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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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庚帶著伯妤，來到了王宮後面的一處寬闊地帶。

  這是之前陪伴他父王的那些高階卦術師，帶他練習的地方。

  他從旁邊的下人手裡，接過一把繪滿精美圖案的木弓，然後拿出表面覆了一層金粉的卦盤，點亮了其中的巽格。

  伯妤倒是很久沒有接觸過一級卦術師了。

  她靜靜地看了一眼少年金卦盤上的微弱紫光，然後才去觀察少年之後用那美弓射出的風箭。

  伯妤可沒用過這麼好的弓。

  姜國的弓就是普通的木弓，她從婦捷那邊收來的半弓，更是破破爛爛，弓身和弓弦只有一半，連彈弓都算不上。

  只見少年熟練地拿起這把美弓，屏息凝神，感應著從虛空之中走出的風箭。

  等到風箭順應他的心意來到弓旁時，他輕輕一勾那富有韌性的弦，便有一撥風箭被整齊地射出，擊倒了遠處的一些草靶。

  很精準，但是少了點靈活性，不知道先前那些人是怎麼教的。

  伯妤心中腹誹道。

  「師盤，怎麼樣？」通庚轉過身來，對著這位強大的卦術師問道，明亮的眼睛裡帶了點期盼。

  「我接下來可以學，怎麼用風做我的弓嗎？」

  「如果你想要用風做成弓的話，估計得你成為二級巽術師才行。」沙啞的聲音從老師黑色的衣罩下傳來，少年聽了，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但老師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眼眸間重新有了神采。

  「但是，風箭我們可以換個玩法。」

  一陣獨屬於冬日的冰涼刺骨的風，忽然間吹過這片空地。

  與此同時，伯妤來到通庚的身側，從黑衣罩里伸出乾瘦蒼老的手，輕輕拉開少年手上木弓的弓弦。

  因著巽術師能看破巽術中風流的軌跡，所以通庚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想看看老師的風箭都是往哪個方向射的，又比他的箭精準多少。

  但他卻沒看到師盤拉出來的這些風箭。

  他回過頭去看向這位父王請來的王師，目光中帶著疑惑。

  可下一瞬，他就感覺到有兩支風箭擦過自己的兩耳，然後飛了出去。

  這兩支風箭將將要碰到他的髮絲，但又沒有真的擦傷他的任何一點頭髮和皮膚，只是攪動起周遭的一股氣流，引起他身體本能的危險感。

  這代表著施展卦術者，對此卦術有著極其精準的掌控力。

  更可怕的是，這兩支風箭是往截然不同的方向飛的，一個從前往後飛，一個從後往前飛，卻能以極其對稱的姿勢，讓通庚兩側的髮絲同時受到相同的氣流，而飄散在空中。

  通庚咽了一口口水，還沒從這番震驚中走出來，兩側的頭髮往不同方向飄著，他都沒顧得上王室禮儀去捋順自己的頭髮。

  又一個眨眼間，千支萬支的風箭如驟雨般從天而降，攪動起一股巨大的氣流，帶著簌簌風聲，從各個方向往不遠處的草靶插過去。

  這些草靶經過王子之前射了一輪風箭之後，已經沒剩多少個了。

  那些剛剛還堅/挺著的草靶，此刻已全數倒地，每個身上都插滿了風箭。

  而被王子打到地上的那些草靶，也沒能倖免。別的人不知道，同為巽術師的通庚可看得清清楚楚，風箭快把這些草靶插得再也塞不下再多一支風箭了。

  通庚看得差點呼吸不過來，自己手在微微顫抖也不知道。

  他感覺自己以前端端正正地練射風箭只是練了個假把式，風箭不僅不用精美的弓來射出，而且可以變換各種方向——

  只要能達到威脅對方，或者致對方於死地的目的就行。

  而且王師無意之間還教了他另一個道理，那就是如果想對方死，就要拼盡全力地殺死對方，讓對方就像那些躺在地上的悲慘的草靶一樣，毫無還手之力，毫無生還之機。

  要做到這一點，不僅要有卓越的對精準度的掌控，還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和大量的訓練，才能放出如此之多的能致人於死地的風箭。

