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從嘉辛屋子裡走出來的時候，伯妤仍心有餘悸。

  她誇大了成功的機率，只是為了讓對方全心全意上她的賊船。

  至於這位王妻之後會不會按照她們商議的來做，伯妤還會放出一些風影來，監測她的後續舉動。

  不過看王妻今日的模樣，肯定會很快去聯絡自己的母族人的。

  伯妤只是覺得神奇。

  似乎不用五級坎術，也能如此輕易地轉換人心。

  在這個有神奇力量的世界待久了，似乎總是有一種思維誤區，那就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用卦術來做到，如果做不到，那就是自己的卦術師等級太低，或者使用的活卦子等級太低，抑或是沒有尋找到合適的卦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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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會讓人忽略了，其實很多事情並不需要通過卦術來做。

  譬如人心，也不一定要用能左右別人情感的坎術來捕獲。

  適當的話術，以及正中別人痛點的解決方法，也是一種事半功倍的做法。

  伯妤兀地想起了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坎神對她的循循教導，讓她完全沒有產生提防之心。

  如今，她已經能輕而易舉地對別人說出誘導的話，甚至她偶爾注意到，她的日常話語也開始帶了一絲常人難以察覺的蠱惑之意。

  看來，她除了已經成為了一名巽神認可的高階巽術師，也同樣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坎術師。

  一頓感悟之後，伯妤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還需要養傷，帶著燒傷的手臂和雙腿到處移動了一晚上，已經達到她體力極限了。

  大部分該準備的事情都已經辦完了，夜間她暫且打算就不去操心其它七七八八的事情，好好養傷。

  -

  接下來幾日的白天，伯妤都在並王的宮殿裡，教小王子通庚練習一級巽術。

  媿庚和氓丁從兩次刺殺帶給他們的陰影中恢復過來之後，日常也會來看王師怎麼教導他們的兒子，以及他們的兒子平日裡又有怎樣的進步。

  每日他們都會滿含期待地來觀看兒子的練習，並滿含期待地向他們請來的師盤詢問兒子的練習進度。

  伯妤也勉強回答著，畢竟通庚雖然有她指導，但因著有如此強大的王族背景支撐，壓力不是很大，加上本人資質也一般，所以即使他有意上進，卻也收效一般。

  偶爾伯妤也會想，如她這樣入了三個卦道、一年之內連連升級的人，是不是在這個神奇的世界裡，算比較少的人。

  即使她是因為要在幾個卦神之間周旋，加之有報仇的壓力，所以才必須要快速升級，但這個升級的速度在她見過的人里，也算特別快的了。

  難道說，她正是因著這樣的資質，才被挑選進入這個世界的嗎？

  「王師，我們真的有必要把通兒送過去嗎？」氓丁在王師的後面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打斷了伯妤的思緒。

  氓丁沒再去看他心愛的兒子練習，不知是因為覺得他兒子資質著實一般不忍再看，還是捨不得把他心愛的孩子送入虎口。

  他們這群人已經達成了一致的協議，那就是下一個春天到來之後，就集結丁族的所有力量，全力進攻汶國王都。

  到時候，已經入了汶國王宮，被迫困在那裡當「學生」的通庚，又該自處呢？

  想必那時的通庚，不是一般的危險。

  卑乙讓各王族把孩子送過去，肯定也有以人為質，不容許各族反叛的意思。

  氓丁此話既出，便是不想小王子送過去，冒這個風險。

  都要打人家了，還眼巴巴地把自己孩子送過去當人質，這不是傻子嗎。

  伯妤透過黑色的衣紗，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被民脂民膏養得白白胖胖的一國之主，然後調整呼吸，儘量謙卑地回答起來：「並王殿下，咱們進攻汶國，這一仗打得就是一個叫對方出其不意。小王子在那邊，卑乙等人更是會放下戒心，自以為拿到了把柄，別人不會對他怎麼樣，日益放鬆警惕，這反而為我們創造了最好的時機。」

  「更何況，最近我日日觀卦象，探測到了春日來臨時，夷國也將發起對汶國的新一輪大規模進攻。到時候卑乙和他的軍團分身無術，自然來不及去對付後宮那些各國送來的小王子。」

  「夷國？」氓丁聽到這個讓所有王族都頭疼的名字，皺起了眉頭。

  過了一會，他才想起，如果自己真要和甲族、乙族人作對，那夷國人應該是他的盟友才對。

  氓丁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而且王師說她是從卦象看的，王師是現在並國王宮裡卦術等級最高之人，她的卦象自然是最精準的。

  「真是先祖助我也。」氓丁不由地感慨道。

  但思及他所了解到的汶國大殿裡的事情，氓丁的愁容又上來了。

  他不得不告訴這位神通廣大的王師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師盤，卑乙身邊，可是有三個六級卦術師一直貼身保護他的。不出意外的話，這三個應該都是坎術師。我沒有見過他們，但是聽父親提起過他們的存在。到時候，需要您在殿上拖住卑乙那群人……」

  說到這，氓丁不由地停了下來。

  任他有多麼信任王師，他也明白一個殘酷的道理，那就是王師只是五級卦術師，而對面卻有三名六級卦術師，這是一種絕對實力上的碾壓。

  「並王殿下。」神秘的黑衣罩之後，傳來了沙啞又有著穩定人心力量的聲音，「我不日即可升級為六級卦術師，殿下可以放心。」

  氓丁睜大雙眼，沒想到王師這麼快就可以升級。

  他轉而又想到兩次遇襲時，王師都能順利地解決對方，比那些護衛王族的高階卦術師們加起來還厲害，就暫且放下心來，又覺得王師打敗那汶國大殿那三個六級卦術師的機率大了很多。

