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方才，不知那五級兌術師使了什麼活卦子或者法器，讓這群夷國兵里的另外三個卦術師，頭上沒有顯現出金字來。

  他們也與周圍的夷國兵一樣，周身散發著海之力的氣息，所以這三位卦術師並沒有暴露。

  如今，這五級兌術師死了，伯妤倒是能很輕易地看見這三個卦術師頭頂上，俱有的「四級」這兩個金色大字。

  伯妤也不知這五級兌術師死之前，有沒有發現他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如若他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應該也不會輕易讓這三人的防備就這麼被撤去了。

  畢竟這三人還在偽裝著自己，混在夷國兵里，應該是這波間諜的後手。

  不過也許那五級兌術師意識到了，也沒有辦法再保護他們三人了。

  天空恢復了明朗之後，地面上的緊張氛圍卻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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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妤派出九個風影，分成三個一組，圍住了身著繪有水紋式樣的那三個扮作夷國兵的卦術師。

  而這三個人旁邊的夷國兵，俱是一怔，沒想到他們中還有其他的間諜，於是再往後退了幾步，人群中的大圈變成了三個小圈。

  而那三個被圍起來的夷國兵，在目睹了打前鋒的五級兌術師怎麼死了之後，臉上倒沒有太多迷茫，而是不顧伯妤風影的攻擊，掏出卦盤，神色鎮定地使出自己的卦術來。

  即使他們的腸子被不同的伯妤拿在手裡把玩，他們也只是邊吐著血，邊進行著自己手裡的事。

  很快，三根水柱自虛空而起，從這三個夷國兵的身側而出，往前延伸，最終兩兩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的三角形，把伯妤困在三角形之中。

  伯妤本不以為意，卻看見這三角形又開始生長。

  她周身的空間瞬間出現了無數個水柱做成的巨型三角形，互相重疊在一起，最終變成了一張有無數個角的多邊形透明水網。

  伯妤也不知自何時起，自己從一個立體的人開始無限變扁，陷入這水網之中，使用什麼卦術都動彈不得。

  而遠處那些風影，也早就和伯妤一樣，被吸入這透明水網之中，只剩一道扁扁的影子，仿佛只是被繪在水網上的人。

  「這些兌術師居然使出了卦陣。」遠處的阿白對著婦捷嘆道，「果然他們是有一手的。」

  「卦陣需得不少於三個同樣等級、入了同個卦道的卦術師，同心同力才能使出。要求非常之高。但是一旦使出來，便可以擁有相當於六級、甚至七級的卦術。」

  婦捷聽著，眯起了眼睛。

  雖然她之前在戰場上見過幾次卦陣，但今日再見，仍覺得兇險。

  「你之前不是說，卦陣需要這個卦道卦神的牽引，才能完成嗎。」婦捷之前就聽阿白講解過卦陣，現在再次看到，生出了一個疑問。

  「是的。」阿白說出這句回答之後，細細的眉毛蹙了起來。

  明面上支持汶國的卦神也就只是坎神了，但混入夷國的兌術師細作們，會使兌神牽引過的卦陣，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兌神也倒戈支持坎神、支撐汶國了。

  之前他們所了解到的，汶國坎術師大量銷毀兌術師的活卦子，擠壓兌術師的生存空間，還以為兌神也和坎神不對付。

  現在看來，或許就是因著這種情況，兌神開始向坎神屈服了。

  畢竟一個卦道的卦術師少了，調用的天地間相應的力量少了，也會引得力量不再青睞這個卦道。

  但現在汶國的震術師，正面臨著之前兌術師所遇到的困境。

  那就意味著，不久後，震神可能也會頂不住壓力，向坎神屈服。

  而有些許王族支持的巽術師，還勉強可以在汶國生存。

  巽神也是萬卦之神，想來也有些實力。

  只是眾神倒向坎神之後，不知巽神還能不能扛下坎神帶來的壓力、對抗。

  到那時，夷國面對眾卦神支持的汶國，還有勝算嗎？

  僅僅靠湘水神女的「賜福」，怕是難以和汶國抗衡。

  畢竟竊取了太一之神的力量的，是卦神，而不是湘水神女。

  婦捷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向阿白他發出如此疑問。

  阿白思緒飄轉之際，只聽得旁邊來了一道男聲：「真的不用救她嗎？」

  他轉頭看去，是一臉擔心阿拉比卡情況的阿嶼。

  那三個擺開卦陣的兌術師，眼神無比之堅定。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今日必死，能帶走一個對面強大的卦術師就行。