  「慢慢來。」伯妤又伸出乾柴的手，輕輕拍了拍王子的肩膀。

  少年眼眸飛速地轉動，顯然在一瞬間想出了很多事情。

  通庚輕輕皺起了眉頭。

  慢慢來真的行麼？

  他之前已經在錯誤的練習方向上，練習了很多時間，也浪費了很多時間。

  那些高階卦術師曾經告訴他，一級卦術只要掌握準確度就行，真正能幻化出好用能力的卦術，還得是二級、三級卦術，以及往上的才行。

  這也讓他曾經一度認為，只要再往上不斷升級就行，甚至他還一度動過找一群奴隸讓他們求問卦道，好讓他們為自己快速升級所用的念頭。

  父王不允許他有這樣的念頭，要讓他練出實打實地能殺了七個同級卦術師的能力才能升級，他才打消了那個念頭。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關於一級巽術，他還有許多要學習、要練習的地方。

  「慢慢來。」伯妤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讓他從紛雜的思緒里走出來。

  在王師說了兩次「慢慢來」之後，通庚心神才逐漸寧靜下來。

  總之，他現在遇到了好的老師，可以很好地練習下去了。

  有這麼強大的卦術師陪著自己練習，自己總不可能原地踏步的。

  通庚把這繪滿各色各樣圖案的木弓扔到一旁。

  然後屏氣凝神，重新拿出覆了金粉的銅卦盤，點亮其中的巽格來。

  就在這時，奴僕的聲音傳入師徒二人的耳中。

  「噬丁長老來了，請王子、王師去大殿。」

  「爺爺？」通庚再次皺起眉頭，他的練習不得不被打斷了。

  「爺爺怎麼來了……」

  噬丁長老經常去汶國，代表著丁族一整個王族，處理王族相關的事情。

  現在出現在並國，倒是出現得比較突然了。

  但伯妤覺著，氓丁出了這樣的事，消息傳到噬丁那裡，噬丁連夜趕回來，也不意外，畢竟氓丁是噬丁唯一的兒子，也是丁族繼承汶國王位的第一備選人。

  伯妤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的驚訝，也沒有妄自說出自己的猜測，而是靜靜地跟著王子通庚一起，往大殿走去。

  -

  此刻大殿裡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除了氓丁和媿庚，以及宮裡常見的那些奴僕，就是他們旁邊烏泱泱一大群人了。

  這烏泱泱一大群人的最前方，也是最惹眼的一個人，便是身著華麗衣裳的老者。

  毫無疑問，他就是氓丁的父親，噬丁長老。

  噬丁正拉著氓丁的手，問東問西，生怕氓丁身上還有什麼沒有及時得到醫治的傷。

  「沒事，真沒事。」氓丁不住地對著自己的父親解釋著，並無比放鬆地笑著，一臉對此前遭遇不以為然的樣子。

  而噬丁長老的身旁，有著同樣惹眼的幾個存在。

  那是四個或高或矮的男子和女子，他們的頭頂上方在伯妤的眼中，都閃爍著相同的兩個金色大字，「五級」。

  噬丁則一邊說著貼心話，一邊向兒子介紹旁邊的卦術師。

  旁人若看不見這些卦術師頭上的大字，就不知道這些人的用處是什麼，只會當他們是噬丁帶來的尊貴客人而已。

  伯妤只消一眼，便知道噬丁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除了確認兒子還是活著的之外，自然就是給兒子帶來幾個高階卦術師，來補上兒子身邊保鏢的空缺。

