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師盤，您見過我的父親昆庚長老？」

  媿庚對王師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有些震驚，故而眼尾帶了些許訝色。

  但媿庚也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問話，和情緒流露。

  伯妤見了，暗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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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樣子，媿庚和昆庚長老的感情不深，自己這個時候把昆庚長老搬出來，也許不是一招妙棋。

  再一思索，媿庚貌似嫁給氓丁後，多年待在並國，就算和昆庚長老有些感情，也會被時間消磨掉一些。

  而且伯妤在籬城的時候，也見到昆庚有不少的孩子，估計他不會在其中的一個領養子身上花太多精力，更何談培養出讓一個出去的孩子還能念念不忘他的感情來呢。

  但話已經說出口了，伯妤還是想試一試。

  在這間屋子不遠處，一個王宮裡最隱蔽的地方，站著一個和伯妤一模一樣的人。

  她在黑衣罩里拿著卦盤，點亮了上面的坎格。

  幽幽黃光從圓盤中刻有「坎」字的一格上亮起。

  之前伯妤冥冥之中感受到，她的更高階坎術可能跟時間有關。

  所以現在，她想用她的風影試一試新的坎術，究竟能做到哪種程度。

  如果失敗了，那隻好再想辦法補救。

  如果成功了，那再好不過。

  由卦道的神奇之力產生的光芒，映入了風影的眼眸。

  五級坎術，時間回溯。

  黑衣罩里的伯妤深吸一口氣。

  這個時間回溯應該不是真的把人帶到她想要的那段時間裡去的意思。

  不然這個坎術就已經按照她的意思，把她送到一年前的姜國去了。

  伯妤內心嘆了一口氣，讓外面的風影再試了一次。

  與此同時，她擡起頭，盯著面前的並王妻子。

  不多時，淚水盈潤了這個清秀佳人的眼眶。

  伯妤知道，她這一次成功了。

  「父親……父親他還好嗎……」媿庚哽咽著問出話來。

  她在剛剛那一瞬，突然想到了小時候，昆庚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回籬城，安排了好幾個卦術師跟在她後面，並且溫柔地告訴她，有什麼事就立馬叫人告訴他，他一定會來解決。

  「嗯，昆庚長老很好。」伯妤緩緩說著，聲音往外溢著絲絲的蠱惑之感，「他還像以前那麼喜歡喝酒。」

  伯妤一面說著，一面讓外面的風影持續使用坎術。

  她要讓媿庚在和昆庚最好的回憶里的情緒再放大些。

  「酒……」媿庚眼神迷離，忽而又似乎想起什麼似的，笑了起來，「是啊，他最喜歡喝酒了。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去探探當地最好的酒坊。」

  「他喝到好喝的酒，就會第一個招呼我過去，也跟著嘗一觚……」

  「並且他知道我喜歡甜酒，只要發現甜的酒都會給我留一罐……」

  伯妤眉眼微彎，面色從容。

  她伸出一隻布滿皺紋的年邁的手，向媿庚做了個「過來吧」的動作。

  媿庚便跌跌撞撞地走上了前。

  她面前的這個卦術師老婦，似乎和她記憶里父親的模樣相重合，讓她對往昔倍感傷懷。

  ……

  氓丁找過來的時候，只見自己的妻子正躺在王師的膝上，淚流滿面。

  「媿，媿？」氓丁喊了兩下，自己的妻子都沒有任何反應，仍舊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模樣。

  他便不解地看向眼前這位正在輕聲安慰自己妻子的高階卦術師，向她拋去詢問的眼神。

  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回來的時候，妻子對這位自己請來的王師，還是不太信任的模樣。

  「無甚大事，並王殿下。」黑衣罩里傳來沙啞又平和的聲音，「我只是跟王妻聊了聊我遇到過昆庚長老的事情，引起了王妻對她父親的思念之情。」

  然後這位王師緩緩拍了拍媿庚的背，告訴她說：「並王殿下來找你了。」

  媿庚這才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重新坐起身子來。

  這一切讓氓丁覺得無比神奇。

  他心中也更加堅定，找盤做王師，是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媿庚在氓丁熱切注視的目光里站起身來道：「是我打擾咱們王師休息了。師盤並沒有嫌棄我冒然來訪，還告訴我很多她遊歷大陸的事情，也告訴了我很多關於父親的事情，讓我很開心。」

  「我覺得師盤的意見都值得我們的重視。我們確實以後都不要再碰奴隸肉相關的東西了，省得中了什麼圈套，然後發生對我們不好的事情。」

  「好，好。」氓丁大笑起來，笑聲迴蕩在這座奢靡的宮殿裡，「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哇。」