  繼而和媿庚相視一眼，欣慰一笑，然後命人去給通庚拿點布擦汗。

  ……

  伯妤夜間回到自己的屋子後，看著自己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念出蛇語，進入了禁忌之地。

  在禁忌之地從川蕪那邊拿到邊緣帶著瑩黃色的蛇鱗後，回到並國宮殿，升級為了六級巽術師。

  當看著青銅卦盤上的巽格閃過橙色光芒之後，伯妤便收起卦盤，並不打算立刻去練習自己的六級巽術。

  她熟練地摘下自己右手小指上的青銅戒指，放出了阿花，讓她再次帶領自己進入那個幻境。

  -

  阿黃從桌子上再次醒來，察覺到自己剛才在小睡後，心臟嚇得怦怦跳。

  好在環視一周，發現自己正在自己出租屋的房間裡，而不是在辦公室里，不用一醒來就看到白箬那張精緻又透著危險的臉，於是稍稍安下心來。

  周圍熟悉的擺設，更是令她明白暫時不用那麼劍拔弩張地對付別人。

  她活動了一下發麻的雙腿，站起身來，關上了外面的窗戶，然後熄滅了桌上的檯燈，按響了打開臥室大燈的開關。

  整個臥室明亮了起來，不再被夜晚的漆黑所籠罩。

  上輩子她就是這樣，如果下班早了，回到家喜歡先在椅子上或者床上補個覺，再起來弄點吃的。

  如果下班晚了，就直接一覺睡過去算了。

  一覺睡過去雖然爽了，但也有負面作用，就是不得不穿越到這個怪異的世界裡，做一個卦術師，還得步步升級，還得記著讓天下大亂。

  阿黃嘆了一口氣，不再去想這些。

  推門出去，果不其然又看到了客廳里的端木娜娜。

  看來她也下班了。

  端木娜娜瞥了她一眼，繼續扒拉著自己的沙拉碗。

  許是記起室友送她調料的人情，還是艱難地擡起頭來，打了個招呼：「嗨，吃過飯了嗎？」

  她本來是個對人很熱情的女生，可是自從跟室友認識之後，遭遇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她發現自己跟人打個善意的招呼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誰料對方跟鯊魚見著血一樣，三步並作兩步，噌噌噌迅速地走到她面前。

  那模樣，就像完全沒有不久前住過醫院一樣。

  不對，她這個室友住在醫院的時候，也體力好得能毆打醫生護士，甚至能瞞天過海偷走她的咖啡。

  端木娜娜放下手中的勺子，警惕地看著面前的室友。

  室友慘白的臉上，雙眼露出興奮之色，看得她更覺驚懼萬分。

  只見室友伸出一隻手，把手掌往端木娜娜面前送，嚇得端木娜娜以為室友是病犯了要給自己來一巴掌。

  過了會，端木娜娜發現室友的手掌並沒有向前更近一分，而是停留在半空，似乎只是想讓自己看清她手掌的字，於是才放下了自己剛剛重新拿起的用來自我防衛的勺子。

  「這個，你認識嗎？」阿黃眼中閃爍著狂熱，但心裡確實是有著很大的期待。

  後續與坎神的鬥爭，多半要和這些遠古之神合作。

  即使白箬警告過她，她也必須抓緊一切能和端木娜娜單獨見面的機會，拼盡全力也要讓端木娜娜回想起自己的身份。

  端木娜娜拽緊了放回碗中的勺子，告訴自己不要和病人置氣。

  何況這個病人還關顧過她們店，照顧過她的生意。

  自己只要好好工作，賺到錢，就可以想辦法繼續去找自己想找的那個人了。

  她把視線轉移到年輕女人的手掌之上，看著掌中心剛剛被年輕女人用黑水筆寫下的歪歪扭扭的一些字。

  不管她怎麼仔細辨認，這些字都和世界上通用的一些字根本不一樣。

  這是室友故意拿了什么小眾文字來考驗她嗎？她不是外語專業畢業的，更不是什麼考古系的，怎麼會認得這些呢？

  端木娜娜正要皺起眉頭，卻發現如果仔細看這些字，倒是能看出一些門路來。

  字雖然歪歪扭扭的，但卻也不是隨便歪一下的，更像是湖面漣漪，海浪潮水，跟水的千種模樣相似的彎曲之形。

  非但有水的元素，還有水中魚蝦游過的姿態。

  水中的一切生物都能讓她聯想到。

  水生萬物，萬物又從水象文字中，重新散發出新的生機來。

  在悟到的那一刻，端木娜娜怔住了。

  ——敬愛的湘水神女，您好，這是我們今年為您呈上的禮物。

  ——包含您愛的羌桃在內，我們都為你放入東遙之海海底去了……

  眼淚瞬間從端木娜娜的雙眼直直流了下來，銀色的勺子失去了力量的支撐，咣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無數的記憶涌了上來。

  侍奉太一之神的記憶，追隨愛人的記憶，鬥不過木屑化成的卦神的記憶，接受夷國人民饋贈的記憶，和商神、參神商議分頭離去卻遇到坎神被其捕獲的記憶……

  現在這個世界的生活的記憶，是坎神硬塞到她腦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