  氓丁從父親的噓寒問暖中抽出身來，招呼著通庚和伯妤上前去。

  「見過噬丁長老。」伯妤尊敬地低下了頭。

  「就是你之前救了我兒子吧？太感謝你了。」噬丁笑了笑，面容卻不是完全的感激。他很快轉換話題問道：「敢問師盤，您現在是幾級卦術師？」

  聽了這問題，旁邊的氓丁反而感到有些詫異。

  他一直沒有去問師盤她是幾級卦術師。

  因為他認識師盤的時候，師盤就一下子打死了那些殺了他五級卦術師的刺客，怎麼說也得六級、七級吧。

  反正就是很厲害，不知為何，父親這問題反而有些瞧不上師盤，甚至有點懷疑師盤的意思。

  氓丁張了張嘴，就要去替師盤辯解幾句，就聽得旁邊這個年邁的女人答道：「回噬丁長老，我是五級巽術師。」

  氓丁這下嘴徹底張大了，他沒想到這麼厲害的王師居然只是五級卦術師，跟那些他身邊死去的高階卦術師一樣。

  難道是因為師盤有很多高階卦術師的活卦子和強力的法器，才這麼厲害？

  氓丁陷入了沉思。

  而伯妤回答完，就閉上了嘴巴，不願意給自己再辯解什麼。

  畢竟是什麼就是什麼，她覺得這一點上還沒有必要去撒謊，畢竟人家看個卦象就可知這小事是真是假。

  她倒不在乎這種事情。

  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噬丁帶來的這四個五級卦術師身後的奴僕，以及再後面的不少三級、四級卦術師，心想這有點棘手啊。

  「氓啊，你別嫌我話多，雖然你請的這位王師很厲害，她也對我們有恩，但是你身邊還是多一些高階卦術師比較好。」噬丁一臉擔憂之色地勸道，「你以前身邊不都三個五級卦術師麼？我連夜趕來，正是為了這件事。你看我給你尋來的這四個卦術師，你看哪個順眼，就挑過去，到你宮裡任望職吧。」

  「望」是保衛一國之主人身安全的官職，伯妤一進宮，自然就被授予了「望」職，就像之前並王身邊的望人、望方、望涎一樣。

  但是伯妤因為又有了一個見多識廣老婦的人設，被並王正式授予了「王師」這個頭銜，這個職位可比「望」職大的多，所以一般宮裡人直接喊她喊「師盤」、「王師」，很少有人喊她喊「望盤」的。

  並王此刻臉色極其複雜。

  父親親自送來這些五級卦術師，他肯定不能不要，但他也不是一味收留高階卦術師的那種沒腦子的人。

  父親只告訴他這些人是五級卦術師，他又不知道這些人能力如何。況且強如望人、望方、望涎那些人，也有一朝喪命的可能，而師盤的能力，他可是親眼見過，是實打實的能力。

  他也不是沒聽說過，有些高階卦術師，其實是歪門邪道升級上去的，沒什麼真正厲害的功夫，只是在貴族身邊當個混子，甚至把貴族家裡的事情當成消息賣到外面去。

  「既然並王殿下如此煩惱，那老婦我斗膽替並王殿下問一句，這些卦術師都是哪個卦道的卦術師？」伯妤出聲打破了這父子之間的沉默，「王子是巽術師，那並王殿下是不是可以考慮入了巽道的卦術師。」

  「這樣將來我教王子有教的不妥的地方，別的巽術師也可以來提醒我，這樣大家的教學可以起一個互補的作用。」

  「嗯……」氓丁悶哼一聲，表示聽進去了。

  他也不是沒有這麼想過。

  只是教他兒子，有師盤一個人不就夠了？剛剛還有下人過來跟他小聲說，王子對師盤的教學十分滿意。

  也不是什麼高階卦術師都能當他兒子老師的。

  氓丁雖心中不滿，但師盤畢竟開了口，也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他只得重新打起精神，勉為其難問起那四位卦術師道：「剛剛我父親介紹的時候，我沒聽太清楚，麻煩你們再介紹一下自己是哪個卦道的卦術師吧。」

  話音剛落，噬丁長老身後的一個矮個子男人便用洪亮的聲音回道：「我是巽術師。」

  他旁邊的高個子男人知道並王優先要選巽術師後，沉默了一會，還是幽幽地答道：「我是離術師，離術的攻擊力可不弱。」

  噬丁長老身後另一側的高個子女人很快也答道：「我是巽術師。」說完便瞄了一眼並王后面的黑衣女人，面上似是不服。

  而高個女人旁邊的矮個女人也不得不回答道：「我是坤術師。」說完也向伯妤看了一眼，這一眼倒不像是挑釁，而像是看過什麼卦象似的，知道伯妤不是什麼善人，故而留下如此審視的一眼。

  黑衣罩下的伯妤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倒是沒有受到這對她投來的各式各樣的目光的影響。

  巽道，離道，巽道，坤道。

  她提醒並王問出這些人的卦道，只是為了思索待會怎麼殺這些人方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