  他們的目的是讓阿拉比卡今日也跟他們一起死。

  這麼強大的卦術師，留在夷國，可是個不小的禍害。

  婦捷臉上沒有太多波動，而是繼續說道：「再等等看吧。」

  阿白看著阿嶼愁容未解，心想阿嶼果真還是沒有婦捷那麼對新來的卦術師有信心。

  「我們也可以藉機再了解一下，汶國現在的細作都是什麼實力了。」阿白說完，拍了拍阿嶼的肩，似是安慰。

  阿嶼面呈沉思狀，重新看向正困在卦陣中的，變成扁人兒的少女。

  -

  伯妤在一陣水流聲中睜開了眼睛。

  她左右扭頭略一觀察，就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深色的水域之中。

  而且她是「飄」在水中的。

  和她從禁忌之地來到東遙之海那段時間不同，她此時周身並沒有急速的水流把她往四面八方推。

  這些水流只是緩緩地向前或者向後流淌著，並不會影響到伯妤。

  雖然水流淙淙流來流去，但這些水流仿佛在此無限輪迴，不會流到更遠的地方去。

  似乎只是永遠被鎖定在這片水域內。

  伯妤看向前方的水流，一道黑影就這樣落到她的視線之中。

  頭髮花白，有著酒糟鼻，鼻子上還長著一顆黑色大痣的老者，見她醒來，對她嘿嘿笑了一下。

  同時伸出了他一直緊握的左手，一道瘦小的黑影突然從他的左手上游出來，游到兩人的中間位置處。

  「女娃娃，你說，這是魚，還是龍？」

  伯妤定睛朝那晃動著的小黑影看過去。

  是個比東遙之海那邊的小銀魚，稍微大一點的銀魚。

  因為這片水域裡光線不是很充足，這銀魚沒能顯現出它銀光閃閃的背部來，伯妤是很勉強才認出了它。

  「魚啊。」

  伯妤答道。

  話音剛落，只見那銀魚扭了個身子，這道黑影驟然變大了起來。

  眼睛變得腫而鼓，身體下面也伸出了四隻龍爪，龍鬚也從頭上冒了出來。

  「答錯了。」那臉有黑色大痣的老者語氣裡帶著憤怒，右手大拇指和中指重疊，輕輕一彈，隔空給伯妤彈了個腦門。

  巨大的疼痛從腦袋上方傳來，伯妤在看見細碎的血肉從自己頭上掉落時，也聽見了老者新的提問：「這次認真一點。你說，這到底是魚，還是龍？」

  「龍啊。」

  伯妤脫口而出。

  那道黑影又開始突變起來，整個身子向內收縮。

  龍爪和龍鬚皆消失不見，只剩一片片魚鱗上偶爾閃過的光，折射到四周的水流中去。

  「我都說了叫你認真一點……」

  那老者舉起右手，正要隔水再打對面的少女一下，打下她肩部的血肉時，就聽得少女來了一句：「老伯伯，你再看看呢？」

  老者停下要扇過來的右手，看向面前的黑影。

  只見那黑影又兀自伸長了身子，長出了龍爪和龍鬚。

  咦，它按照自己的設定，這會不應該是魚嗎？

  老者再往前一看，只見少女手中握著的圓盤，還亮起了幽幽的光。

  「我最討厭作弊的人了！」老者一聲怒吼，臉上的黑痣都開始扭曲變形。

  在他這聲怒吼之下，水流的流速明顯變得不穩定起來，伯妤開始被水流帶著一會飄到東邊，一會飄到西邊。

  「憑什麼你覺得它是魚，它就得是魚，你覺得它是龍，它就得是龍？」伯妤在水流里滾動著，也被老者的無理行為帶得生氣起來，「它剛剛明明就是龍了，你怎麼不服輸呢？」

  這黑影是魚還是龍，全憑酒糟鼻老頭說了算，她讓這黑影變成自己所需要的樣子，怎麼就算作弊了。

  如果說這是作弊，那酒糟鼻老頭從一開始就在作弊了。

  伯妤說話的時候，感覺肉塊在不停地從頭頂掉落，頭疼得愈加厲害了起來。

  全靠著她有三個卦道，在魂魄分裂的疼痛中千錘百鍊過，現在還能維持理智和精力，和那無理老頭對吼。

  「我不管，你說錯了，你就要受到懲罰！」

  酒糟鼻老頭聽了伯妤的辯解，越來越生氣，一下子就揚起右手來。

  無數的水流開始往酒糟鼻老頭的右手上涌過去。

  這一巴掌打過來，估計能要人命。

  那三個四級兌術師把自己困在水流之中，就是要讓自己被一個脾氣差的老頭打來打去，還不了手，直至被打死麼？

  伯妤皺起了眉頭。

  風影、風劍、風鉤可以一個個從水流里走出來，然後又被水流淹沒。

  說起來，風是流動的氣體，水是流動的液體，如若兩者都是神奇的力量，一定是相似相溶，所以這水能溶解掉她的巽術。

  至於用坎術掏出老者的腸子或者胃出來捏一捏，也做不到，因為伯妤只能掏出一灘冷水到自己手裡，然後這水融入周圍的水之中，再回到了老者的身體裡。

  酒糟鼻老者本身，也許就是這片水域，或者是這片水域的意識。

  她的青銅大手在水裡遊了半天，還沒摸到老者的鼻子。

  而黃沙也調用不出來，這難道是什麼沒有沙子的幻境？

  如果這是幻境，那這個幻境做得比坎神的那個粗糙多了。

  伯妤一邊想著，一邊用她那個只有一級的兌術師活卦子，調出一些水來，覆在自己的表面，如同保護殼一樣。

  當老者扇過來的那股強大的水流衝過來時，伯妤身上這層薄薄的保護殼立馬就裂開了。

  果然不行麼。

  伯妤內心輕嘆了口氣，然後朱唇輕啟——

  「嘶亞哈嘶克。」