  媿庚點點頭，又轉過來對王師告別：「師盤，今日真的謝謝你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

  伯妤也起身和並王、王妻道別，並悄無聲息地收起了所有在外面的風影。

  -

  然而左手手背上，常人難以注意到的透明之處，忽地亮起一道淺淺的微光。

  伯妤只得再放出一個風影來，讓風影拿著卦盤走至離王宮較遠無人的地方。

  然後她自己再默默躺下身來，乖乖閉上眼睛休息。

  雖然她可以逃到禁忌之地去看鏡面卦象，但也要防止王妻突然再過來給她戴個戒指什麼的時候，發現這邊床上沒人了。

  即使她知道王妻應該已經完全信任她，不會再悄摸摸這麼做了。

  另一邊，風影想了一個關於阿白的問題，很快就在昏黃色的煙霧中看見了對面阿白那張神采奕奕的臉。

  「夷國那邊的水文怎麼寫？」風影很快問出了伯妤最想問的問題。

  見阿白嘴巴逐漸張大，一副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風影就又補充道：「就是夷國人平時去東遙之海旁邊，向湘水神女求福的時候，往海里放出刻著水紋的東西，那個水文。」

  阿白著實沒想到阿拉比卡會問這個問題。

  但他身負幫助阿拉比卡的重任，還是盡心盡力地回憶起夷國人都是怎麼寫水文的，然後用手指在地上寫了一遍，演示給阿拉比卡看。

  「這些字……是什麼意思？」風影雖然學會了，但看這些字還是有些懵。

  「這些字啊。」阿白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土，按著印象說道：「就是，請您接受我們的禮物的意思。」

  風影點點頭，又道：「有沒有其他的水文，意思是『你好，湘水神女』，或者『您是湘水神女』之類的，就是神女本人一看就能認出來這字的內容是指向自己的？」

  「這個啊……」阿白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又在煙霧消散之前，努力在地上又寫了一行字。

  這些歪歪扭扭的字剛被寫出來，阿白身後綠幽幽的煙霧就散盡了。

  王宮裡閉著眼睛的伯妤，右手也在左手上不停寫寫畫畫，跟著風影學完了這種水文的書寫。

  說來也奇怪，她來這個世界後，就立馬能聽懂別人的話，也能看懂刻在汶國和它附屬國各個地方的字。

  但是書寫的話，有點困難。

  如果她被設定來這個世界就懂這個世界的語言體系，那她也就不至於不會寫汶國的字了。

  這就意味著，她能聽懂這邊世界人的話，是有人刻意給她灌輸這樣的知識，剛好夠她在這邊生活所用。

  或者說被使用了什麼卦術。

  但她目前還沒聽說過哪種卦術能讓人突然知曉另一個世界的語言的。

  伯妤想了一圈，暫時想不明白這事。

  只得先把這事撇到一邊去，在心裡再次練習了幾遍水文怎麼寫。

  但她不準備立馬跑到幻境裡面，寫給端木娜娜看。

  因為白箬已經發現了她知道遠古上神在這邊，並準備喚醒遠古上神的事，還因此警告了她一番。

  伯妤決定先暗自備下這個方案，等坎神那邊不會再把視線放到她身上的時候，再嘗試去找端木娜娜，看看她能不能想起來她是遠古神話里至關重要的神女，而不是路邊便利店裡的收銀員。

  -

  翌日。

  伯妤在並國死氣沉沉的冬天裡醒來，就聽到下人跟她說，媿庚帶著通庚過來了。

  通庚是氓丁和媿庚的兒子，但是昨天伯妤那個風影在宮裡走了一圈，發現看擺設，這宮裡還有除了氓丁、媿庚、通庚以外的王族之人住著，只是她不想讓風影在外面待太久，所以也沒有讓風影再探下去。

  不過她把這事記在了心頭，過段時日她還是會繼續研究一下，這宮裡到底住著哪些人。

  「阿通，這是我們請來的新王師，盤。」媿庚拉著通庚的小手，溫柔地向他介紹起面前高大的卦術師來。

  十三歲的少年仰起頭，努力對著全身黑衣的王師說道：「阿通見過師盤。」

  「哈哈。」沙啞的笑聲從黑衣罩里傳來。

  伯妤走上前，親切地對這個和他母親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少年說道：「王子，你的一級巽術是什麼？可否演示給我看？」

  「是風箭。就是我不用鐵箭，用風就可以在弓上拽出一支沒有形狀的箭，然後射出去。」

  「噢，原來是這樣。那你可知，風不僅可以做箭，還可以做弓。這樣你不用拿木弓鐵箭，也能射出箭來？」伯妤不疾不徐地說道。

  「啊……」通庚眨巴了一下眼睛，他還從未聽過有人跟他說過這些。

  一旁的媿庚微笑地看著通庚帶著師盤去外面演示風箭，心裡想著阿通能有這麼一個靠譜的老師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