得惆悵又平靜。
阿黃見自己右手的透明水膜突然亮起光來,於是迅速給端木娜娜簡單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
端木娜娜也果斷答應了會給她幫忙。
……
從幻境裡走出來的時候,阿花略帶遺憾地往身後看了一眼,果然沒能成功把端木娜娜帶出來。
就像她從禁忌之地里出來,也沒法把川蕪帶出來一樣。
有時候自己能靈活穿越於各種秘境,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也許很多時候,自己註定只能孤獨做完大部分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
阿花難得沒有為難伯妤,而是往這世間送上依舊惆悵的一眼,然後看著伯妤睜開眼睛,重開把古樸的青銅戒指戴於小指之上,自己便消失了。
……
伯妤感應到阿白在夷國召喚她,於是讓她放得最遠的風影,拿著卦盤在荒郊野外開啟了卦象。
「哇,我怎麼隱約看到你那邊是橙色的煙霧?你現在……是六級巽術師了?」
鏡面卦象中傳來阿白略帶些誇張的聲音。
不過阿白雖然表面浮誇,內心也是真佩服的。
能如此迅速地升級,還是在高階升級,他見到的可就只有阿拉比卡一個人了。
怎麼人家升級就跟玩兒似的?不是說越往上升越困難嗎?
首領能選中這個女人,果然是有些眼光在的。
而他就難了,他現在還是四級坎術師。
要再升級的話,可能得需要等再來一場夷國和汶國的大規模戰爭,讓他痛痛快快地殺幾個對面的高階卦術師,興許他就能升級了。
至於這場仗什麼時候開始,還得仰仗鏡面卦象中這個神秘又強大的女子了。
「阿白,你告訴婦捷,可以在明年春天后的這個時間點,安排進攻了。」鏡面卦象中傳來了略帶些沙啞,但依舊沉著冷靜的女子聲音。
一場戰爭的開啟,被她說得好像是什麼家常事兒一樣。
「這麼快就定下時間了?他們真的會幫我們?」阿白沒想到比起阿拉比卡連續快速升級,更讓他驚訝的是阿拉比卡能快速搞定他們首領頭疼已久、又籌謀很久的一件事情。
「嗯。」淡然之聲又從鏡面卦象上傳來,又隨著變淡的煙霧消失了。
風影收起卦盤,看向面前這片曠野。
冬日夜間蕭瑟的風吹過乾枯的雜草和裂開的土地,再拂過她的臉。
隨著她的升級,在她的面前,世界好像突然間變成好幾層東西重疊在一起的狀態。
就像好幾層疊在一起的橡皮泥一樣,每一層東西都沒有具體明確的邊界,時而這裡多一點,時而那裡多一點。
在最遠處的一層東西里,她似乎能感受到,那個被巽神老頭喚作「虛空」的東西。
無數力量在裡面流淌。
生生不息地流淌。
仿佛一伸手,就能從裡面抓出一撮力量出來,讓它幻化成自己所需要的卦術。
耳邊似乎能聽到來自「虛空」的聲音——
帶著些蠱惑,又帶著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以及有無數人在裡面說話的聲音。
風影腰間的卦盤,也在隨著其對力量的感應,微微振動著。
過了一會,這種感覺消失了,再也沒有出來。
等她成為七級卦術師,就能完全感應到那名為「虛空」的東西的存在嗎?
風影一邊想著,一邊踏上了回並國王宮的路。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